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中,眼睛又被頭燈照射到的另一種色彩吸引住,我盯向我們趴倒的臺階,就見那一級級臺階上迸濺的血花說不出的刺眼,我們裡面有人受傷了。
扭頭我向著身邊看去,眼睛從洛空、寂邈、小桂身上掃過,就見那血花一直綿延到小桂俯身處。
小桂!
雙眼緊瞅小桂那張略顯蒼白的臉,他卻在察覺到我頭燈照射後衝著我痞痞一笑,就是這種笑,往日總凝聚在他臉上眼底的笑,此刻落在眼中顯得那麼的彆扭。
調(diào)回眼神又再瞅向臺階下面,心裡也清楚著這黑褐色的山壁不弄個清楚明白的話,是沒辦法顧及小桂的。
因爲(wèi)我們不知道這詭異的山壁又會弄出什麼花樣來。
寂邈右手輕輕擡起,在空中懸了約莫幾秒鐘後緩緩向著地面壓下,他反覆了這個動作幾次後停下手繼續(xù)觀望著石階下的山壁,我頓時明瞭他的手勢是在示意我們別動,乖乖趴著,千萬別輕舉妄動。
明白寂邈的意思我將眼神移回到山壁上,這一轉(zhuǎn)目自己都愣住了。
就是觀望寂邈動作這幾秒鐘,黑褐色的山壁竟然發(fā)生了改變,原本出現(xiàn)在石階下的山壁位置竟然又變了,那先時緊挨著石階最底層的部分現(xiàn)在竟然與石階拉開了約莫三四米的樣子。
這怎麼可能,這麼大塊山壁是會移動的?
我一邊詫異一邊問著自己是不是片刻前看錯了,內(nèi)心傳來的答案卻是我根本不可能看錯,山石是一路翻涌著傾泄進(jìn)懸空石階正下方空洞的,而後顯露出這詭異的山壁,我怎麼可能疏漏這麼大距離的變化。
雙眼不信邪地緊盯山壁,很快我就發(fā)現(xiàn),山壁的確在移動,在向著我們跑來時的路移動回去,那些原本自山壁中飛騰而出追打我們的圓石,不知什麼原因,就在山壁這種悄無聲息的後撤中從地上一個個消失了。
趴在地上的身軀不知爲(wèi)什麼感覺始終裹在寒冷中,當(dāng)我們眼前又再變得空曠,寂邈才慢慢從地上坐起。安全了,寂邈的動作就是一個提示,起身我向著小桂快步走過去,就看到這傢伙小腿部位的褲子處已變了顏色。
沒吭聲,立刻動手挽起他的褲子,我瞅著他小腿上割裂的傷口直皺眉頭,忙拿出消炎藥水、止血藥、繃帶、紗布等物幫他處理傷口。
“怎麼會割裂?”我皺著眉輕聲嘟囔,那些圓形的石頭有這麼鋒利?
“我說閏土,你那會跑的叫個快,跟個猴子一樣又跳又竄,有沒有注意到地面上有些石筍,我躲避不及被其中一個碰到。”
沒敢擡頭看小桂,因爲(wèi)心裡實在彆扭愧疚,我怎麼就沒發(fā)現(xiàn)地面上的石筍,如果我不是那麼在意背後的東西,及時發(fā)現(xiàn)石筍提醒大家的話,那麼小桂就不會受傷。
寂邈有警告過我們不要回頭的,爲(wèi)什麼我會這麼混,那一刻我到底有沒有想到自己最應(yīng)該做什麼,到底什麼纔是最重要的?是我們身後的東西還是我身邊的同伴?
悶頭處理著小桂腿上的傷,好在傷口不深,將他小腿上的傷口包紮妥當(dāng)後,我這才擡頭伸手向著他的腦袋上摸去。手胡亂撥弄著他的頭髮,讓他漂亮自以爲(wèi)傲的髮型在我的搓動下變得像個雞窩,我瞅著他詫異的目光說道:“我的錯!我那時太好奇身後究竟是什麼東西,如果我好奇心不那麼重應(yīng)該會看到地上的石筍。”
“覺悟了?”小桂瞅著我的臉沒有任何笑意,只淡淡說了句,“知道那句好奇害死貓的話麼?”
沒吭聲,我扭頭坐在地上沉默,默默接受著小桂暗示我失職的指責(zé),而洛空與寂邈也在小桂的話語聲後陷入了沉默。沉默,此刻就是對我最大的告誡,我在這個明知道很危險的地方,犯了個相當(dāng)嚴(yán)重的錯誤,小桂不是跑得不快而是在照明有限的情況下被石筍傷到,而原本該發(fā)現(xiàn)這些潛在危險的聽風(fēng)者在那一刻並沒有盡職。
聽到身邊的小桂深深嘆了口氣,我在猶豫著要怎麼開口道歉,就聽小桂問道:“咱們身後是什麼鬼東西?”
抿了下嘴,我說道:“是山壁,就是剛纔的山壁。那些石頭就像是山肚子里長出的瘤子、卵,都是從山壁中彈射出來的,我搞不懂它爲(wèi)什麼能不停歇地彈出石頭,更不懂它怎麼可能會出現(xiàn)在石階下邊。要說剛纔山體滑坡使得這一帶的山體發(fā)生了共變,土石涌泄到石階這裡,那麼那些土石的殘渣不是應(yīng)該也留在這裡嗎?我從沒看見過任何一次的山體滑坡或者泥石流後,泥土碎塊的殘渣還能回覆到原有模樣。”
“不是山體滑坡,”寂邈接過我的話輕聲道:“我們碰到了石母。”
“石母?”
“我們眼裡最常看見的是山的外部、表皮,至於山的內(nèi)部是什麼構(gòu)造,只有一句千奇八怪能來形容。對於山的形成科學(xué)的解釋我們大概都知道些,但是還有一些科學(xué)之外的例外存在著,就好像石母。越是那些體積龐大的山,山肚子裡越會有縱橫交錯的洞道,那就像是人身上的血管,植物身上的脈絡(luò),其實我們眼中的山也有著屬於它們自己的世界它們的生命。
曾經(jīng)有過那麼一件事,由於某座山年久山體崩裂,山的內(nèi)部暴露在外,一個個如石蛋鑲嵌在山體裡的石頭引起了人們的注意。人們看著那些石蛋,很快發(fā)現(xiàn)它們雖然處於同一個平面,卻並非同一時期形成,因爲(wèi)有的石蛋已經(jīng)非常大,形狀非常完整,而有的石蛋表皮、紋理都似乎是新生的,這讓見過那座山的人非常驚訝,視作奇特現(xiàn)象,他們卻不知道他們看到的是一個石母。人有男女,樹有雌雄,而石頭也是一樣的。”
“擦!這個修假墓的水準(zhǔn)也太高了,連石母都能給弄進(jìn)來,這危險係數(shù)整個是直線型上升!”小桂的聲音恢復(fù)瞭如常般的陰陽頓挫,我心裡稍安了些,就聽寂邈冷笑了聲接著他的話說道:“歷朝歷代,我從沒聽說過有哪個建墓修墓的人有這本事,能將石母弄進(jìn)自己的墓室裡看墓守墓。事實很簡單,我們也親眼看見了,只要是在山的氛圍中,石母是會移動的,可能咱們路過的那個地方石母喜歡,纔會待在那裡,這跟有沒有這個墓沒關(guān)係。”眼睛向著小桂腿上瞄去一眼,寂邈接著說:“這傢伙雖說讓咱們吃了苦頭,但換個角度來講也算給了咱們些恩惠。”
“扯!從它冰冷的懷抱中逃脫出來這叫恩惠?這是命大!”小桂很是不爽。
“你瞪大眼睛瞧清楚了,咱們通過的無底坑究竟有多大。咱們現(xiàn)在待的石階,是供當(dāng)時修墓的人通行的,它由兩邊的山壁借自然山勢修築,凌空於大坑上面,也就是說現(xiàn)在咱們的腳下還是那個無底大坑。”
“也就是說小嫋落腳的地方其實還是坑裡,只是因爲(wèi)石母一直待在那裡,纔會讓咱們有了這種原本絕無可能通過的法子?”洛空邊說邊站起身向著四周張望。
寂邈點了點頭,肯定了他的說法。
伸出舌頭我*了下嘴脣,心裡明瞭寂邈所謂的恩惠並非空穴來風(fēng)。
如果沒有那個剛巧在那裡的石母,就算是我也不可能通過這麼漫長的山巖側(cè)壁,況且就算我能通過,哪會有這麼長的繩子供我們使用。
心裡一陣唏噓,不知道剛纔這番經(jīng)歷究竟算是幸運(yùn)還是不幸,小桂卻在這時走到我的身邊,用頭抵住我的腦袋來回蹭個不停。
“嫋爺......嫋爺,桂爺剛剛差點就掛了,嫋爺......人家害怕!”
我靠!身子一下子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原本堆積在心頭濃濃的愧疚之情,因爲(wèi)小桂這一舉動一下了飛的一乾二淨(jìng),我擡頭一記五指山按向小桂的臉,悶悶說了句,“給我死開!”
“擦,人家剛纔差點死了好吧,你要負(fù)責(zé)!”
“你死了我會懷著懺愧的心情給你出份悼詞,你活著嫋爺管你吃多拉稀!”小桂就像是具有嚴(yán)重傳染性病原的細(xì)菌,跟他捱得近,甭管是思路還是話語,都被傳染的淋漓盡致。
洛空走到我們身邊,照著我們兩個頭上一人來了一下,嘴裡罵道:“你倆給我消停點,什麼死了活了,悼詞都出來了,我靠!桂花你還能再噁心點不!你個大老爺們會好好說話不,還人家人家的!真他孃的想掐死你!”
“我不是怕他因爲(wèi)剛纔的事有啥心裡負(fù)擔(dān)麼!”小桂站直身子,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瞅著他這張作假的臉,我使勁搖了下頭說道:“對你我從來都沒啥負(fù)擔(dān)。”而後轉(zhuǎn)身向著石階上走去,邊走邊向著四周張望,查看這邊的形勢。
“我擦!嫋,你不能這樣!人家受不了!”小桂的聲音在身後嘶吼,只是剛說出一句,我就聽到“嘭嘭”的聲音,扭頭看去,洛空已經(jīng)將他按蹲在地上捂著嘴巴一個勁地捶著他的後背,看樣子實在是忍受不了這廝的“人家”了。
回頭繼續(xù)看向這些凌駕於空中的石階,只覺得盤旋錯橫,儘管頭燈與手電筒全開,也瞅不出來到底哪條通向哪裡。
向著身後的三人瞅去,我悶聲道:“瞧不出來。”
“那當(dāng)然,我早說過了,這裡是不會留給任何人活路的,”寂邈嘴裡叨唸著,向著我們跑來時的方向看了一眼後說道:“不過現(xiàn)在好像也只能是沿著石階走走看了。”
於是,我們四人在這短暫的修整歇息後踏上了石階,在蜿蜒的石階上走著,只是這石階實在太過漫長,不管我們怎麼走出現(xiàn)在眼前的都還是石階,就像永遠(yuǎn)沒有盡頭。眼睛瞅向石階兩邊那黑黝黝的空洞,也說不出此刻心裡的恐懼到底是因爲(wèi)石階走得沒頭沒腦,還是生怕這架在空中的石階會因年久的緣故突然斷掉,使得我們墜入到腳下那無底黑暗的深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