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行政中心大門口,道路兩邊擠滿了行人,無數的人昂首期盼著某人的到來,熱鬧非凡。通往政府行政中心的這段路已然被封鎖,禁止通行。
大量的警察在現場維持著秩序,光警車就停了二三十輛,其中還有三輛裝甲車,二十多名特警全副武裝,陣勢浩大。
門口,江北區長張志成,副區長周承光和一眾官員靜靜等待著,而在他們身后兩側,兩排人整整齊齊的站著,手里拿著鮮花,揮舞著小國旗,就等著市委書記到來,讓他好好感受一番江北人民的熱情。
一個用兩根鋼管撐起的巨大橫幅高掛空中,上面寫著:
熱烈歡迎李書記蒞臨江北做指導工作!
一派喜氣洋洋。
江淮和顧晨夕緩緩走在人群中,因為車開不進來的緣故,江淮只能把車停在遠處,然后自己步行過來。
“媽的,一個市委書記而已,用得著這么大的陣勢嗎?不知道的還以為國家zx來了。還封路,這到底是來給老百姓解憂的還是添堵的?“江淮不滿的嘀咕著,從正華大道步行過來的他,看到平時無比通暢的大道,此刻被堵得水泄不通,根本原因就是市政府這段路被封了,導致很多車輛需要繞行,全部匯聚到一條道上,不堵才怪。
顧晨夕默默無言的跟在江淮身后,眼神一刻不停的掃視著人群的各個角落。
周圍異常的擁擠,人數還在不斷得增加,喧嘩嘈雜。
江淮眉頭緊皺,雙手圍住嘴巴,伏在顧晨夕耳邊大聲道:“說是微服私訪,指導工作,其實就是做做面子工程,上級敷衍了事,走走過場,下級積極表現,把面子工程做到位了就什么都到位了。”
江淮忍不住碎罵一句,“什么玩意兒。”因為嘈雜的緣故,江淮的聲音有些大,碰巧被旁邊的路人聽見了,那是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他不明所以的看著江淮,臉上還帶著隱隱的怒氣。
其實,圍觀的大多數人都是不知情的路人,只顧著如何湊湊熱鬧,唯有剛開始的一小部分是事先安排好的,專門負責帶動氣氛,吸引更多的人前來觀看。
江淮瞧見男人一臉不善的盯著自己,本就一肚子氣的他忍不住的發火,“看什么看?沒看過啊?再看打你一頓!”
說著還揮舞自己的拳頭,一臉的兇神惡煞,中年男人也被江淮的氣勢嚇住,罵了一句‘神經病‘后就推開江淮匆匆離開了。
顧晨夕站在一旁笑開了花,也不忘出言調侃一番,“喲呵,江大警官也有這種欺負人的行徑啊。”
“怕不是有辱斯文。”
江淮撇撇嘴,一臉不在意道:“這算什么,我讀書那時候也在外面混過一段時間,打架斗毆這都是小意思。”
“所以說,你玩過的我都玩過,同樣,你犯過的錯我也犯過。”江淮哈哈大笑,也許是想起了原來那段青蔥又頹廢的時光,突然覺得很有趣。
他挺下腳步,等著顧晨夕跟上來,無他并肩站在一起。
“怎么了?”顧晨夕問。
江淮搖搖頭,扭頭盯著顧晨夕的眼睛問道:“周力是不是你殺的?”
顧晨夕表情楞了一下,看著前一刻還笑容滿面的江淮,瞬間就變得無比嚴肅,眼神似刀的盯著自己。
顧晨夕想了想,還是沒有回答,沒承認也沒否認。這也變相的給了江淮答案。
他臉上表情古井不波,繼續慢慢向前走去,在人群中穿插,四下掃視。
江淮留在原地看著顧晨夕,臉上的冰冷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興高采烈。
他匆匆跑上前去,一手攬過顧晨夕肩膀,大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會讓我失望。”
顧晨夕被他撞得向前多走了兩步,眉頭微皺,低聲道:“那是,我家的門都差點被江大警官摔爛了。”
聞言,江淮想起了之前誤會顧晨夕的事,尷尬的摸著腦袋,嘿嘿笑著,“失誤,失誤,沒想到你這么記仇啊。”
顧晨夕打落江淮的手,“那可不,我疵瑕必報。”
“哎,……”江淮還想狡辯兩句,卻被巨大的哄鬧聲打斷。
人們歡呼,雀躍著,人聲鼎沸。
來了?顧晨夕,江淮兩人相視一看,心頭猛然一緊,連忙擠過人群,往邊緣處靠近。
那輛黑色的奧迪Al6在萬眾矚目中悠悠駛來,那象征著權利的車牌在光的反射下,猶如鍍上一層金邊,閃閃發亮。
車輛緩緩停穩,二十幾名特警迅速包圍住轎車,手持槍械,嚴陣以待。
以區長為首的一眾官員踏著小碎步,迅速走來。
車門緩緩打開,衣著光鮮亮麗的李書記走了出來,他微微抖了抖身上的灰塵,昂首挺胸,笑容滿面,主動迎上了張志成的手,兩手相握,不輕不重。
“書記啊,我們盼星星,盼月亮,終于把你給盼來了。”張志成弓著腰,右手輕輕拍在李力手背,滿臉的欣喜不加掩飾。
李力也是笑著,握著張志成的手微微用力,“我的錯,早該來的,一時沒能抽出時間。”
“書記這次來了說什么都得多待幾天,平日公務繁忙,沒時間回家鄉看一看,瞧一瞧,正好借這次機會好好感受一下,江北盡幾年的變化可大呢。”
張志成笑著說,李力瞇了瞇眼,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一定,一定。”
“書記請。”張志成讓到一旁,伸手道。
李力微微點頭,在走過張志成的身旁時,還不忘回頭向街邊的群眾揮揮手,打聲招呼。
人群再次沸騰。
“全體注意,按計劃行事。”
顧晨夕的耳塞微微震動,傳來香菜的聲音。
他漸漸往后倒退,混入人群。
此刻,早已混入迎接隊的趙昊明與藍梅對視一眼,微微點頭。目光一刻不離李力。
一眾人等簇擁著李力離去,前方,早已準備就緒的鮮花隊員們,奮力的揮舞著手中的小國旗,一名代表迅速向前,獻出手機的鮮花。嘴里激動的叫嚷著:“歡迎李書記!”
李力雙手接過,臉上永遠帶著和藹的笑容,像是一位慈祥的老人。他輕輕拍拍眼前那個帶著帽子,看不清面容的年輕人的肩膀,以示慰問。
后者很是激動,肩膀微微顫抖。彎著腰,把頭埋得更低了。
在李力身后不遠處的藍梅偷偷掃視著在場所有人,看起來都很正常,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只不過笑得讓人感覺有些別扭,有些……牽強。
而一旁的趙昊明眼睛微微瞇起,環抱在胸前的手悄悄劃入西裝內測。
李力沒多做停留,禮貌性的跟鮮花隊的成員打了招呼后,繼續快步向前。
見此,趙昊明的手拿了出來,仿佛什么也沒發生一樣,面色如常。
只是目光幾次掃過人群,尋找著剛才那位帶著鴨舌帽的年輕人。那人站在所有人的后面,靜靜的看著,面無表情。
年輕人感受到趙昊明的目光,微微撇頭,有意無意的望了他一眼,隨即露出笑容,揮揮手向他打著招呼。
趙昊明輕輕點頭,移回目光。跟著大部隊繼續前進,可沒走幾步,不知怎的,他下意識的再一次回頭望去,可人群里沒有了那年輕人的身影。
已經離開了?他微微皺起眉頭,旁邊的藍梅察覺他的異樣,順著他的目光回望,“怎么了?”藍梅低聲問道。
趙昊明搖搖頭,“沒什么,遇到一個很怪的人。”
至于什么地方怪,趙昊明也說不出來,只是感覺。
“很怪的人?”藍梅再次回頭望去,人群安靜了下來,沒有了歡呼雀躍,手上的鮮花仍在揮舞著,只是顯得有些有氣無力。像是一群快沒電的機器人,動作僵硬遲緩。
……
“目標已經順利進去大堂,目前沒有異常。”藍梅報告道。
“樓內一切正常,沒有發現可疑人員。”大貓道。
顧晨夕環顧四周,緩緩道:“外面的人漸漸散了,目前沒有發現異常。”
“嗯,繼續保持警惕。”香菜道。
……
市政府門外,街道兩旁的人群漸漸散去,道路也已解封,顧晨夕站在路旁,默默觀察著周圍。
“你說,李凡到底藏在哪?”江淮道,“病院早上發來的信息,說李凡已經逃離,至今下落不明,看來一切都按照我們的預想在進行。”
顧晨夕輕輕搖頭,他怎么可能會知道李凡藏在哪,如果李凡真的有那么變態的能力,隨便躲在一個地方,念念咒語啥的就能把李力殺死,那還玩個屁。就像電影里的死亡筆記一樣,寫個名字就能殺人,完全離了個大譜。怎么想也是不可能的事,這已經完全不屬于人的力量了,超出了人類的范疇,到達了‘神’的領域。
但李凡是神嗎?顯然不是,上次見他的時候,顧晨夕就能清晰的感覺到他生機微弱,顯然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神會是這種模樣嗎?答案肯定是NO。
那他到底是怎么辦到的?顧晨夕想不通,他下意識的抬頭望天,卻只能看見一小塊,更多的都被無數的高樓大廈遮住了。他背后就有一座大廈,名叫越城國際,共有55層,高度達到255米,直入云霄。
真高啊!顧晨夕不禁心生感嘆,到下一刻他的瞳孔放大,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不理旁邊發泄不滿的江淮,埋頭狂奔。
“喂!”江淮驚呼一聲,看著顧晨夕極速遠去的背景,也顧不得思考,趕忙跟上。
“什么情況?”江淮大喊,卻得不到任何回答,顧晨夕一頭扎進越城國際的大門。
江淮咬咬牙,全力奔跑下還是追不上顧晨夕,反而被越拉越遠。
顧晨夕在電梯門口前停了下來,身后幾名保安見狀,簡單的眼神交流過后,緩緩靠近。
正要出口詢問時,江淮趕到,氣喘吁吁的他掏出警官證橫在一名保安面前,“警察……辦……案,請……配……配合……一下。”
那名保安疑惑的看著證件,看樣子也不似作假,當即揮揮手,示意其他保安散去,各回其位。
江淮喘著粗氣來到顧晨夕身旁,還沒來得及發問,電梯到了,顧晨夕一步跨進電梯,江淮急忙跟上。
“這么著急,是有什么發現嗎?”江淮問。
顧晨夕盯著緩緩上升的樓層沒有說話,他的目標是頂樓,直覺告訴他在那里會發現點什么。
他無數次的把自己帶入到李凡這個角色里去,想著如果是自己會怎么做。
但永遠得不出答案,因為自己不是李凡,沒有經歷他所經歷的一切,他的苦難對于別人來說是同情,是惋惜,是痛恨,但對于他自己,則是一把把尖刀,在無數個深夜里刺痛著身上每一寸肌膚。
他是錯的嗎?顧晨夕此刻心里在天人交戰,他殺人了,肯定是錯的,但李力不該死嗎?為了自己的前程,謀害自己的親生女兒,這樣的人渣不該死嗎?可為什么這次的任務最高目標是保護李力?
李凡是異種,清除這種危害是執法官的職責,可任務部署最大的意圖并不是找到李凡,解決掉他,而是最大限度的保護李力的安全,保護一個政府高官的安全。
在外面搜尋李凡的任務反而落在了自己這個新手的頭上,這是為什么顧晨夕心里明白,只是如果他真的找到了李凡,又該如何抉擇?
舉刀殺了他?充當一個鐵血執法者,手起刀落,瀟灑走人?
顧晨夕辦不到,可他的職責,他的任務就是如此,不容他說不。
電梯快速的上升著,很平緩,而且沒有一點雜音,地上鮮紅的毛毯踩著軟綿綿的,很是舒適,墻壁上貼著各式各樣的廣告。
電梯很快就到達了頂樓,隨著一聲脆響,電梯門緩緩打開,顧晨夕卻沒有動,反而是江淮先一步踏出電梯。
“怎么了?”江淮不解的問。
倚靠在墻的顧晨夕抬頭看了他一眼,出乎意料的,剛開始一往無前的顧晨夕,此刻眼里充滿了迷茫。
他的眼眶里黯淡無光,江淮疑惑的望著他,不明所以。
而江淮沒有發現的是,顧晨夕藏在背后,撐著墻壁的手在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