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城國際,五十五樓之上。
高聳入云的樓頂邊緣站著一個人,一個容貌年輕,身材修長的年輕人,他靜靜站在沒有圍欄的的邊緣,低頭像是在觀看,下面過往的人群如同螞蟻,漸漸蠕動。
耳邊風聲呼嘯,他的耳朵輕輕抖動,有些意外的轉過身去,凝視著來路。
顧晨夕與江淮的身影顯現,江淮瞪大雙眼,一臉吃驚的表情,他沒有想到真能在這找到了李凡,雖然眼前這個人的容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改之前的枯萎面容,一下子年輕了好幾十歲,但這才應該是他原本的面貌才對。
反觀顧晨夕則是微瞇起眼睛,仔細打量李凡的外表,臉上雖然沒表現出來,但心里亦是震驚無比。他之前是見過李凡的,在病院李凡打算催眠江淮的時候,他出手打斷了李凡,那個時候的他的外表并不是偽裝,從他微弱衰敗的生機可以看出來,他是真的衰老到一定程度了,所剩的時日應該不多才對。
但不知為何變化如此之大,而且身體健康如常,完全不似之前的病態,如同重獲新生。
顧晨夕右手緩緩握住刀柄,如臨大敵的盯著李凡。此刻的他竟然感受不到李凡身上的能量,后者身上一點異能的波動都沒有,與普通人一般無二。
出現這種結果無外乎兩種情況,一,李凡失去了異能,所以顧晨夕感知不到才算正常,但這種情況出現的概率大嗎?顧晨夕不相信會是這樣,如果他真的失去了異能,又怎么能復仇呢?
那么排除第一種,就只剩下一種情況了,那就是李凡的異能更加強大了,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強行提高自己的血脈純度,獲得更強大的能力,從而使顧晨夕感知不到一點能量波動。
這份強大無跡可尋,深不見底,讓顧晨夕如何不嚴陣以待?
李凡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孔,笑著朝江淮揮揮手,“江警官,又見面了。”
江淮呵呵兩聲,手指悄悄滑落在背后的槍套上,就等顧晨夕一個眼神,他立馬掏槍射擊,眼前的這個人極度危險,即使直接射殺也沒人來問責自己,或許還會嘉獎自己。
“你們是怎么找到我的?”李凡不慌不忙的問道。
顧晨夕道:“直覺。”
“直覺?”李凡摸著下巴,“有意思。”
“怎么稱呼?”李凡問。
顧晨夕想了想,“顧晨夕,江北執法官。”
李凡臉上的表情停滯了一下,轉而笑道:“你就是執法官啊?之前有聽說,但一直沒見過。”
“不過我知道執法官一般都是用的代號,告訴我真名合適嗎?”
李凡笑容玩味,“你是沒打算放我活著離開啊,顧大執法官。”
顧晨夕無奈的聳聳肩,淡淡道:“職責所在。”
李凡哈哈大笑,“好一個職責所在,你們當官的都是這份德行嗎?”
他跳下臺階,揉著手腕,緩步向顧晨夕走來,“正好現在還有時間,就陪你玩玩。”
顧晨夕嘴角微揚,“正有此意。”
隨即示意江淮退后,后者一臉擔心道:“小心。”
顧晨夕點點頭,繼而迎著李凡走去。
兩人越走越快,最后直接奔跑起來,以肘對肘,狠狠的撞在一起!
猶如兩輛大貨車相撞所產生的強大氣流差點把江淮掀翻,他踉蹌的后退兩步才穩住身形,借助手臂的遮擋才勉強睜開眼。
江淮驚訝的長大嘴巴,他一度以為自己在做夢,這真的是人類能擁有的力量嗎?
就在他驚訝得不知所以的時候,之前相撞隨即又分開的兩人,又以更快的速度沖鋒,相撞!如同兩頭角力的蠻牛,一刻不停歇的欲將對手掀倒在地。
一聲聲沉悶巨響絡繹不絕,江淮已經退后很遠,仍是被巨大的壓力壓迫得喘不過氣,滿臉通紅。
在相互沖撞十余次后,兩人退回到原地,遙相對望,眼神里皆是多了一絲欣賞。
“不錯!真不愧是執法官。”李凡大笑道。
顧晨夕看著自己有些破碎的大衣,嘖嘖道:“你也是,沒曾想你不光能力變態,體魄也是強得離譜,讓人挺意外的。”
李凡深深呼吸好幾口氣,之前的沖撞讓他體內氣血翻涌,反觀顧晨夕雖然臉色紅潤,但氣息依舊平穩,并沒有多大起伏。這一次的角力是顧晨夕稍占得了上風。
他微微笑道:“你不是異人,身上一點異能波動都沒有。”
顧晨夕微微點頭,沒有否認。
“那你就是武者了,這可是比異人還少的存在啊,運氣真好,讓我碰上了。”
李凡說著,看了看腕表,“喲,都這個點了,不陪你玩了,我還有事要做。”
說完,不等顧晨夕反應,轉身離去。
顧晨夕嘴角狠狠抽了抽,ma的,這不是瞧不起人嗎?
“站住!”顧晨夕喝了一聲,李凡卻像是沒聽見一樣,依舊不慌不忙的走向邊緣,走上臺階。
“我說……”顧晨夕猛吸一口氣,舉起右拳,“給我站住!”
話音如雷聲般炸起,下一瞬顧晨夕已經沖至李凡背后,一拳浩然轟出!
那拳勢滔天的一拳以雷霆之勢打出,可卻沒能如愿以償的攻擊到李凡,在李凡的背后,一道泛著猩紅亮光的無形墻體顯現,那猛烈的一拳打在上面,蕩出一陣漣漪,可僅此而已。
碰撞所產生的猛烈氣流反而將顧晨夕振飛出去,一連飛出十米遠才轟然落地。
顧晨夕捂著胸口,鮮血從嘴角緩緩流下。
“顧晨夕!”江淮大叫一聲,連忙上前查看,“怎么樣?有沒有事?”
顧晨夕微微搖頭,眼睛盯著那道無形墻體,沒想到竟然這么牢不可破。
他撐著江淮,緩緩起身,用力按了按胸膛,那股翻滾沖騰的氣流被他按了下去。
“不錯嘛,我已經盡量高估你了,沒想到還是低了些。”李凡微微側頭,笑著道:“可惜,如果單單就這樣的話,可是阻止不了我的。”
“你到底要干什么!?”江淮怒喝道,“死的人還不夠多嗎?”
李凡看著江淮,冷冷道:“與我何干?”
“對了,你都說了死的人夠多了,多死一個又怎么樣?”李凡笑了,他昂首挺胸,站在五十五樓的天臺邊緣,仿佛皇帝般瞇眼看著腳下的蕓蕓眾生。
他嘖嘖道:“你說……該死的不該死的都死了,他李力為什么還活著?”
“他有什么資格活著?”李凡咬牙低吟道,背對顧晨夕等人的那張面孔,逐漸扭曲。
李凡張開雙臂,深深吸了口氣,隨即兩掌合攏,立于胸前。一股猩紅氣流從他身上緩緩飄出,隨著風漸漸飄遠。
察覺不對的顧晨夕掙脫江淮的攙扶,向前一步踏出,“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李凡譏笑道:“當然是殺人了。”
顧晨夕仔細觀察著那股氣流,雖然看起來像是被風吹散,但無論怎樣都會再次凝聚成一體,似乎往一個方向而去。而那個方向……正好是市政府中心!
就在顧晨夕震驚不已的同時,他的耳塞輕輕響動。
“晨夕,隊長他們暫時趕不過來,他們那邊也出了點狀況,一時走不開。”香菜的聲音充滿了焦急,她接著道:“你這邊只能靠你自己解決了,盡可能想辦法拖著他,不讓他如愿以償。”
“土狗會支援你的。”香菜說,“拜托了。”
顧晨夕愣了楞,難道李凡還有同伙?可不管怎樣,現在也只能靠他了自己。
他輕聲道:“好,保證完成任務。”
香菜笑了笑,“別勉強,盡力就好,現如今李凡的實力深不可測。”
“好。”
“期待你的好消息,晨夕。”
通話結束,顧晨夕的視線再次回到李凡身上。
沒有預料中的拔刀相向,反而是一臉平靜的走近李凡身邊,在他不遠處坐下,在江淮疑惑的表情中,顧晨夕掏出了……一包煙?
對,他確確實實的掏出了一包煙,坐在天臺邊緣,側著頭,“你要來一支嗎?”
李凡木楞的搖搖頭,他是不抽煙的。
“不懂享受。”顧晨夕撇撇嘴,然后自己點上一根。
身后的江淮已經石化,嘴巴大得可以塞進拳頭。
“你似乎不是很緊張?”李凡饒有興趣的問。
顧晨夕撩撩頭發,“有什么可緊張的?”
“你不怕我殺掉李力?”李凡道:“他可是政府高官,死在江北,而且是死在我這個異人手上,想必你們執法隊也會很麻煩吧?”
顧晨夕想了想,點點頭。
“然后你又沒能阻止我,主要責任落在你的身上,你會更麻煩吧。”
顧晨夕還是點頭,“對,你說的沒錯。”
他深深吸了口煙,緩緩吐出,“我很想像你剛才那樣瀟灑的說一句’與我何干?‘,到沒辦法,這確實和我有關。”
“坦白說,如果脫下這身衣服,我沒有理由阻止你,甚至還可能會幫你一把。畢竟李力也不是啥好貨色,他這種人都能爬到那么高的位置,屬實是老天沒開眼。”
李凡驚訝的說不出話,顧晨夕繼續道:“但沒辦法,我現在穿著這身衣服,而且不出意外的話,很長一段時間不會脫下。”
“吃人飽飯,哪有不出力的道理,你說是吧。”顧晨夕笑笑,狂風吹亂他的額發,長發紛飛,遮住雙眸。
李凡楞了幾秒,轉而笑道:“對,是這么個道理,我理解。”
“理解就好,理解萬歲。”顧晨夕揮動雙手,歡呼起來,看樣子真的很在意李凡的理解。
一番折騰過后,顧晨夕重歸平靜,問道:“李立非死不可嗎?”
“非死不可。”
“以命換命?”
“以命換命。”
顧晨夕喃喃道:“值得嗎?”
“你說呢?”李凡反問道,周身升騰的猩紅氣流更加濃郁。
顧晨夕直視著李凡雙眼,他的眼神里充滿了堅毅。
一切都那么不言而喻了,顧晨夕知道自己問的都是廢話,如果換做自己,同樣會這樣做,甚至于更加瘋狂。
一個人的一生,身邊真正重要的人又有多少呢?
如果有挨千刀的不開眼傷害了她們,又怎么能不與他搏命呢?
顧晨夕有過,做過,殺過。
所以他理解李凡,更同情李凡。從踏出電梯的那一刻,他就在想,自己這么做到底對不對?
李凡不過是想報仇而已,也許殺了很多罪不至死的人,但也正如他所說,該死的不該死的都死了,那憑什么那個最該死的反而好好活著呢?這公平嗎?
顧晨夕使勁晃著腦袋,他發現自已闖入了思想誤區,不管怎么走,怎么橫沖直撞還是闖不出來,自然而然的,他感覺到了迷茫。
五十五層樓上的風呼呼生嘯,寒冷刺骨,吹得顧晨夕打了一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