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明日吧,就算您真想見總管,就把她召回來,何必……”
話沒說完,就被齊曦炎的冷臉嚇住。
他暗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心道,他也是嘴欠,這會兒潑皇上冷水,真是嫌自己死的不快。
齊曦炎知道自己很想見她,說要罰她,不過是給自己找的一個借口。這些日子在御書房批奏折,總覺心里慌慌的,做什么都沒意思。或者只有坐在她身邊,紛亂的心情才能得到平靜吧。所以他來了,火急火燎的,只帶幾個人就微服來到這里。
坐到她的營房,心情真的平靜下來。就像現在這樣,她的手指在他的肩頭輕揉,雖然手法拙劣,卻讓他感受到一種難得的溫馨和靜逸。
“你住的地方還不算太差。”他清冷的聲音說著,四面環視一眼,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收拾倒也干凈。”
李淺咧嘴,心想他這是沒看見以前的地方,若是在還那兒,估計熏得他連門都不敢進。
皇上御駕親臨,營帳彌漫著一股龍涎香的味道,很是好聞。不過當你猛吸一口氣時,又似乎嗅到一股臭味兒,很淡,卻又不時的飄進鼻端,讓人的鼻子為之一緊。尤其離齊曦炎越近,這股味兒就越濃。
李淺抽了抽鼻子,順著味道往下尋去,竟發現他的腳底下烏黑黑的沾著好大一坨東西。
“皇上,您的靴子臟了。”其實最想叫的是“您踩牛糞了”。
齊曦炎抬起腳,臉隱隱有些發綠,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說起來他來這一趟還真夠倒霉的,走到半路時馬車陷進泥坑里,車軸都拉斷了也沒拉出來。他只能下車騎馬狂奔而來,而鄉野之地遍布牛糞馬糞。一不小心踩上去還真在所難免。
可是身為皇帝,卻滿腳牛糞讓他龍威何在?有些氣惱的“哼”了一聲,繼而高高抬起腳。
李淺認命的嘆口氣,給他脫了龍靴,除了襪子,拿到外面把靴底清理干凈,然后去找熱水給他洗腳。
軍營里什么都簡單。平時喝的熱水都得自己燒,要想洗腳也不容易。齊曦炎的到來明顯沒驚動任何人,軍營各處該干什么還干什么,幾個偷偷聚賭的也叫得響亮,看樣子竟都不知道皇上駕臨。她也不想讓人知曉皇上在此,一旦傳出去總要多一分危險,能瞞的住是最好了。
可上哪兒要水呢?廚房里早封了火了。唯一十二時辰常備熱水的地方就是齊曦鵬那兒了。上齊曦鵬那兒轉了一圈,跟伺候他的兵丁閑屁了兩句,然后順走人家一碟點心,一桶熱水。
等回來時齊曦炎已等的不耐,光光的兩個腳丫子來回搓著,以表示他的不快。
記得第一次給他洗腳時就是這樣,她調的水一會兒熱一會兒冷,來回幾次都不能讓他滿意,不過他雖然不快,卻還是隱忍著。沒叫貴公公換人。也沒當場踢翻水盆。只是一遍一遍的說著,“不行。”“不行。”
那會兒李淺沒伺候過人。試了好幾遍才調和了合適的水溫。后來她洗腳的手法日益嫻熟,而他也一天天長大,小模樣長得異常勾人。尤其從下面往上看,這個角度美得動人心魄。她經常會忍不住一邊洗著腳,一邊去摸他的臉。那時他的臉會瞬間漆黑,可沒有一回甩開她的手。
再后來隨著年齡的增長她開始對他疏遠了,雖也時而給他洗腳。卻再沒動過他一下。不知道為何,這會兒看著他略顯煩躁的臉,就好像又回到曾經的那個時間,一個別扭的小孩在用特別的方式體貼著她。
拭了拭水溫,把他的腳放進去,輕問:“皇上,燙嗎?”
齊曦炎搖頭。
“冷嗎?”
又搖頭。
她噓口氣,“我果然長進了不少呢。”
聞聽,他不由輕笑出聲,雙手輕輕地捧起她的面頰,低低地聲音道:“你又肯親近朕了,真好。”
這些日子她一直躲著他,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都恨不能立刻離他而去。他能感覺到她的疏離,卻又不知該怎么留住她。留人容易,可是留心呢?
嘴角漾起一絲苦笑,或者窮其一生,不能得到的都會失去吧。
李淺垂首,默默的給他洗著腳。有時候她也想過,若他不是皇上該多好,她可以像對待一個男人一樣待他。可沒那么多如果,他是,永遠都是,登了那個位置,就注定不是一般的人,也注定不會得到一般人的愛情。所以她只能對不起他,對不起他的感情。就算裝糊涂也好,裝傻也好,也只能裝下去。
“皇上,洗完腳就回宮去吧,天晚了,城門宮門可都要關上了。”
齊曦炎抓起被子往身上一蓋,雙手撐著頭躺在屬于她的枕頭上,霸道地開口:“朕今晚就不走了。”
李淺開始磨牙,這丫的男人找揍不是,不要以為他是皇上她就不敢打。
暗地里握緊拳頭,可事實證明她還真的不敢打,只能長嘆一聲,替他掖好被子。
“皇上今天就在這兒吧,我去找小路子來伺候。”
齊曦炎鼻腔里“哼”一聲,“小路子?他八成在半道上抱著馬車哭呢。”
臨走時他下旨叫小路子連夜把馬車修好,可斷成兩截的馬車,就算魯班再世也不可能修好。
李淺暗嘆,這都怪她啊,若她不惹皇上,小路子也不會受罪了。這會兒有些后悔耐不住那些士兵的臭腳,才跟齊曦鵬要了個單獨的營房,還是在這種僻靜到鳥不拉屎的角落。否則有那萬年去除不了的味兒在,他怎么可能賴著不走。
有心把他扔下,去跟別的士兵擠床鋪,又怕他一個人有危險。畢竟是一國之君,若在營房出事,誰也擔不了干系。但留下來吧,試問守著一只隨時可能發情的狼,她這只小羊該如何保住貞操呢?
正萬分頭疼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面有人敲門。
“李大哥在嗎?”
是花實落。李淺一嚇,這小子不僅嘴巴大,做事也是不管不顧的。要讓他知道皇上在這兒,以后嚷嚷起來可壞了菜了。但就她巴掌大的一間房,把個皇上藏哪兒呢?
齊曦炎的表情很適意,往枕頭上一靠,似乎已做好了讓人觀摩的準備。
“我進來了啊。”花實落說著,已經開始推門。
李淺可沒他那么灑脫,此刻也顧不得許多了,掀起被子把齊曦炎整個包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他身上。頓時下面傳來他的一聲悶哼,也不知是氣急了還是被坐痛了。
花實落推門進來,一見李淺不由問道:“李大哥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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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淺摸摸拍拍身下的齊曦炎,也不知拍的是臀部還是哪里。一張笑臉好比春花,“剛洗完腳,正準備睡覺呢。”
花實落這小子眼最尖,早就瞧見她屁股的東西,一臉興奮地湊過來,“你身下那是什么?”
“哦,被窩卷,練功用的,弄根木頭包在被子里,晚上坐在上面練一個時辰的功可以活動筋絡,有助內力增長。”
“當真?回頭借我試試。”他也不知是真信了還是假信了,不時用眼睛瞟幾眼,大有想打開一觀的意思。
李淺打掉他伸出的狼爪,問道:“你大晚上的上這兒來干什么?”
“一個人沒意思,找你說會兒話。”花實落笑著坐在齊曦炎坐過的位置,把他喝過的半杯茶倒進嘴里。
“這么晚了你這兒還有熱水,真是幸福啊。”滿足的嘆息一聲,又斟了一杯倒進嘴里。
花實落經常上這兒找她聊天,這倒也沒什么,只是這小子太過隨性,要是讓齊曦炎知道他做了什么,想必腦袋在頭頂也不會太牢靠了。不過,她也一樣,敢把皇上坐在身下,這會兒他應該很想殺了她吧。
想到結局凄慘不由輕嘆一聲,勸他:“實落,天不早了,回去吧。”
他往常都要在她這兒磨夠一個時辰,哪肯這么快就走,喝了會兒茶,便開始給她講起這幾日的見聞。
“前段時間營里出了件好玩的事,傅通你知道吧,就是那個好色聞名的牙門將,他不顧軍令,把個小娘皮帶進軍營尋歡,就藏在被窩卷里,后來被王爺發現了,打了一百軍棍,還剝光衣服拉出去示眾,小娘也被連人帶被子扔出去,那模樣可凄慘了。”說著一陣唏噓,也不曉得是為傅通還是為那小娘。
不過,這個故事還真該死的跟她相似,但不知她和齊曦炎究竟哪個算男的,哪個算女的呢?頭疼這個故事的結局,更頭疼講故事的人。這小子到底猜沒猜出她坐的是誰?
實在忍不下去了,倒不是她,而是身下這個,再等下他將成為古往今來第一個憋死的皇帝。干脆跳下床,拎著花實落的脖領子直接把他扔出去。看著他連滾帶爬摔倒的可笑樣子,她忽然知道為什么齊曦鵬總喜歡扔她,原來主宰別人的感覺真的很好。
花實落咒罵了幾句,終于罵罵咧咧地走了,嘴里還嘟囔著,“真是好心沒好報。”
李淺哪顧得上管他是什么意思,趕緊回去打開被子,本以為會看到臉憋的鐵青的皇帝,誰想到他竟然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