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就追上了那輛緩慢行駛的卡車,伸手就向車上攀去,車廂上站著十幾個人,其中兩個人伸手將我拉上去。
“同志!歡迎你加入革命的隊伍。”一個看上去像是首領的人,向我伸出了手。
我忙伸手和他握了握,他的手很白凈,而且帶著體溫,這更加印證了我的一些猜測。
我用力的和他握了握手,卻沒有說話,因為我實在無法理解他們說話的方式,萬一說漏了嘴,被他們當為異己從車上扔下去的可能性都是有的。
“我叫黨衛東!我們要到革命的最前線去,那里需要我們。”那人說。
“革命萬歲!主席萬歲!”這句話說出來,肯定沒問題,因為剛才那群打斗的人,都是這么喊。
“同志怎么稱呼你?”黨衛東問。
“我……我……叫萬世窮。”我忙瞎編說。
“好名字,只有萬世受窮,才能永遠的將革命堅持下去。”黨衛東夸獎說。
“你怎么穿的跟臺灣特務似的。”其中一個人指著我問。
這時,我發現自己的穿著確實和他們的衣服格格不入,他們有的穿著草綠色軍裝,戴草綠色軍帽,扎寬皮帶,佩戴著主席像章,背草綠色帆布挎包,還有穿著藍、灰、黑,的青年裝和便裝,而我卻穿著時代氣息濃厚的品牌運動裝,腳上穿著運動鞋。
在商鋪中那個人曾經說過我是臺灣特務,看來問題是出在衣服上。
“革命不分穿衣,革命的精神牢記心中。”我信口胡說。
黨衛東點點頭說:“從名字就可以看出,他是擁護革命的,這點不用懷疑。不過你最好還是把這身衣服換了,看著有些別扭。”
“那里有衣服。”一個人大叫著指向路邊的一間服裝店。
黨衛東立刻讓卡車停下,舉手高呼:“偷有理,搶無罪,革命的強盜精神萬萬歲!”
他的話剛說完,十多個人就從車上跳了下去,沖向了服裝店,我立刻領會了強盜精神,也跟著人一起跳下車。商鋪的門雖然是緊閉著的,但在十多個人的沖擊下,立刻變得不堪一擊。
我把從商鋪中搶來的衣服換上,立刻和他們別無二致,完全成了他們中的一員。我們不但搶了衣服,還從旁邊的店鋪中搶來很多食物,我們回到車上,卡車繼續前行。
我不知道他們所指的革命前線是什么地方,但這并不重要,我之所以爬上這輛卡車,和這些革命份子混在一起,是想證實一件事情,因為只有證實了這件事,我才能確定芳芳是怎么回事,情緣又是怎么回事。
在我還沒有來到這里前,我認為這里是一個鬼哭狼嚎的世界,當我看到那些混戰的革命青年后,我認為這里是一個鬼魂在不斷重復生前場景的世界,但芳芳的出現和那個工人的話,讓我產生了懷疑。
我現在唯一能確定的是,這里所有的人在不久的將來,都會死去,然后他們的尸體會被運到盤山路附近的峽谷中的石洞中。
這里的人都有自己生活,有各自己的思想,并不完全是按部就班的在遵循著他們生前的軌跡,因為我的一些行為在改變著一些事情。
例如,我從混戰中拖出來的那個少年,如果繼續讓他待在那條大路上,他肯定會死在那里,可我將他救出來,他雖然暈了過去,但完全不至于死。
所以我現在要跟著這些人,去更多的了解這里,只有了解清楚這里,我才能找到情緣。
在一瞬間,我想到了芳芳會不會是我的情緣,但這種想法只是在我腦子中一閃而過,芳芳和三九的老婆,即使芳芳的存在也是情緣,那芳芳也只會是三九的情緣。
想到這里我不禁一愣,三九的情緣?
卡車開進了一個車站,車站中鬧哄哄的,大批大批的人,從車站中涌出來,又沖進去。完全沒有秩序,他們大聲叫嚷著,不時爆發出響亮的口號,在他們內容并不豐富的叫喊聲中,可以聽出這些人來到車站的目的,他們要北上。
如果留意觀察還會發現這里除了這些北上的人,看不到一個車站里的工作人員,所有的售票窗口,都是空洞洞地,沒有售票人員。
卡車剛一停下,就有幾個人圍了上來,這幾個很明顯和黨衛東是一伙的,言語中透著恭敬,因為現場太過嘈雜,我也聽不清楚他們在謀劃著什么,突然黨衛東激昂澎湃的喊道:“為了向主席獻忠心,我們可以犧牲一切!”
說著話,黨衛東就帶著人們跳下了車,擠進了人群。我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很快我們就淹沒在了人群中。我極力的想跟上黨衛東他們的前行的腳步,但這里的人實在太多,你推我,我擠你,很快我就迷失在了人群中,在也看不見黨衛東的他們的影子。
我氣喘吁吁的爬上一個站臺,一輛綠色的火車停在那里,幾節車廂里已經擠滿了人,他們手舞足蹈的叫著,唱著,嚷著,在車廂外,還有白漆寫著“堅決粉碎反對革命分子阻止北上串聯的陰謀”“寧可前進一步死,不可后退半步生,”nbsp;nbsp;“頭可斷,血可流,誓死不低革命頭!”等等諸如此類的標語。
眼前的這一切讓我想到了半瞎子的食腦蟲,這些人的行動雖然暴亂,但思維卻驚人的高度一致,就像被某種可怕的力量操控了一般,可為了心中的革命義無反顧的去死,如果當時半瞎子的食腦蟲真的傳播出去,那將會造成如何恐怖的后果?我簡直不敢想象。
我順著車廂向前看去,然后又向后看了看,突然發現這列火車根本沒有車頭,只有一排綠色的車廂。
火車如果沒有火車頭,不管革命的信念有多大,有多么強烈,肯定是不會自己行駛,可是眼前的這些人似乎根本沒有發現這一點,或者說根本就不在乎火車有沒有車頭,數不清的人還在爭相恐后的往車廂里擠,從車窗里爬進去。
我立刻拉住一個人問:“沒有火車頭,火車怎么開?”
那人轉臉來,沖我一笑,說:“他們那里也去不了,但你可以將我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