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想法,愈演愈烈,內心的魔鬼更加張牙舞爪,江衍怎麼剋制也剋制不下去,手裡的槍,在他的大力握緊下,都開始絲絲顫抖。
在強烈的酸楚和不甘下,他的槍在一點一點擡起,對準了南宮睿的後背。
他的手也跟著顫抖起來,多少次勸自己,南宮家是仇人,他要殺光南宮家所有的人,可是當他的槍對準南宮睿的時候,他竟發現,現在可以殺人不眨眼的自己,居然下不去手,當他的手扣住扳機的時候,他的腦海竟是一波一波涌過兒時的畫面,根本不受控制,想起的全是南宮睿愛他護他的往事。
可是,外公和外婆紛紛自殺在他的面前,以死敦促他報仇的畫面依然歷歷在目。
兩股力量,相互糾纏,刺激得他頭痛欲裂,不知不覺,一種強烈的酸澀味道涌上喉嚨,他的眼眶都變得血紅。
正在這時,一道有力的腳步聲傳進了帳篷,是穆昊澤。
江衍倏然回神,收起了手槍,努力調整好面部表情,收起一身矛盾的情緒,又回覆到了那副斯文冷漠的模樣。
穆昊澤邁著強勁有力的步伐,踏入了帳篷,手中提著代表身份的精裝黑色手槍,他目光冷冽地看著江衍,“江衍,我右翼來剿,你左翼爲何憑空插一腳?”
江衍淡定得很,微微地扯了扯脣角,冷笑,“穆上將此話真是沒道理,右翼有責任維護龍城安危,左翼同樣有責任,你右翼行動緩慢,被我左翼搶了功,這也怨不得誰吧?”
穆昊澤知道江衍是不會承認他和夏思辰的勾當的,所以也不準備過分糾結這件事,而是厲聲斥責,“江衍,雖然你供職於左翼,但也只是箇中尉,見到我就是這副散漫的態度嗎?”
南宮家是仇人,但畢竟有親情基礎在,江衍的感情是複雜的,但對於穆家,他是恨之入骨的,對於穆昊澤自然沒有好感情,但是現在還不是他任性的時候,面對穆昊澤的斥責,他再三克制,才緩緩轉身,立正敬禮。
雖然行了標準的軍禮,但眼神明顯是敵視的,哪怕隔著一層鏡片,穆昊澤也感受得到。倘若不是顧及南宮家,他對江衍也決不會手下留情。
穆昊澤冷冷地笑了一下,“回去告訴夏思辰,再搶老子的功,別怪老子不客氣,還有你,江衍……”穆昊澤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江衍的鼻樑,“好自爲之。”
說完,穆昊澤轉身離開,帶著他的人撤離了。
穆昊澤的話很有份量,字字如珠,清晰而銳利地敲打在江衍的耳膜上,穆昊澤意有所指,江衍明白,但事情就是這麼殘酷,穆昊澤明知他動了手腳,但沒證據,也奈何不了。
所以,江衍依然淡定,站在那裡,像一棵挺立的樹。
南宮睿輕輕推開司空雨夕,“你先出去,安聖就守在門口,我有話跟衍說。”
“好。”司空雨夕很乖巧地點了點頭,依言出去了。
當房間裡只剩下了兄弟兩人,南宮睿深深地看著一身冷漠的江衍,沉默了幾秒,突然問,“剛纔爲何不開槍?”
江衍倏然一震,轉頭看向南宮睿,他沒想到,剛纔南宮睿背對著他,居然知道他曾試圖開槍殺了他。
南宮睿淡淡地笑了,“衍,你別忘了,我的身手是現在的你遠不能及的,當你用槍對準我的時候,我就在賭,賭我們從小到大的兄弟情還剩下多少,最後,我很欣慰。”
南宮睿凝視著江衍的臉,一步一步走近他,“衍,你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對不對?”
江衍沉默不語,他本來是想繼續潛伏的,看來已經暴露了。
南宮睿繼續說,“你姓夏,親近夏思辰也很正常,我沒有意見,但我想提醒你,不要做錯事,我怕你回不了頭。”
江衍突然轉頭,看著南宮睿的眼睛,眸底全是嘲諷,“呵,既然你們知道了,那我也就不再隱瞞,是,我查到了自己的身世,原來我這麼多年,一直把仇人當作親人,被你們愚弄了二十幾年,我居然還認仇人作父。”
“所以呢?”南宮睿緊緊地抿了下脣,“你就要走上一條不歸路嗎?”
江衍面上依然強撐著平靜,但心裡卻已經心驚肉跳,南宮睿能說出這些話,那就表明他做的那些事,已經被穆昊澤掌握了證據。
江衍的臉部表情繃得很緊,像一根拉到了極限的弦。
南宮睿痛心地看著江衍,“衍,上一代的恩怨,是他們那個時代所致,當年穆家若不滅夏家,那夏家就一定會滅了穆家,家族爭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誰也不必講道理。”
“別外,你說我南宮家也是仇人,爲何你不問問我,爲什麼南宮家與夏家也會結仇,既然是仇人,爲何還要收養你?”
江衍微微地低著頭,沒有說話,他知道,南宮睿說得有道理,有些事情夏思辰一定還沒有告訴他,他目前掌握的信息一定都是有利於夏思辰的。
所以,他等著南宮睿繼續說下去。
南宮睿深深地吸了口氣,“衍,當年爸爸爲何會參與到追捕夏紹奇的行動中,那是因爲夏紹奇綁架了馨雅,還拿她做實驗,克隆出了兩個馨雅,最後那兩個馨雅,全部死了,這給我們造成了莫大的傷害。”
“當年,在海上,夏紹奇被大亞軍方和國際刑警聯合圍剿,退無可退,他選擇自我毀滅,你媽媽跟隨他,把你託負給了我們的媽媽,你自己想一想,當年若是你媽媽和我們的媽媽感情不好,她會把纔出生四個月的兒子託負給她嗎?”
“夏紹奇的結局是他自己選擇的不歸路,而你,卻是媽媽用親情養大的。你已經站到了夏思辰的一邊,這一點我們早已發現,你應該清楚,以南宮家的實力,現在除掉你輕而易舉,可是我們不願意,因爲你是我們的親人,媽媽每天都在盼著你回家,你明白嗎?”
江衍低著頭,眼睛酸澀得厲害,有淚水盈滿了眼眶,高大的身軀,在昏暗的光線裡,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