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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子一震,強做震定,“哦,是嗎?誠王爺又娶了側妃嗎?”
“是從前的侍妾提了側妃,孩子已經四個月了。”他說這話時,目光緊緊盯著我,仿佛執意在從我臉上找到些什么。
聽到這里,還是讓我的心緊了一緊,免強笑著道:“誠王爺是個好人,應該得到幸福。”
“朕曾經應該見過他。”他接著道,語聲一如往日冰冷。
他,他這個“他”說是晦漠,緩緩走到我近前,“如果朕沒猜錯的話,那個孩子……曾經是誠王妃抱出來告訴朕他是你兒子的孩子。”
我不置可否,垂眸笑著道:“是嗎?”
我臉上平靜無波,內心,卻早已亂成一團,緊緊揪著。
他輕笑,直起身子道:“清塵,你的心藏得太深,現在,我都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你的話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我亦苦笑,轉身看向他,“我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你對我的愛,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或許,你只是因為得不到的遺憾,報復……”
這是我一直想說而沒有說的。
他冷笑,目光徐徐望向我,“我時常想,當初,如果夏侯君曜沒有下旨讓我教你藝伎,那么,我們今天會是什么樣子?”
“不知道。”我漠然道,抽回目光。
一直以來,我們逃避的,束縛的,不過是自己的心,還有那日漸明顯的深刻不容忽視的鴻溝——跨越不過的。
懷孕
按理說,懷孕是件喜事,不管在哪里都一樣。
可是在我這里,卻是件災難,太后娘娘不想讓我懷孕,我也不想,可決定權都不在我們手里,在易子昭手里。
我能做的,只是盡量不讓這成為一件“壞事”。
留芳殿,一如從前冷清,再來時,看望的已不是王良人。
“虞氏,快快起來見禮,殤國夫人來看你了。”留芳殿宮人厲聲喝道,引著我進了一座空院,那里雜草漫長,入眼荒蕪一片。
虞美人長發凌亂的坐在院子里,陽光照耀下,她臉色顯得更加蒼白,她聞言,轉身看了我一眼,冷笑著道:“殤國夫人大架光臨,真是稀客。”
她話里諷刺意味十足,宮人連忙上前將她的嘴捂住,“亂說什么,這位是殤國夫人,你最好小心點。”
她交待完,轉身對我笑了笑,接過香墨遞上的銀子,恭身退去。
“看來,你在這里很好,是本宮多慮了。”我笑著道,緩緩走過去。
她冷笑一聲,并未起身,坐在冰冷的石頭上,雙手抱膝看著我,“是呀,這里很好,沒有爭斗,撕殺,沒有用之不盡的心機與暗算。”
香墨在旁邊石塊上放了棉墊,我緩身坐下,“你后悔嗎?”
“后悔什么?”她不解的望著我,或許,是她不想懂,亦或不想讓我懂。
我輕嘆一聲,眼波盈盈看向她,手指輕挑了她身側一縷發絲隨意撥弄著,“本宮倒是替你可惜,如此花容月貌,以后,就要在留芳殿里虛度了。”
她冷哼一聲,拂開我的手,“你又何必來貓哭耗子假惺惺,當日的事究竟
是怎么回事,殤國夫人心里應該很明白。”
我仰身一笑,不無諷刺的道:“是呀,本宮心里清楚,你心里也應該清楚才是。”
我深深望著她,她看一眼,猝然別過目光,重重喘著氣,似有千萬氣緒睹在胸口上下不得,只能憋著。
“天也漸漸暖了,本宮給你送來一件春裝還有些補藥,不管怎么樣,還是身子重要。”我淡淡的道,不再說什么,起身向外走去。
香墨包好的衣服等物放到她身邊,“美人娘娘保重。”
一句娘娘讓她笑了,無比諷刺的笑出聲來,“我早就不是什么美人娘娘,你又何必再用這個稱呼來中傷我。”
“沒有,奴婢絕無此意,告辭。”香墨轉身離去。
我剛剛踏過門檻,身后,就傳來虞美人又哭又笑的聲音,無比凄慘的浮蕩在凰宮上空,不……是留芳殿上空。
如果說凰宮是殺人不見血的戰場,那么留芳殿,就是瘞骨之所。
我轉身看了一眼她單薄凄涼身影,默默離去。
四月的一天,我懷孕了。
太醫把脈時,易子昭緊張得恨不得自己去診,我看一眼他,心里有種漠明的感情劃過,如鈍器擊傷,有種伸手不見五指的絕望。
是對我自己絕望。
良久,太醫終于診好了脈,我抽回手,香墨替我放下衣袖。
“怎么樣?“他緊張的問,袁太醫未語先笑,拱手道:“恭喜皇上,夫人有喜了。”
他騰的站起來,雙眼炯亮的看著我,從來沒有見他這么激動過。
他一把將我擁進懷里,“太好了。”
我微微掙扎,垂眸道:“皇上,你弄疼我了。”
他如夢初醒般松了手,又是一笑,大聲喊賞,袁太醫謝恩離去。
接著,又是一翻賞賜,連宮中打掃亭院的宮人都有賞,最后,他終于有事離開,我稍稍松了口氣。
香墨長時間望著我,不說話。
“你想說什么?”我問,漠然倚在榻上養神,雙手,無意無意的避開肚子,孩子一個多月,只是胚胎,我想像不出它的樣子,也不敢去想。
“夫人……奴婢覺心痛。”她艱難的道,有些哽咽。
“夫人,奴才也是。”陳仲不知何時已進來了,我睜開眸看了看他,問:“事情都辦好了嗎?”
“已經按照夫人的吩咐把銀子送到了,曹參令說感謝夫人提撥。”
我笑,不再說話。
“夫人……”香墨喚我一聲,緩緩靠過來,“夫人,您的心里難道就不痛嗎?”
濃濃苦澀蔓延心頭,我不禁垂下眸,用微笑掩飾悲傷,“本宮累了,你們退下罷。”
說完,我便翻身向里睡去,不再理他們。
“夫人……”
他們默默站了一會,悄悄退下。
我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終于,在門關上的那一刻落下了,沉沉的,戳在心尖痛處。
懷孕后,易子對我的關愛,更是如火如荼,有那么一刻,竟讓我覺得不能承受。
各宮更是竭盡本能的過來討好我,只有皇后娘
娘一直沒來,一直。
太后娘娘表面笑著說好,也時常來看,笑意里,卻隱隱讓我覺得有絲峰茫,寒如冰,刺入骨。
每每看到這絲峰茫,我便不由的笑了。
香墨照著禮單檢點著賀禮,突然驚喜的拿起一個盒子道:“夫人,這里面竟然有誠王爺的賀禮……”
誠王爺,乍聽這個名字,還是讓我的心不由的抽了一下。
“是嗎?”我笑著道,臉上神色淡淡的。
“是呀,夫人你看。”她欣喜的端著禮盒走過來,打開來,里面放著一件普普通通的撥浪鼓,銅鑲邊,上繪百天童子畫像。
我將鼓拿起來,輕輕搖了兩下,聽著這鼓聲,我的眼淚就不由自主的落了下來。
我喜得龍孕,他送撥浪鼓,一切都正常不過。
我望著鼓面上畫的小人出神,久久不語,香墨也不敢上去打擾,正要悄然退下,我卻叫住了她,“香墨,你覺得誠王爺好嗎?”
香墨遲疑的看著我,小聲道:“奴婢覺得王爺很好,很善良。”
我輕笑,“善良有用嗎?”
當年,如果他能稍作掙扎,郁誠越一家又怎么能瞞天過海將我送進宮來,頂著紅淚的名字活了這么多年,我似乎都快要忘記自己原來,是叫清塵。
香墨不說話,我也不說話,一時間氣氛有些沉悶,我將鼓放到一旁,側身躺下,“去罷,明天一早記得將那些銀子送去給袁太醫。”
懷孕后,最另我安慰的一件事就是……不用再侍寢了。
我借由太后之名將易子昭推向了別的妃子那里,他沒說話,只是一直望著我,最后無聲的離去,后來,我聽說他去了燕昭華那里。
我淡淡笑了笑,獨自躺在床上,手中握著小鼓冰涼光滑的長柄,輕輕摩挲著。
隔日,燕昭華親自送了份厚禮過來。
“夫人,這一點薄禮不成敬意,還望夫人收下。”她笑著道,將身子壓得低低的,伏身站在我面前。
我淡淡喝著茶,抬眸看她一眼,“平白無故,怎么送這么大的禮。”
我可不認為一對通碧無暇的瓷彩瑯琺玉金瓶是一點薄禮。
她垂眸一笑,臉上浮現紅暈,款身走向我,“夫人,臣妾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昨晚……若不是夫人有意推讓,皇上又怎么去會臣妾那里呢?臣妾……這次送禮,還要請夫人以后多多提攜。”
她福身對我一拜。
我輕笑,擱了茶盞道:“你本就生得花容月貌,皇上憐愛也是正常的,現在本宮不能侍寢,皇上理應由你們多多“照顧”才是。”
她連聲應是,臉上已然笑開了花。
我笑得高深漠測,庸怠的抬了抬手,“坐。”
她側身坐了,笑著道:“夫人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一看就是有福之人,現在又懷了孩子,將來,在這后宮之中真是……”
她湮了半句話沒說,笑望著我。
我淡淡一笑,道:“什么福不福的,不過是造化而已,本宮從來不信命。”
她附和著道:“是呀,夫人好造化,只是臣妾……就沒那個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