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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胤宮傳來哀哀的哭聲,又或許,這哭聲里還夾雜著竊喜的笑聲,又能如何呢?
他已經死了,留下她們母子的一線生機。
……夏侯君曜篇,完。
黑暗的森林里,不時傳來奇怪的鳥叫聲,榮妃忐忐不安的坐在車里,抬頭看看一臉安然的碧珠,她不知道,為什么她可以如此鎮靜。
“碧珠,本宮的家人都已經安頓好了嗎?”她再一次不放心的問道,即便選擇放棄高貴的身份,卻仍不肯拋下“本宮”的自稱。
碧珠原來安坐,見問,笑著道:“娘娘放心罷,都安排好了,王爺已經在西域國為娘娘置辦好了庭院家具,還為娘娘的爹爹和兩個哥哥買了官,到了那里,一切就安穩了。”
“到了西域就真的沒事了嗎?”她小心的問,緊緊撰住領口系帶,黑色的風帽下壓,完全遮住了她的容顏。
“真的娘娘。”碧珠笑著道。借著車頂火光深深得看了她一眼。嘴角笑意不覺加深。
昏黃的光影下,榮妃娘娘美麗的臉上化著華麗的妝容。
這是她最擅長的梅花妝,從前,皇后娘娘愛這個妝,后來,榮妃娘娘為討皇上歡心,一直讓她給她化這個妝,現在,她最后一次為她化這個妝。
遙遠的聲音至心底傳來……
“娘娘,讓奴婢再國您化一個梅花妝罷!到了那里,奴婢跟娘娘的主仆情份就算完了,就再也侍候不了娘娘了。”
空冥的聲音回蕩在耳邊,碧珠收了思緒,撩簾看了看外面,山下已有火把光閃爍,看來,他們是來了。
“怎么,外面有動靜嗎?”榮妃緊張的問,作勢要撩簾。
碧珠眼明手快,一把按住她,“沒有娘娘,外面危險,不要隨意挑開簾子。
她突然出手,榮妃心有余悸的收回手,“好,好罷。”
碧珠收起臉上緊張神色,對她尷尬的笑笑,重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
這個夜晚,無論對于誰來說都是漫長的,成不成,就在此一舉。
馬車不知跑了多久。黑暗中,一個沉穩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娘娘,只要過了過了這個樹林,再越過前邊那座毋,我們就安全了。”
聽到誠王的聲音,榮妃覺得安全了許多,隨即連聲音都變得輕快起來,“知道了,謝謝誠王。”
“不必謝。”簾外男人態度冷淡,揚鞭駕馬離去。
榮妃有點失望,早就聽說誠王瀟灑溫柔,是不可多得的好男兒,可是,她還聽說跟皇后娘娘有過一段不同尋常的感情,
想到這里,她不禁嘆息,嘆這個好男兒不正眼看她,由此,也不免想到曾寵愛過她的皇上,他寵她,卻不愛她,只是把她當成代替品。
濃濃的愁思浮上心頭,她偷偷將轎簾掀開一條縫,伸頭朝前望去,淡淡火光映襯下,誠王爺騎在馬背上的身影矯健而強壯……
這時,頭頂突然響起一聲貓頭鷹叫,她嚇得連忙放下簾子縮進車內,顯得有些狼狽,碧珠只是看看她,沒有說話。
此刻,她的心情還不能平靜下來。
她在等。
當山下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的時候,榮妃也漸漸緊張起來,“不會是她們追來了罷?”
“不是。”碧珠仍然冷靜,小心觀察著外面的形勢,當她看到那些追來的火把光已經包抄過來時,便不動聲色的坐到了榮妃身邊,將一柄光亮鋒銳的匕首抵到她喉間。
這一切,來得快來突然,在榮妃還沒有來得及反應時,就發生了。
她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能相信,“碧珠,你怎么會?”
“對不起了娘娘,皇后娘娘讓奴婢代她向您說一聲謝謝。”碧珠冷聲道,冰冷的眸子里沒有任何情緒。
她能做到的,就是幫她安頓好她的家人,除此之外,再沒辦法,她必需死,就算是為了天朝江山復蘇做出貢獻。
然而這些對于榮妃來說太難以致信。
她只是進宮享福的,從沒想過要為天朝做些什么,何況是死。
她睜著驚恐的眼睛,想要喊出聲音,然而她的刀尖卻毫不留情,已經深深刺入她肌膚,只待她再喊一聲,就會割進肉里。
她只好放棄掙扎,怔怔得聽著外面發生的一切。
她聽到了皇上的聲音,誠王的聲音,刀兵碰撞的聲音,然后,她聽到他們談起清塵。
清塵,這不是皇后娘娘的名字嗎?
天大的迷團正在一點點被解開,她用她稍顯遲鈍的腦筋思考,只差一點就能明白過來,只差一點……
嗖……的一聲,質地堅硬的暗器飛打過來,直擊胸口,榮妃睜大了眼睛,從山風撩亂的簾子下看清了行兇的人,是誠王,他點了她的啞穴。
碧珠很快收起匕首躲出車外。
榮妃看看她,再看看自己,不由自主的跌出車外,她清楚得看到了皇上的容顏,這一次他看她的目光是不同的,他叫她——清塵。
芙蓉糕,梅花妝,西域國,一切的一切,她都明白了,可是卻也晚了……
……
午后的凰宮顯得隔外寂靜,幽遠綿長的小路上,宮人們低著頭踩著碎步走過,遠處,一個年過半百的公公高聲喊著,“快點,今天是太后娘娘壽辰,你們都機靈著點。”
幾個宮女,內侍,手捧著賀禮小跑著跟過去,顯得十分謹慎。
公公一路領著他們上了長亭,轉過回廊,最后消失在一片宮闕后頭。
廣濪宮里張燈結彩,顯得十分喜氣,宮人們來來回回端著托盤穿梭在宮殿里,將各宮娘娘,各地官員,各國使臣進貢的禮物一一呈上來。
我穿著家常宮裝倚在楠木鳳榻上,抬眸看一眼道:“不用一一過目了,陳仲,你將這些收好就是。”
我重新瞌了眸躺下,批了一整天的奏折,十分疲倦。
陳仲頓了頓,上前取了一份禮物呈給我,“別人不看,攝政王的心意總要看一下的。”
聽說是攝政王,我方抬了眸,見他手里的東西不是名貴珍玩,而是一個造型別致的胭脂盒,上面一條用粉色水晶串成的鏈子,下面系著錦黃流蘇,是可以系在脖子上當裝飾用的,我打開來,里面的胭脂顏
色也是我十分喜歡的,我疲憊的臉上露出笑容,忍不住拿在手里把玩著,“攝政王日理萬機,難得他有空想起這個,他今天已進宮了罷?”我轉身問道。
陳仲小聲回道:“大理國使臣進宮,攝政王正在陪使臣聊天,所以還沒來得及過來向太后娘娘請安。”
我點點頭,隨手將胭脂盒放到一旁的矮桌上。
站起身道:“去御書房跟袁太傅請半天假,接君寶早點回來。”
“娘娘也太客氣了,都知道今天是太后娘娘壽辰,不去半天想必太傅也不會說什么的,還用請假。”陳仲笑著道。
我輕笑,“他好歹是太傅,皇上的導師,君寶以后還得仰仗他教習學文與知識,禮貌一點總沒壞處,也好讓他知道哀家對他寄予重望。”
“是,還是太后想得周到,奴才這就去辦。”陳仲躬著身子退出去。
碧珠從外進里,手里拿著剛擷下的幾支梅花,“娘娘,今冬的梅花開了,是娘娘最喜歡的紅梅,奴婢挑了幾支好的拿來插瓶。”
我眼里放出一絲光彩,聞見空氣里清新的花香,“只可惜沒有下雪,大雪紅梅才有意境。”
我語氣里不免有些遺憾,碧珠抬頭看看天色道:“今早起來就不見晴色,再等等看,說不定就下了呢?”
我抬頭看一眼微暗的天色,不置可否,一個宮女端來一對長頸白瑪瑙花瓶,碧珠小心將梅花插進去,吩咐人將其中一瓶端進寢室,另一瓶就放到我鸞榻旁的矮桌上,我重新在榻上坐下,低下頭聞花香的同時,又看到了那個胭脂盒。
粉色的水晶,柔美的流蘇,就像當年燈節上的仕女燈籠一樣好看,長長的丹紅裙,細致的紅繡鞋,我在心里嘆一聲,目光不著痕跡的掃過去,落在自己戴著白色玉扳指的手上,這些小女兒情懷,如今我已再沒有了。現在我是這天朝的太后娘娘,年幼皇帝的娘,除此之外,再無別的身份。
雖然,我也不過才二十六歲。
我自嘲的笑了笑,坐起身來,殿里熏著淡淡的蘭花香,和著碳盆里的暖氣,讓人有些昏昏欲睡,我想是這幾天太累了,總是忍不住想睡,忍不住半瞌上眸,還是說,“把今天沒批完的折子拿過來。”
碧珠見我搖搖欲墜的撐著,不免笑了,過來扶我躺下,又拿過一旁的裘被幫我蓋上,“今天是娘娘的壽辰,就不要理那些政事了,您睡一會罷,這會子還早。”
我想了想,也對,何不歇一天,歇一天不批奏折,天朝也不會就覆滅了,于是我不再強,默默躺下睡去。
碧珠轉身屏退宮人,自己也悄悄退到殿外。
不知過了多久我聞到一股淡淡酒味,醒了。
我向來淺眠。
一道溫柔的語聲緩緩至頭頂響起,“清塵。”
這世上,也只有他敢直呼我的小名,也只有他可以自由出入我的寢宮,我笑著睜開眸,“喝酒了嗎?”
“喝了一點,大理,夏朝,周朝等國的使臣這次為太后娘娘的壽辰進獻了不少貢品,等下我會讓人把單子呈過來。”夏候君悅在我旁邊的位置坐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