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內幕
估計是縣委辦公室的人事先在定包廂的時候就定好了菜,雖然比薛華鼎他們來得遲,但他們那邊上菜的速度卻快得多。薛華鼎這里才上二個菜,那邊的十幾個菜就上得差不多了。
接著那邊也靜了下來,朱書記那副大嗓門開始在說簡單的歡迎詞。從他簡短的話語中,薛華鼎聽出縣委招待的人是市委宣傳部的。薛華鼎心想:“市委宣傳部的人現在來這里干什么?”
陳春科從門縫看到外面有幾個警察在走動,就笑對薛華鼎道:“外面還有警察站崗。……,你不過去招呼他們一下?”
薛華鼎搖頭:“他們那么多人,我過去惹他們干什么?輪流敬他們一杯,我就會趴下去,別說開車了。”
但很快薛華鼎就站起來,對陳春科和服務員們噓了一下,然后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
陳春科他們聽到走廊里傳來一個女子的打電話的聲音,他們都估計薛華鼎出去跟她有關。
果然,薛華鼎剛出門就聽見那女子驚訝地啊了一聲,聽不清薛華鼎和她說了幾句什么話,她就跟著薛華鼎進來了。
薛華鼎笑問道:“你的電話還沒有打完吧?”
氣質高雅的邱秋將手機抓在手里,不回答薛華鼎的話,反而一連串地問道:“嗨,嚇了我一跳。薛局長怎么在這里?什么時候來的?怎么躲在這里不過去見你的老領導?”
薛華鼎問:“到底是記者,如此簡單的問題,我都被你問住了。要我一個個回答?”
邱秋笑了一下,自己從墻邊拖了一把椅子過來,坐在薛華鼎身邊,又問道:“你來這里干什么?怎么沒回家去?現在你爸爸媽媽在為你守房子吧?”
薛華鼎吩咐服務員給邱秋拿一個干凈的茶杯來,然后就把今天來這里的目的說了,也把他在柴油機廠看到的聽到的心里感到奇怪的事跟她也說了。
邱秋聽完之后不禁笑著說道:“呵呵,你以為你幫了他們的忙,他們中午肯定會請你們吃人參、燕窩吧?結果什么都沒有,回去又怕麻煩你媽媽臨時做飯,所以在這里瀟灑。對不?”
說到這里,邱秋又看了薛華鼎和陳春科一眼。薛華鼎豎起大拇指,說道:“我的每一樣心思都被你猜著了。牛!來這里的路上我們還在談論是不是拒絕廠領導請我們吃鮑魚呢?”
邱秋又笑了,調皮地看著薛華鼎說道:“真是嘴巴大,幸虧這里沒有大鮑魚,要不柴油機廠還不被你這種貪官吃垮?”說完,她問道,“你們信不信,我知道你們為什么租不到廠房。”
陳春科對邱秋一點都不熟悉,又見她靚麗晃眼,他有點不敢看她,更不用說搭話了。他只是回應性地微笑著看了邱秋一眼,然后慢慢地吃著菜,品著酒。
邱秋也只是禮貌性地看了陳春科一眼之后,就把目光落在薛華鼎臉上。薛華鼎看了邱秋一眼,敷衍著說道:“我怎么不信,你是記者,當然知道的東西比我們多得多。”說到這里,他忽然記起以前邱秋說的一件事,于是問道,“我想起來了,你那個……,怎么樣了?書!”
邱秋一邊點頭一邊笑道:“呵呵,薛局長,升官了還是沒有忘本啊。還記得小女子的事。書會不會出版我不知道,不過,我的調查的東西可不少,有時間我跟你說說。”
薛華鼎問道:“有什么黑幕沒有,會不會有人蒙著黑布晚上叫你把資料交出來?呵呵,那可就麻煩了。”
邱秋噘著嘴說道:“薛局長,別說這種嚇人的話,好不?”接著她又快活地說道,“呵呵,如果真有這種事,我可就出名了!說不定還來一個‘只身斗貪官,孤身闖虎穴’的經典劇情,領導一高興,讓我連升三級,那不大賺特賺了?”
薛華鼎學著電視里做法,抱拳對邱秋道:“邱大人,連升三級的話你可要提攜提攜卑職。”
幾個人包括二個服務員都笑了。
“呵呵,好說,好說。”邱秋笑著裝模作樣地拍了一下薛華鼎的肩膀,等要拍第二下時,似乎覺得自己表現得有點太親昵了,就收住了手,臉上涌出一層紅暈。她有點心虛地偷偷而快速地掃了陳春科和服務員們一眼,見他們沒有什么異常這才放下心。
她故意大聲地問道:“薛局長,你到底想不想聽你們為什么租不到廠房?”
薛華鼎不知道邱秋為什么突然說話大聲起來,也不知道她為什么看起來有點嚴肅了,就說道:“想聽啊。請你說一說。”
邱秋又展顏一笑,說道:“因為他們的廠房確實租出去了,只剩下二個車間的廠房和辦公大樓沒有租出去。二個車間是他們廠里自己要用,至于辦公大樓嘛,不說你們也知道。”
薛華鼎不禁感到好笑,說道:“這就是你要告訴我們的話?我們早就從他們嘴里知道了,還用你邱大記者說。”
邱秋不以為意,又說道:“不但廠房全部租出去了,就是里面的機床、設備也被他們租了出去。現在廠房和設備都在為他們賺錢呢。”
薛華鼎不解地問道:“都是一些什么人租的?他們的效益真的這么好?”
邱秋問道:“你說的他們是指誰?是指柴油機廠還是指那些租廠房的公司。”
薛華鼎道:“本來是問租廠房的那些人,既然你這么了解,那就都說說。這些公司能夠租廠房、租設備,肯定是有活要干,而且業務也不少,要不他們租這些干什么?既然廠房和設備都租出去了,那柴油機廠應該也算翻身了吧?可我發現他們的情況并不怎么樣,廠里的那些職工都要死不活的,我也沒聽說柴油機廠最近突然發財啊。”最后,薛華鼎也是很認真的樣子。
邱秋輕聲說道:“不是最近的事,其實這些廠房和設備早就出租都差不多了。你在這里的時候就基本是目前這個樣子。你以為把這些全部租出去了,他們工廠好日子就來了?”
薛華鼎道:“至少職工的基本工資能保住吧?”
邱秋反問道:“要是能保住基本工資,他們工人還上訪干什么?我告訴你吧,他們的廠房和設備都是低價租出去的,基本只能保住維修費。那些設備我估計連維修費都保不住,特別是那些進口機床,什么剃齒機、磨齒機的,我也搞不懂它們是做什么用,被一些私人公司的老板用來做齒輪賣,基本的保養都不做,只知道使用。很多老工人都心疼得不得了,說是當時國家花了不少外匯才買進來的,就被那些沒有培訓過什么的工人在亂用,肯定用不了多久就會壞掉,還不如現在賣出去錢還多些。”
薛華鼎哦了一聲,沒有追問這方面的事,肯定是廠里的領導跟私人老板之間有什么貓膩,用公家的機床設備為他們自己賺錢。他轉而問道:“今天我們去跟他們商量租廠房的事,他們怎么理都不理我們?就用二個字打發我們了:沒有!他們應該比較一下我們出的租金和他們出的租金誰多誰少,能不能安置部分下崗工人吧?”
邱秋有點急切地問道:“你是說你們能安置部門下崗工人?真的嗎?”
薛華鼎白了她一眼,說道:“你這話還問的好奇怪,我的廠辦在柴油機廠里面,不用柴油機廠的工人,難道我從安華市帶普通工人過來?”
邱秋點頭說道:“那不一定。以前那些私人老板就是帶人過來的,他們大部分用的都是農民工,工資低、沒有買任何保險、沒有任何福利、每天的勞動時間又長。只有一些很關鍵的工序,農民工實在應付不下來,他們才忍痛聘請了幾個廠里的工人。那些老板都說什么柴油機廠的工人難管理,要求又高,一天只肯工作八個小時,還不能打罵,要像伺候祖宗一樣才行。算了,不說那些吸血鬼,你說你們租了廠房的話,大約能聘用多少柴油機廠的工人?”
薛華鼎笑著對陳春科道:“陳老板,這是你的事,你給邱大記者說說。”
陳春科老實回答道:“開始也就一二十個吧,以后看市場情況。銷路好,當然就多聘,銷路不好的話……,嘿嘿。”
薛華鼎接過話道:“當然,我們……他也會聘請一些外面的人,只有這樣讓不同的人加入,才能在內部產生競爭,當然,工資是按崗位來,同崗同酬。”
邱秋笑問:“你也準備當老板了?聽你說話的這架勢,好像你也是老板似的。”
薛華鼎不好在邱秋面前撒謊,但也不想在服務員面前說自己早就是股東,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說道:“你話題又扯遠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讓他們這么拒絕我們,連談都不談?”
邱秋有點為難地看了薛華鼎一眼,說道:“因為你跟他們不熟。他們不了解你,所以不租。”
薛華鼎本要說租廠房只需看租金和合同條款就可以了,還要人熟不熟干什么?但他隨即明白了邱秋話里的意思:如果不熟,里面的一些貓膩就無法玩了。
想到那些窮苦的工人,薛華鼎心里有種難言的心酸,就問道:“現在不是王副縣長在主管這個廠的事嗎?難道他進來之后沒有改善?”
邱秋更是不想說這些敏感問題,也模棱兩可地說道:“他才來不久,一些情況都不清楚,能做什么事?”
薛華鼎知道一些事還不能在如此大庭廣眾之下談,就再次轉移話題道:“我們這里沒有你們那里的菜好,還味道還是不錯,要不要在我們這里吃點?”
邱秋道:“不了。我還要過去陪同事和領導呢,有時間我們再聊。對了,你們那個宣傳科的范科長是不是真的當過局長秘書?”
薛華鼎點頭道:“是啊,他以前就是我們姚局長的秘書。他……,呵呵,他找到你了?”
邱秋臉一紅,說道:“你還說。不是你他怎么可能去煩……找我,我還沒有找你算賬呢。”
薛華鼎笑道:“他可是大才子,文章發表了不少……”
“行了,再見!”邱秋狼狽地站起來,轉身就走。
不想她剛打開包廂門,一個薛華鼎熟悉的聲音就響起了:“邱秋,你怎么在這里?”
邱秋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因為這里藏了一個大壞蛋。張書記,你去把他抓起來,竟然躲在這里不去看你這位老領導。實在是不像話,呵呵。”
“呵呵,誰啊?”張清林隨意問道,不過看在邱秋的面子上,他還是把腦袋探了進來,看看自己是不是認識她所說的人。
薛華鼎馬上站起來,喊道:“張書記,你好。”
“哈哈,我說是誰啊。誰有這么大的魅力能把我們邱大記者吸引到這里來?原來是你這個家伙。怪不得,怪不得。怎么當了領導就不見我們縣里的人了?”張清林想不到在這里看見薛華鼎,連忙走進來熱情地伸出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