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映照下,她的臉很美,膚如凝脂白玉,眉如遠山勾勒,腮如凝水芙蓉,唇如朱砂渲染,這讓他想起飄渺湖上那個清麗少女。
“你在百花會上的女裝扮相真好看。”他輕噓一聲,回憶那一刻的所見,心臟依然怦怦跳個不停。
李淺輕笑,“哪里好看?”
“哪兒都好看,就像是從花骨朵里蹦出的綠色小妖精,瞬間勾引了人的心神。”
“也包括你?”
“當然包括我。”
不僅是他,幾乎所有人都被她勾住心,恨不能把她抱人懷中好好愛惜一番。也就是那一瞬,他有了一種想把她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的沖動。
“你知道嗎?那個時候,啟王說看上你了,我嚇得夠嗆,一碗熱湯全倒他腿上了。”
李淺眨眼,“你確定你不是故意的?”
沈致哈哈大笑,他就是故意的又怎樣?
李淺也笑,眉宇間遍布慵懶嬌媚,漆黑流動的眸子流光溢彩,迷蒙中溢滿了笑,那是一種沒心沒肺的笑。就好像對什么事都不在意,不放在心上。
沈致看得心中一緊,他很怕,怕她的不在意,怕她的不上心,這樣的她會有一天把他放進心里嗎?
無欲則剛,人沒有癡念,便什么都不怕,可他有癡念,早在三歲的她抱著他的腿叫哥哥,非要爬上他的腿的時候,他就有了癡念。想一輩子和她在一起,一起看書,一起歡笑,哪怕就這樣手拉著手走在街上都是好的。
沈致的手越抓越緊。似要把她的手骨都握斷了。李淺痛呼一聲,剛要叫他放手,就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一匹駿馬從對面疾馳過來。走得近了,依稀可辨出馬上之人一身大紅衣袍。
馬越跑越近,跑到他們身邊時。突然四蹄翻飛。濺起無數殘雪。前天剛下了一場血,還沒化干凈,雪水混著泥水飛濺而出,濺了他們一頭一臉。
李淺氣得大罵。卻聽馬上之人大笑一聲,揚長而去。走出很遠,還回過頭對她得意的揮了揮鞭子。臉上的笑容甚是可惡。
沈致抹了一把雪水,問:“這人是誰?”
“還能是誰,還不是楚天歌這混蛋。”咬牙中……
除了他之外。沒人敢囂張的在長街策馬,除了他之外,沒人能把紅色穿得那么耀眼奪目,除了他之外,也沒人有這份閑情逸致戲弄她……
“算了,衣服都濕了,早點回去換了。小心感染風寒。”
李淺點頭,被楚天歌這一鬧。她也沒了興致再走下去,和沈致一起上了車,直奔雍王府。
※
除夕夜皇上突然病重,咳出痰隱隱帶著血絲。這還只是個開始,十五都沒到,就已經病得上不了朝了。
正月十六,隆章帝下旨立齊曦炎為太子,暫行天子之職。這猶如在表面平靜的湖水扔了一塊巨石,頓時掀起千層巨浪。旨意剛宣讀完,立刻有朝臣上書,稱立儲應立長,雍王雖是嫡出,前面還有四位兄長,敦王、陵王也是皇后所出,就算敦王獲罪,也還有陵王呢?
隆章帝聽后勃然大怒,當即下令把上書之人問斬,一時倒也絕了不少口舌。皇上自然有皇上的考慮,他雖寵愛長子和次子,奈何兩個兒子不爭氣,一個禍闖得太大,一個脾氣怪異,性格陰翳,實不堪當大任。
齊曦炎被立為太子,還真應了李淺那句“牛氣沖天”的話。他真的牛了起來,大權在握的感覺爽到極點,連帶李淺這個黃門也跟著牛氣起來,走到哪兒都被人尊一聲,“李大人”,也再沒人敢背后議論她,還故意讓她聽到了。
不過經此一事,齊曦炎和皇后黨的爭斗也到了白熱化的地步。以皇后為首的黨派幾次陷害太子都沒成功。當然,這其中也少不了貴妃娘娘的身影,她里面挑撥挑刺,極盡靈活手段。她是六皇子的生母,要是兩方同歸于盡,能得漁翁之利的就是她了。
齊曦鵬一看勢頭不好,立刻向皇上請旨鎮守邊關。他手握重兵,隆章帝對他也頗有忌憚,在病中還不忘親自下旨,令他一年內不得回京。
而啟王齊曦瀾永遠是被遺忘的那個,朝廷里各部官員推舉齊曦鵬的有之,甚至連七皇子都有人在背后扶持著想上位。卻沒一個站在他那兒為他說半句話。他一向是有名的浪蕩王爺,從不參與黨派之爭,這會兒更是躲得遠遠的,約束屬下不得招惹是非,把“暫避鋒芒”的大義演繹的淋漓盡致。
在這種波浪洶涌的氣氛之下,轉眼間已是春暖花開。大地回春,到處是桃紅柳綠、姹紫嫣紅。
罷朝休養了一段時間,隆章帝的病稍有起色,一旦能隨意行動了,便在床上躺不住了,心癢難耐地要去西陵山狩獵。
從來都是秋狩,秋天豐收的季節,獵物們吃得肥肥壯壯的,抓起來吃肉,肉也多。可是春天,饑餓了一冬的獵物都瘦的跟柴火棍似地,啃個骨頭都嫌硌牙,也不知這獵狩個什么勁。
當然,這只是李淺的個人想法,而最終決定權也不在她身上。她只有聽命的份。
齊曦炎也不愿皇上大張旗鼓的狩獵,幾次勸說他不宜勞累,都被隆章帝駁斥了。只兩人獨處時,作為父親的他才掏心窩子的說了實話,“這可能是朕最后一次狩獵,朕一生戎馬生涯,就算臨死也要在馬上過過癮。”
皇上都這這么說了,身為兒子的齊曦炎還能說什么,只能按他的要求布置好所需一切。這一次出游,帶的最多的就是太醫,還有藥侍、醫婢呼啦啦一大幫子,足有上百人之多。后宮女眷也跟了不少,除皇后、貴妃、四大嬪妃外,貴人、美人也有十幾位。
按隆章帝的意思本不想帶這么多人的,皇后進言說他身體虛弱,正需要照顧,姐妹多了,也好對皇上盡盡心意。皇上一想也是,便準了。
這是隆章帝自登基后第一次春狩,司禮官員準備的格外認真,啟王也奉命為皇上護衛,帶著御林軍提前三天就去西陵山戒嚴了。太子齊曦炎更是無時無刻不隨侍在皇上身邊,端茶奉水很是殷勤。
當然,忙碌都是別人的,對于李淺來說狩獵就是一場郊游,她可以坐在山石上看看風景,采采鮮花,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或者幻想一下打完獵后烹制的美食。
沈致這次也跟著一起來了,本來輪不到他一個六品小官,不過因為跟付言明關系好,經由他向上司報備了一下,就來了。他知道李淺喜歡什么地方,一大早就約了她一起爬山。
李淺也很高興,兩人在山上看了一會兒風景,便坐在山石上說著很有“營養”的話。
她在地上畫了一只兔子,問他:“你覺得咱們是該紅燒,還是該烤著吃呢?”
沈致很認真地看了看兔子,又很認真地想了想,“我覺得還是烤著吃比較好。”
李淺頷首,“也對,烤著吃味道香,涂點醬料、蜂蜜,別有風味……。”
剛說到這兒,就聽到頭頂響起一陣大笑,扭臉一看,就見齊曦瀾站在一邊雙手抱著肚子,笑得好像抽筋。
“太可樂了,你們這是畫餅充饑嗎?還紅燒、炙烤,本王看,吃土還差不多。”
李淺瞪他一眼,“我們這叫未雨綢繆。”
“未雨綢繆著怎么吃兔子?”
李淺被他說的臉色微紅,她確實有些饞野味兒,只等有人抓著幾只兔子好下鍋。誰讓這會兒沒人捉到呢,她只能和沈致先幻想一下解饞了。
自從上次他縱容藍彩蝶脫她衣服之后,再也沒見過齊曦瀾,不是因為沒機會,而是凡有他出現五十米的地方,她一概都不涉足。這回狩獵也是能有多遠躲他多遠,沒想卻在這兒碰上了。
他今日難得穿了一身戎裝,硬是把個浪蕩哥兒襯出幾分英武之氣。臉上掛的笑容也燦爛如驕陽,竟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耀眼。讓人不禁詫異,原來他除了靡蕩之外 ,還有著清爽的一面。
可惜這會兒看見他,只會讓她覺得頭皮發緊,后怕無窮。
“王爺,您要沒什么事,請容奴才退下。”她說著已站起來準備走。
齊曦瀾哼一聲,“本王有那么可怕嗎?倒讓你避之惟恐不及?”
李淺哪敢承認,忙道:“奴才不敢,實在是太子交代奴才做的事還沒做完。”
她搬出齊曦炎實想壓他一下,可齊曦瀾卻明顯沒當回事,冷笑一聲道:“要走可以,把那天唱的四季歌,給本王再唱一遍。”
李淺知道他還在計較如花和她是不是同一人,心里有些煩悶,冷聲道:“奴才不會唱,奴才從沒聽過什么四季歌,怎么唱得出來?”
“不會唱,那就跟本王在這里欣賞一下風景吧,咱們待到晚上再回去,至于烤兔子還是燉兔子,都不要想了。”
威脅啊,**裸的威脅。李淺也不知是被他不能吃飯的威脅嚇到了,還是不想得罪他,梗了梗脖子,“唱就唱誰怕誰,只是小心王爺酸倒了牙吃不下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