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他的面前,跟他四目相接才知道什么叫做尷尬。擦,越熟悉的人越不能一起尿尿,這心里壓力太大了。
“說呀......繼續說......”寂邈的聲音響了,眼睛里帶著明顯的寒意瞅著我。盯著他的雙眼我一動不動,而后猛地抱起他向著細流走去。
“宰了你......信不信?”
走到細流跟前將他放下后我瞅著他說道,“沒發現你說話比剛才利落多了?”沖著細流挑挑眉,我低語道:“喝!”
寂邈明顯一怔,眉端猛地拱起,而后瞥了我一眼,重又趴回石壁吸吮水流。
目不轉睛地盯著寂邈,的確沒錯,他的臉上那原本刺目的紅潮已變得柔和多了,按在石壁上的雙手手背也在漸漸轉白.......寂邈挨過來了,不管是他中了什么毒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先時的礦泉水加上這一會的地下水,還有消逝的時間,都讓他的身子硬扛過來了。
我毫不懷疑水在這件事中起到的奇用,那簡直就像是在幫他換血換身子骨,就好像發燒的人拼命喝熱水排汗一樣,他的身體也在用這種法子將原本的不適慢慢排出體外。
當寂邈身子慢慢撐起,我伸手準備抱過去,他卻說了兩個字,“等著。”
木然地看著他,看著他手扶山壁一點點地移動步子,向著剛才方便的地方走去,我將身子靠在陰涼的山壁上凝望他的背影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他的狀況的確在一點點地好轉,出于他強烈自尊心的束縛他不愿再受到任何人的幫助,不過,看著他行走的方向,我腦海里還是有什么在轉動,這念頭以往從來都沒有過,只在這一刻是如此的清晰。
動物方便的時候都會循著自己曾留下味道的地方,作為動物的一種——人,也是如此。
只是人類在衣食住行方面越來越體面,越來越具體,但是公廁還是另一種實質上的指引與場地交替。如果某人長期在某個固定公廁用某個固定便池的話,那么每一次去他最先邁向的也一定是那個便池的方向。
不知道為什么我會在這時想起這樣的事情,回過神來后借著這功夫我從背包邊角取出那幾個空瓶子接著細流一瓶瓶裝滿了水,重又塞回背包邊角后這才背靠山壁滑坐在地上。屁股剛挨著地面,就聽到寂邈的聲音響起,“裊!”
聲音雖說底氣還是不足,比起片刻前那軟弱無力的氣息明顯強多了,心想著恐怕是他的身體還虛弱也知道硬撐著不是回事,這才會叫我吧。
起身向著寂邈那里走去,走到他跟前才發現他似乎并不是需要我的什么幫助,而是需要我來確定什么。
順著他的目光瞅去,我看到在他方便過地面上還有著尿液的地方,黑絲出現了異常。
黑絲!
我怎么忽略了它們。
因為找到了水,并且寂邈的狀況明顯好轉我才興奮地忘了這個一直潛伏在我們身邊的威脅,它們居然追到了這里,但是......在這里明顯有什么阻止了它們的前進。
尿液四周的黑絲居然失去了生氣,并沒有像追著我們時那樣生機勃勃地涌動著,此刻落在地面一動不動的它們......好像有了焦糊狀。
看著黑絲我正準備蹲下身仔細研究下,后脖領就被寂邈一下子拎住,耳邊聽到他冷冷的聲音:“不許蹲!”
皺著眉扭頭看著他,我淡然說道:“我是為了找答案。”
“那也不許蹲!”
你娘的,不蹲就不蹲!心里這么罵著,我眼瞅著他默不吭聲,就見他冷冷瞪著我又瞥了眼黑絲,輕聲問道:“針有沒?”
眉頭聳的更高,我將手伸到寂邈的左耳處取下他的耳釘說道:“這個行?”
寂邈冷冷地瞪著我,而后伸出一根手指說道:“扎破它!”
靠!這是玩什么?瞅著寂邈的手指猛地我心念一動,從口袋里掏出打火機燒了燒耳釘的細棍,而后看著寂邈說道:“你忍著點。”便捏住他那根指尖狠狠戳了上去。
后背一疼,我扭頭看向寂邈,就見他臉色扭曲的嚇人,“你不會......輕點?”
“我不是護士出身。”瞅著寂邈我愣愣地說道,人就被他一把推開,而后看到他將出血的指尖甩向鋪著黑絲的地面。
濺到血的黑絲明顯改變了性狀,如燒焦一般蔫萎下來,那些沒有濺到血的黑絲則一下子散了個干凈,仿佛在躲避什么。
果然是這樣。
跟寂邈四目相對,多少都明白了什么的我們沒再吭聲,我取出創可貼包住寂邈的手指,而后他扶著我的肩頭又回到了那股細流處。
“我再喝點。”他說完便又跟片刻前一樣趴上石壁,我沒吭聲只管坐在地上等他,心里卻在想著寂邈咬上巨蟒的那一口真是邪門,現在他的改變只怕就跟那一口有著莫大的關系,但愿這種改變是福不是禍。
又是一次反復,這次回來寂邈走到我的身邊瞅了下我身邊的背包,淡淡說了句:“走吧。”
點頭起身,心知這時候也不是什么客氣的時候,我看著他說道:“我背你,這樣能走的快些。”寂邈皺了下眉,眼神瞅向打成捆的背包說道:“我背它們。”
“嗯。”
將捆好的背包背在寂邈的后背,我轉身背起他如先前一樣走起來。
“沉嗎?”
“咱有些體力!”
背后沒有聲音再響,我只管一邊走一邊說:“你還好吧?”
“嗯,其實就......是渴的難受,感覺身體......像要燒起來一樣......怎么......喝水都不解渴,”寂邈的聲音還是很弱,不過明顯已經能連貫地說話了,“我以為會......不行。”
“洛空、小桂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岔開了這個讓人感覺沉甸甸的話尾。
“小空幫我找水......總不回來,亦楓急了也從平臺下去找......他,我那時迷迷糊糊......怕醒過來你也去找他們......就把自己跟你綁一起了。”
“嗯。”我低聲應了一下,長長嘆出一口氣,眼睛也在此時開始專心地搜索身邊的每一寸異常。
為了找水,這里離我先前能找到洛空他們腳印的地方遠了許多,我必須找回去,要盡快找到那兩個家伙,而不能像個無頭蒼蠅在這里沒有目的地晃來晃去。
思想格外的集中,身后的寂邈也幾乎再沒說什么話,當我們重新找回洛空、小桂那淡到不能再淡的腳印時,寂邈從我后背掙脫站在了地上。
我擦了把額頭如瀑布一般流淌不息的汗,將眼神集中在搜集更多腳印的信息上。片刻前急著給寂邈找水哪里有找線索的心情,現在卻不一樣了,眼睛只管瞅著地面,一絲一毫地找過去,心也是隨著搜集到的信息越來越亂,因為所有的線索都指明了這兩個人后來分道而馳。
有兩排極輕極淡的腳印向著一個方向去了,而另一個方向,在山根腳下卻突然出現好幾個格外清晰的腳印,看得出腳印的主人在這里格外用力,而這里的山壁也明顯呈現出手扒過的痕跡,那痕跡真可謂新鮮十足。
腳印是小桂的,我看著腳印心里無比堅定地肯定著,只不知道這家伙在這里遇到了什么情況突然間變得急躁起來。而毫無疑問,向另一個方向去的輕淺腳印自然就是洛空的了,在這里,洛空并沒有出現任何慌亂的腳印,也就是說那時的他還安全。
“分開走!”沒有看寂邈,我低聲說完,便取下他背后打捆的背包,解開后取出我跟洛空的背包重新打捆,又將他跟小桂的背包打捆后背回他的后背。
背起我跟洛空的背包,我瞅著另一個方向說道:“我去那邊找洛空。”說完,人轉身走開,腳步才邁出兩三步,就聽背后的寂邈說道:“你最好跟他能趕緊趕過來......我也會努力控制自己......盡量不在你們趕到前......殺了他。”
腳步一頓,人又繼續向前走去。
殺了他,小桂么?好端端的為什么要說這話?除非......我不敢想。
這種情況下,我們不可能合在一起去找那兩個人,那樣就意味著對另一個的放棄,出于對環境觀測的考量,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尋找線索很淺的洛空這一條線,而將有明顯痕跡的小桂那條線索交給寂邈。
心里隱隱有些擔憂,但是想到現在寂邈身體的一些改變,我還是能稍安心些。
由于地底陰暗,頭燈、手電光線有限,這讓原本就模糊的洛空的線索變得極其難找,有時候我甚至要折回個一兩趟來判斷他的去向,這讓時間過去這么久都沒見到他的我,心里有些發毛。
洛空,你可千萬別有點啥......
心里如此想著,耳朵也在這時聽到些什么。
閉眼傾聽,聲音又變得那么的不確切,我抬手使勁拍了兩下還有些發漲木然的耳朵,再次細細傾聽。
的確有動靜。
睜眼,向著發出動靜的那個方向移動著腳步,我心里緊張的要命。
這一路走來,遇到這么多古怪還有個人可以商量,眼下要是這里有個什么東西,我該怎么辦?我能對付得了?
心里越是沒譜,腿也就越軟越酸,自己都感覺到攥著*的手在輕顫,卻怎么都無法安撫自己緊張的情緒。
“嗚......嗚......”
我靠!
一陣低泣讓我寒毛倒立,緊接著人也一個匍匐趴在地上。
我是不管現在什么狀況了,或許是人的本能吧,覺得危險的時候這個姿勢最安全,我趴在地上冷汗直流。
若隱若現的,這哪來的哭聲!
這要是大白天的,我管他哪來的聲音準保不會被嚇倒,現在不一樣了,黑布隆冬又加上原本就不是給人待得地,怎么可能不害怕。
人在地上趴了約莫兩三分鐘過去,耳聽的那哭聲忽地沒了,我不由睜大眼睛瞅著地面,細細聽著周圍的動靜。
真的沒了......
是不是我剛才幻聽了?
又趴了約莫一分鐘,耳邊干干凈凈的什么也沒聽著,人不禁從地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