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兩秒,穆昊澤略帶滄桑的聲音在管可凡身邊淡淡地響起,“可凡哥,這件事是我與司空擎之間的事,你還是不參與的好。”
這樣的回答,無疑是默認了管可凡的猜測,一時間管可凡憤怒地握緊了拳頭,壓低了聲音斥責,“穆昊澤,在你傷害馨雅的時候,你有沒有叩問你自己的靈魂,就因爲她不嫁你了,你就這樣傷害她嗎?”
穆昊澤深深地低著頭,眼晴裡盛著別人看不見的感傷,他一直沉默,反反覆覆地回憶那一天在飛機上的情形,他到現在也不理解當時的自己爲什麼會做出那樣的決定,難道那一刻自己真的被魔鬼附體了嗎?
這是一生都抹不掉的遺憾。
管可凡以爲穆昊澤會憤怒,會強硬地打壓他,因爲這纔是他以往的性格,可是沒有,穆昊澤一直沉默,就像揹負著一座山,許久之後,一種近乎悠遠的聲音滑出他的喉骨,“可凡哥,我知錯了,我的後半輩子都會用來補償馨雅。”
管可凡認真的觀察著穆昊澤的表情,他是冷酷殺伐的兵王,生命在他的雙手之間,根本不值錢,他一句話要人生,一擡手要人死,他可以傲視一切錯誤,可這一刻,他顯得脆弱無比,一種無助的氣息圍繞在他的周身。
他的確是在懺悔。
最終,管可凡嘆了口氣,“知錯就好,雖然馨雅流產很遺憾,但終歸是必然的結果,不算是你直接導致的,你錯在靈魂,是心靈債,以後慢慢清洗靈魂吧。”
不是他直接造成馨雅流產,這多少讓穆昊澤感覺安慰一些,但還是萬分心疼她,“可凡哥,馨雅流產,有什麼後遺癥嗎?”
這個問題,他曾問過秦悅,可是秦悅怕他有更大的心理負擔,不肯說。
管可凡緩緩擡眸,看著坐在一起吃東西說笑的馨雅和司空擎,深深地皺起了眉,“她的流產手術,秦悅做得很好,但流產後她爲尋找司空擎,勞累太多,傷了身,日後恐怕再也做不了母親了。”
“!!!”穆昊澤感覺有顆巨石轟然砸落在心底,他倏然擡頭看著管可凡,“她……司空擎知道嗎?”神殿需要繼承人,馨雅不能生育了,司空擎嫌棄她或是背叛她怎麼辦?
管可凡點頭,“知道,這件事我第一時間就告之了司空擎,明確要求他,若是不能接受馨雅無法再爲他生下繼承人,就果斷放手,給馨雅留下尊嚴,但是他根本不在意。”
管可凡轉頭迎上穆昊澤的目光,“擎對馨雅的愛,什麼都不可撼動。”
穆昊澤緩緩收回目光,一寸一寸移動,最終定格在馨雅和司空擎身上,他看著他們恩愛,看著司空擎對馨雅照顧得無微不至,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空洞感。
他也愛馨雅,但此刻他自問,真的不如司空擎愛得細膩。
自此刻開始,穆昊澤的目光就再也沒有離開馨雅和司空擎,當看到馨雅被司空雨夕拉去唱歌的時候,他起身走到了司空擎身邊,“能聊幾句嗎?”
司空擎本來在溫柔地看著馨雅唱歌玩樂,當穆昊澤走到他身邊時,他覺得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感襲至眼前,畢竟之前兩人有過生死對弈,現在就算決定一笑泯恩仇,心與心之間還是有一道屏障。
穆昊澤深深地看了司空擎一眼,轉身向宴會廳外走去,司空擎停頓了兩秒,放下了酒杯,也跟了出去。
管可凡坐在角落裡,靜靜地看著,當二人消失在宴會廳後門處,他也起身跟了出去,他怕他們再起衝突。
南宮睿也一直在觀察著穆昊澤,當管可凡走出去之後,他也不動聲色地起身跟了出去。
宴會廳後門外,是一處花園,此時正值下午,陽光很濃,鋪在花草樹木間,明媚得很。
穆昊澤對這裡很熟悉,他一直向前走,直到走到一處僻靜的林陰處,才停下了腳步,轉身看著緩步跟隨而來的司空擎。
曾經,他們水火不融,生死對弈,他的子彈曾經離他的心臟只有一毫米,他的飛刀也曾經深深地刺入他的胸膛。
但這一刻,他的眼裡只剩下了溫融。
司空擎在穆昊澤身前十米處站定,目光如炬,高大的身軀自有一種王者的威嚴,他看了看穆昊澤軍裝上的標誌,淡淡開口,“升職了?”
穆昊澤平靜地點頭,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現任龍城右翼上將。”
司空擎輕笑一聲,“穆上將果真仕途無量。”
司空擎的語氣不冷也不熱,既不仇視,也不友善,此刻能夠平靜地面對穆昊澤,當然是因爲馨雅。
這一點,穆昊澤懂,“擎,在古墓那一日,你就當我魔鬼附體了吧,倘若時光能夠倒流,我一定抹掉這段經歷。”
穆昊澤輕輕擡眸,認真地看著司空擎,眼神真誠,“直到你的飛刀射入我的身體之前,我還在不甘,我要我所愛的人,我還要爲我父親的手討公道,我一切痛苦的源頭都是你,我覺得我一切美好的東西都是被你破壞了,所以只有殺死你,我才能開心。”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我一切美好的東西並不是你奪走的,而是我曲解了,我擁有的方式不對,馨雅的心不在我這裡,我卻一直在強求,在禁錮她,這纔是我最終痛苦的源頭,我不是敗給了你,而是敗給了愛情。”
“我是真心回來懺悔,回來祝福你們的,倘若你還能接受化干戈爲玉帛,我要說一聲謝謝。”
曾經一心要他命的、囂張不可一世的穆昊澤,此刻如此坦然地站在他的面前,說著如此坦誠的話,司空擎心裡有一扇門緩緩地打開了,“昊澤,我們之間也許真的沒有對錯,如果沒有我,馨雅現在也的確是你的妻,既然分不清對錯,也都狠狠地傷害過彼此,那就當一切都扯平了吧,有馨雅在,我們可以和平。”
穆昊澤淡淡地笑了下,擡頭看著湛藍的天空,陽光太盛,他瞇起了眼睛,“你很豁達。”突然感覺光線刺得眼底疼痛,他又不情願地收順了視線,擺正了俊臉,“你我之爭也許分不清誰對誰錯,你有沒有做過錯事,我不知道,但我做了一件錯事,需要向你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