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曦瀾的武士里有家住附近,也對這山比較熟悉,便帶著他們在山道上穿梭。
路上碰上安王帶著家眷走來,與他們相視一笑而過。
他們這隊人急匆走路,這般太過劍拔弩張,哪有半分美感可言,相比較而言,安王如此閑適優雅,宛如游山玩水一樣風姿,倒是令人羨慕不已了。
李淺滿臉艷羨地盯了人家許久,她也想這般過幾日心平氣和的日子,卻是求之而不得。沒辦法,誰讓人家與世無爭呢,所以說男人絕不能太在乎權位,而女人則不要嫁給貪戀權勢的人,否則生活全沒品味了。
因為下雨,山道比較滑,不小心踩在石上,便可能一頭栽下山去。齊曦瀾怕她摔倒,想扶她一把,被李淺躲開了。
開玩笑,后面她的男人瞪大眼珠子瞧著呢,要敢讓他扶了,會不會山崩地裂她不知道,但肯定會慘不忍睹就是了。
齊曦瀾也不甚在意哈哈一笑,反身把手遞給旁邊的武士。
李淺這才明白,他不是要扶她,而是要她扶。
果然,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恨恨地磨了磨牙······
這會兒烏云已散,雨也住了。太陽照亮了大地,經過春雨的洗禮,空氣清新水潤,樹葉青翠欲滴。
可這會兒,誰也沒心情欣賞這山中雨后美景。
李淺望了望天,下令隊伍再走快點。
他們繞過一個山坳,最后停在一大排巨大的山石前。齊曦瀾觀察了一下地形,這里居高臨下,易守難攻,而且從外面看,根本看不到人,倒是個難得的鎮守藏身之地。
李淺也覺不錯,這座山本就不算險峻,有這樣的地方已屬難得。她吩咐武士退到石頭后·在這兒稍事休息。
一個校尉清點人數,發現隊伍里無緣無故多了六人,趕緊稟報齊曦瀾。
齊曦瀾笑罵道:“你一定數錯了,這么大了連數數都不會·你娘小時候沒教你嗎?”
那校尉被罵得直咧嘴,也不敢再說,不過難免要嘀咕兩句,說他肯定沒數錯云云。
齊曦瀾又不是傻子,隊伍里多了人,剛開始沒看出來,時間長了也沒有不清楚的。這里統共就一百來人·又不是十幾萬大軍?
不過他也就是不點破而已,難道叫他真把當今皇上趕走嗎?
李淺也心知肚明,轉頭對他回以一笑,算是感謝了。
隊伍在原地休息,等了一會兒,忽然聽到半山腰里響起一陣喊殺聲。
李淺一驚,迅速攀到了一個更高處,從此俯瞰下去·山下的事物都一覽無余,尤其那黃澄澄的大旗更是直入目中。
大旗下兩隊人馬已經打在一處,一隊是御林軍·另一隊卻都是黑衣蒙面,根本看不清身份。
她不禁幽幽一嘆,看來西魯王并不想暴露太早,被人坐實謀反。
但即便如何,難不成人們還會以為山上會出現劫匪之類的嗎?
這個世上有個詞是名叫“欲蓋彌彰”的。
忽然耳邊一熱,有人在她旁邊問道:“你有什么看法?”
不用回頭,李淺已知道是誰。她道:“這話應該臣妾問皇上,皇上到底想怎么做?”
齊曦炎蹙蹙眉,“見機行事吧。”
其實他也沒有必勝的把握,西魯王在朝中的勢力盤根錯節·他又有兵權在手,對付起來極其麻煩。
按他本來的想法是想找機會對他暗下殺手的,可這位皇叔實在警覺,根本尋不到合適機會下手。這些日子以來才不得不暫時順著他的意,讓他暫時得點甜頭,以為他軟弱可欺。
而這一次出城游玩·只是臨時起意,布置并不妥善,最后鹿死誰手還是個未知數。
李淺也深知這一次的艱難,他籌劃了這么久,成與不成就在此一舉了。想到他這些時日內心一定受了許多煎熬,不由心中一軟,輕握住他的手道:“放心,是死是活都由我陪著你便是。”
她用的是“我”,而不是什么狗屁“臣妾”,齊曦炎心中喜悅,反手勾住她的手指,與她十指交纏。這世上如果還有一人不會背棄他,那肯定就是她了。
實在不善致歉,吭哧了半天才從嘴里蹦出一句,“是朕······嗯,不對,害你這些日子受苦了。”
李淺聳肩,苦是受了的,不過她會自己討回來,幫他是一回事,可原諒他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的所作所為,她隱約也猜到把她交給寧嬪,是讓她對付她的,所以她受了多少,絕對會從他身上討回一部分,另外部分則留給寧嬪。
“你我是至親夫妻,這點不算什么的。”心里打定了主意,漂亮話還是要說的對待小人,那就得表面君子,背地使壞,這可是他親手教的她。
既然選擇跟了他,為后或為妃,她都不太在乎的。這些日子,她之所以這么難過,吃醋更多于生氣。不過這點也證明她真的愛他,沒有一絲虛假的情意在其中。
齊曦炎聽得心中感動,握著她的手更緊了緊,“你放心,那個西魯王,包括他送進宮的人,朕都不會放過的。”敢傷害他最愛的女人,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李淺對此也深以為是,當然,如果能咬他一口解解氣,那她會對他的愛意更深,也會更以為她愛他……
兩人說話的功夫,山腰中的戰場已處于白熱化的焦灼狀態,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打仗,而是屠殺,血淋淋的屠殺。
沒有什么比一群驚惶失措,手無寸鐵的人更可憐的了。那些宮女太監們搶著去拿武器。他們叫喊著,奔跑著,有許多倒了下來。許多無辜的人都被殺死,御林軍頑強抵抗,卻也無濟于事。
齊曦炎抽調了其中的精睿,剩下的不是武藝稍差,就是不會武功,還有芊芊弱女,又哪里會是這些如狼似虎人的對手?他們只有被人宰割的命運,片刻間鮮紅便染紅了一地的油桐,離得這么遠都能聽到一陣陣慘呼聲。
他們人數雖眾,奈何所站的地勢極不理想,就像包餃子一樣,被人當陷一樣包在里面。一陣亂箭射過來,死傷無數。
李淺覺得心臟一抽一抽地疼,難道就這么放任著,任憑西魯王把這兒當做屠宰場嗎?
“怎么沒有人去救?”她輕聲問,能感覺到自己的手都在顫抖。
“還不是時候。”他說著頓了一下,“或者······應該會有人救吧。”
齊曦炎也不太確定,他是布下了棋,但如何走卻是別人的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能掌握的,盡量掌握在自己手里。
不過倒讓他猜對了。等了一會兒,山腰上果然出現一隊人馬,服色正是齊曦鵬的鐵甲軍,雖然幾十斤的鐵甲已卸了,不過那身黑色軍裝還是讓人感到陣陣寒意。
李淺縮了縮脖子,也不知下雨空氣太涼,還是被嚇的。
她是寧可相信后者的,至少這證明她像點女人了。
齊曦鵬也是看到皇隊遇襲,才率眾過來救駕。
那些黑衣人見是鐵甲軍,全力抵抗。他們且戰且退,雖行動有序,卻抵不過鐵甲軍的勇猛,不一刻便節節敗退。
齊曦炎之所以把戰場選在山里,主要是西魯王的騎兵極為厲害,真要正面拼殺起來,就是大將軍冀朋帶的西征軍也不是對手。更何況現在冀朋的兵權,有大半已經掌握在齊曦鵬手里。
齊曦鵬這一半年表面上不理軍事,但私底下卻沒少下功夫,他的軍中舊部本就服他,再加上他親自訓練的鐵甲軍,絕對是個燙手山芋。
而且這個山芋不僅燙手,還有點滑不溜丟的讓人捉摸不透。就像現在,他雖追擊,卻處處留著一手,并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
也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鼓響,鼓聲響徹天地,似乎山石都被震動了。那醬紫色的大旗在山間飄搖著,周圍的空間異樣地波動著,仿佛正在被某種可怕的力量擠壓一般。
好氣勢,好殺氣,好個西魯王。
齊曦鵬遠遠看見西魯王,吩咐手下住手,他自己笑著拱拱手,“王爺,這般突然出現是意欲何為啊?”
西魯王笑笑,“本王,也是聽到喊殺聲才出來的,這是發生什么事了?”
“也沒什么,一些小賊作亂而已。”
齊曦鵬說著,順手結果了一個黑衣人,然后腳底擦了擦血,還劍入鞘。他笑,“皇叔可知被侄兒看到,這便是輸了嗎?”
西魯王含笑看著他的人被殺,連眼都沒眨一下,在他眼里,那些人的命似乎并不重要。
“一場游戲而已,輸便輸了。”他說著掃了一眼還在掙扎抵抗的黑衣人,淡淡道:這里既是小賊作亂,都收拾了吧。皇上呢?皇上可有事?”
“皇上無事,只是受了點驚嚇而已。”齊曦鵬也不知道皇上有沒有事,他從剛才就在找,可根本沒看到齊曦炎的影子。不過他總有種感覺,那就是皇上肯定沒事,或者他根本就沒在這皇隊里。
西魯王跳下馬,在四周看了一圈,大約是在找皇上。
人群中讓出一個四人抬的軟轎,幔簾重重,不過隱約還是能看出里面坐的是個明黃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