薛華鼎笑道:“你們那里有什么零部件加工?大部分都是電子元件,只要買來組裝就是。我們這個是機械加工為主,電子元件我們可干不了。”
“什么你們那里?你不是老板?我們的活多著呢。”許蕾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道,“我也只是打一個比方。你可不要小看了我們的公司。蓄電池的部件加工量不小吧?連接柱、連接條、鉛板、包裝木箱等等。還有其他產品的包裝箱什么的,是不?就算這些不值錢、量太少,滿足不了你的胃口,我們可以讓我爸爸找找其他老板啊。他長年在外面跑,外面的行情肯定比你知道的多。再說,我們蓄電池馬上要擴大生產線,將你們的下崗工人招一批過去,也不是不行。消化掉一些下崗工人,不也是幫了你嗎?”
薛華鼎看了賢內助一眼,點頭道:“是啊。雖然你說的那些包裝箱什么的,不需要高技術,也不需要高端設備,但能解決一部分下崗工人,也算是一個成功。我決定還是接受他們交給我的這個任務,干!”
“呵呵,你不干能行不?當官不也是靠機會嗎?現在你機會來了,又有這么多便利條件,上上下下都支持你,要是你連這個柴油機廠都拿不下,那也太次了。”許蕾半真半假地說道。
薛華鼎笑道:“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只要我真的解決了柴油機廠的問題,大家肯定對我刮目相看。”
許蕾在薛華鼎額頭上點了一下:“說你胖,你就喘。”
薛華鼎親了她額頭一下。突然問道:“外婆她們呢,還有那個黃毛表弟,我今天回來她們怎么不見了?”
“你啊你,昨天你上班的時候我就告訴你了,我以為你聽見了呢。她們到安華市去了,后天走。你可要抽時間送她們一下。”許蕾又一本正經地說道,“還有一件事,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好好跟我表弟談一談,告訴他不要信我姨媽的話,不要急于工作。要他繼續在澳大利亞讀下去,一直讀到博士畢業。他有這個條件,又有這個天賦,早工作的話太可惜了。他家雖然現在困難一點,但也不是過不去,你告訴他放心讀書就是,這里的事不要他操心。呵呵,說不定將來我表弟還可以幫你一把呢,當你當了高官,你不需要智囊團?”
“呵呵,還智囊團?我當省長、省委書記中央首長啊。”薛華鼎笑道。
“省長、省委書記也是人當的。誰就肯定你不行?熬唄。”許蕾也開玩笑著說道。
“現在當官要后臺、要圈子,不僅僅靠實力。我哪里行?”薛華鼎嘆了一口氣道,“我又不愿意跟當官的大交道,送禮都不敢。”
“啊喲,我還以為你是一根木頭呢?你懂的還不少嘛。你不也送過禮嗎?呵呵。”許蕾笑道,然后又說道,“送禮,那是最笨的辦法,用錢開路,又齷齪又低效,還提心吊膽的。關鍵是進圈子,站好隊。”
“我怎么進圈子,認識才幾個人?站哪一個隊?”薛華鼎不以為然地說道。
“你啊,就安心做你的事吧。你有實力了,你才有資格進那些圈子。現在你才只到副處級,說進圈子還為時太早呢。你現在只有當打手的資格,你還是安心工作吧。”許蕾話里有話。
薛華鼎看著許蕾道:“你什么意思?難道你……”
“沒什么意思。是你自己想歪了。”許蕾連忙滅火,急忙掐斷剛才的話。
“你爺爺不退休幾年了嗎?”薛華鼎可想了解更多,又問道。
“呵呵,我許家難道就只有我一個爺爺?算了,不說了。”許蕾笑了一下,“我今天說的都是廢話。”
薛華鼎心里一動,也不再追問。轉而對許蕾說起了她的表弟:“你表弟家有什么困難,我們完全可以幫他家啊。”
“呵呵,還不是我媽媽鬼多,說什么都不要我爸爸他們這一邊的錢。因為我爺爺奶奶他們一直看不起我媽媽她們這一邊,所以就爭這口氣,梁家要自己奮斗給我爺爺奶奶看。”許蕾道。
“那你媽媽自己的收入也不少,完全可以幫吧?給幾萬、十幾萬,就是幾十萬也行啊。”薛華鼎說道。
許蕾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姨媽跟我媽媽一個脾氣,就是不要別人的幫助。給一元她要還二元才好。給她錢幫助她,好像是侮辱她似的,好像就看不起她家一樣。我媽媽只好曲線救國,給外婆錢,讓外婆在平時的生活上補貼他們一點,但那有多少?這幾年,她家主要是我表弟的爺爺生病用了不少錢,加上他奶奶過世,欠了一屁股債。姨媽他二口子都是在學校當老師,都只是死工資。”
薛華鼎有點奇怪地問道:“那她們這次怎么過來請求我們幫忙?”
許蕾道:“這也是逼的。上次黃浩煒打傷了人,一向不求人的姨媽還是請媽媽幫忙,媽媽一個女流之家,熟人都是電信局的,實在沒辦法就讓我出面請爸爸才擺平,然后媽媽出錢把他送出了國。為了兒子,姨媽她才不得不低下了頭。她還跟我媽媽說,等黃浩煒賺錢了就還給我們。呵呵,你看她們姐妹倆要強到什么程度。”
薛華鼎問道:“那我勸他,他會聽嗎?”
許蕾搖了一下頭:“不知道。你們男人跟男人談,應該好一些。我估計你就是不勸他,他也會繼續讀書,只是可能去打工賺錢而已。這次他回國的錢就是他打工來的錢。你勸的話只是想幫他更加安心而已。現在他的爺爺奶奶都死了,沒有什么要用大錢的地方,完全可以多讀書。”
薛華鼎道:“好的,我試試。我發現他很開朗的,也很有主見。”
“沒有主見的話,他會把頭發搞成那個鬼樣子?”
……
為了表示縣里對柴油機廠的重視,也為了把薛華鼎和那個以前的王副縣長區別開來,薛華鼎到柴油機廠“上班”的第一天,縣里的四套班子都去了,召集廠里的干部開會,為薛華鼎助威。
倒是主管工業的常務副縣長梁奇偉借故身體不舒服沒有參加這個會議,但也在醫院里打電話給薛華鼎表示了他的支持。
縣里的一班子人都先后發了言,強調了縣委縣政府對薛華鼎的支持,也要求廠里的人無條件地聽從薛華鼎的領導,鼓勵大家團結一心,克服困難,將柴油機廠帶入一個新的天地。
送走了縣里四套班子的人員,薛華鼎又召集廠里領導和中層干部開了一個會議。對近段的工作做了一些安排,也宣布暫時不改組廠里的領導班子,請他們還是各負其責。薛華鼎只臨時抽調一些人成立了一個資產調查小組,對全廠資產進行仔細清查。
薛華鼎現在有了二套辦公室,但時間主要花在廠里,只是隔五差三地到縣里那個辦公室坐一坐,處理一些必要的文件,或者參加縣里召開的會議。
薛華鼎深入廠里就發現僅僅調查這個廠的情況也是很麻煩的事,很多事情還真不是說你想調查就能調查清楚的。
原以為很簡單的固定資產清查,結果一個十幾個人組成的小組花了十多天時間,還沒調查完畢,很多設備實物與賬面上嚴重不符。明明賬面上說那臺設備在那里,但找過去卻沒有看見實物。為了尋找到這臺實物,必須找這個車間的車間主任詢問。有時車間主任能說明去向,有的則必須滿頭大汗地去找資料、找批條或者找上任詢問。
不少的設備不是被租賃出去,就是被賣掉。還有的則一時找不到下落,需要花時間追查。
越查,薛華鼎發現問題越多,有些問題還涉及到前任、縣里的一些領導,甚至市里的領導。
當薛華鼎嘗試著清查工廠財務時,發現問題比固定資產的問題更嚴重,很多資金竟然是憑一個或者二個廠領導在一張白紙條上簽字就把錢、產品給劃走了。里面明顯存在一些違規違紀的問題。
薛華鼎真不知道是先調查廠里掩蓋的腐敗違紀問題,還是繼續先調查資產的問題。
這天,他正在廠里辦公室查看調查小組整理出來的固定資產資料的時候,他的電話響了。
他隨手抓起電話,問道:“你好,找誰?”
“呵呵,薛縣長,你不會當接線生了吧?我打這個電話還能找誰?”對方笑問道。
“邱秋?你今天怎么打電話過來了?”薛華鼎有點驚訝地問道。
“打擾您了?”
“沒有。我正看得頭昏眼花呢。采訪我?宣傳我?”
“呵呵,你還真自信啊。不過,你還真猜對了,我們的頭就要我追蹤報道你在柴油機廠大刀闊斧的事。怎么樣?有時間聊一聊嗎?”邱秋問。
“不會吧?我還才進來呢。怎么就驚動了你們?”薛華鼎還真有點驚訝:怎么媒體走到前面來了?
“說明市里對柴油機廠重視,市里領導對你重視啊。我中午過來吃中飯,你必須請我,我要了解你的思路。”邱秋“命令”道。
“吃飯可以,思路沒有!”
“你把你那個優良資產剝離的思路給我講一講就可以了。這行吧?我知道你的報告草稿已經打好,馬上就要上報給市里。你不會說還沒寫吧?”
薛華鼎為難道:“這個可不行,報告還沒批準,我怎么可能提前泄漏?再說就是上級批準了,這也是商業機密,也不能公開。我可不敢違反原則。“
“呵呵,我親自用美色誘惑你還不行?”邱秋笑問。
“呵呵,那我好好考慮一下。”薛華鼎開玩笑道。
邱秋認真說道:“我不會詢問你的具體數據,只是稍微了解一下你的思路。再說,我還有不少有關柴油機廠的秘密要告訴你,你不會不記得我以前專門調查過柴油機廠的事吧?”
薛華鼎心里一喜,這真是想瞌睡的時候別人送來了枕頭。他故意裝著思考了一會,才說道:“那我就放心了。行,你過來吧,我中午請客。”
“哼,得了便宜還賣乖!我中午要吃鮑魚!”邱秋說道。
“沒關系,想吃鳳凰都可以,只有飯店里有。”薛華鼎笑道。
二人最后還是在舊縣城里的那個“金竹軒”茶樓見的面。這個“金竹軒”的老板因為在開發區找不到好的門面,加上開發區的生意也不是很景氣,所以還在這里苦熬著。
二人坐下后,稍微談了一點其他事就開始轉入正題。
邱秋看著薛華鼎笑著問道:“薛縣長,是不是發現廠里面漏洞很大?”
薛華鼎點了點頭,說道:“你早就發現了?”
邱秋道:“當然。你看的還是明面上的,我還比你多了解一下暗地里的東西。反正,我調查之后,我就離開了。我一個小女子可沒有能力來伸張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