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的營帳設在皇上營帳之側,皇上狩獵未歸,一大片地方都靜悄悄的,沒半點聲音。
或者她在這里被殺了,也不會有人知道吧。就算知道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皇后依然是皇后,絕不會因殺她一個奴才,而受什么責罰。
李淺很清楚自己現在所處的境地,可并不代表她不會反抗,有些人天生就有反骨,就像她。
“想什么呢,快點走。”身后伸出一只手把她重重推了一把。
李淺踉蹌了一下。
推她是是那個傳旨的老太監,看樣子應該是個練家子,下手很重,推得她血氣翻騰。強壓著想昏吐的感覺往前走,不一刻就到了皇后營帳。
營帳門站著一個長相嫵媚的宮女,見她過來便打起簾子,正欲舉步邁入,突覺臉上一疼,似被她狠狠掐了一把。
李淺很想給宮女一巴掌,她的便宜都敢占,這還是女人嗎?可是她沒敢,不僅不敢,還得對人家笑,笑得好像自己和她是一路貨色。
“這小監,長得真不錯呢。”宮女笑著,又趁機摸了一把她的屁股。
李淺抖了一下,卻沒停止前進的腳步。
進了大帳,抬頭看見閑閑修著指甲的瑞德皇后,忙磕下頭去,“奴才李淺見過皇后娘娘。”
皇后撥空看她一眼,聲音不陰不陽,“李淺,小李子,你很難請啊。”
“奴才惶恐。”
“惶恐嗎?本宮倒覺得你鎮定的很。”
“奴才不敢。”
“砰”地一聲拍桌子,接著“啪嚓”,似是桌上的茶盞被震得摔在地上。頭頂響起皇后的暴喝:“李淺,你屢次和本宮作對,你到底是想快死呢?還是想慢死呢?”
李淺苦笑。她想活。
又是“啪嚓”一聲,看力度以及濺起的瓷片,這次應該是用手摔的。
“你可知罪?”
“諾,奴才有罪,身為內院總管卻沒能保護好太子殿下,又沒約束好屬下。奴才有失職之罪。”
見她認罪認的這么痛快。皇后也有些詫異,“哦”了一聲道:“那你的意思是愿意接受任何處罰了。”
“奴才愿意。”
“真好,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皇后狀似滿足的嘆了口氣,隨后厲喝道:“來人。”
“諾。”一隊侍衛出現在大帳之內。那速度之快,讓不懷疑是早預備好的都很難。
“李淺犯失職之罪,拉出去杖斃。”皇后的語調陰冷無比。帶著透徹筋骨的涼意,仿佛是來自地獄的聲音。
李淺身子晃悠了一下,卻終究挺住。立的更加筆直。早在來之前她就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不是嗎?
被兩個侍衛架著脫了出去,連掙扎都沒掙扎,更沒有求饒。雖表面鎮定,心里卻也忍不住打鼓,暗自祈禱皇上今天興致不好。早點回來,或許還能救她一命。
宮里最常見的刑罰就是打板子,以前總看別的太監挨板子。那時她偶爾也會好奇,那是什么滋味兒呢?會不會很疼?而現在。當第一板子打到身上,她才知道,那根本不叫疼,應該叫很疼。
仰頭看天,是黑蒙蒙的天幕,就像此刻的她被烏云罩頂。她眨了眨眼,仿佛產生連鎖效應,天幕之中居然緩緩裂開,接著是漫天匝地的白,好似這會兒她的大腦一樣,一片蒼茫。
耳邊是行刑的侍衛喝呼不斷,身上的痛楚如刀刻骨……
該叫嗎?大聲的叫出來?
雖然也知道大叫不是英雄所為,可她從不想做英雄。所以她開始叫,用盡渾身力氣在叫,恨不能全天下人知道她有多痛苦,然后跑過來,救起她。
叫到后來,帳里那位嫌她太吵,賞了一塊破抹布給她塞嘴,才轉為“嗚嗚”地聲響。
她的叫聲太過凄慘,在寂靜的曠野里傳得很遠。不一會兒就聽到腳步聲響,似是有人來了。
沈致是一個趕來的,眼看著李淺被帶走,他總覺甚不安心。另外幾人也憂心李淺,跟著趕過來。可當他們走到營帳百米外的距離時,卻受到眾多侍衛的阻擋。齊曦瀾和楚天歌會武,暫時拖住侍衛,讓他和付言明過來救人。
對于自己有幾斤幾兩,能不能喝住侍衛,沈致還是明白的。所以他根本沒有嘗試喝止侍衛,而是直接撲上去,撲到到李淺身上。倒是付言明“之乎者也”的和掄著板子的侍衛講道理,煩的人家直想抽他。
李淺感覺到身上的重量,知道是他,不禁大驚失色, “沈致,你快起來,你身子弱,受不住的。”
沈致不動,咬牙撐著。
因為怕行刑時犯人亂動,她的手腳都被綁著,根本不能把他甩落。又急又氣之下,眼淚也不爭氣地滑落下來,哽咽道:“沈致,你個傻子。”
沒有人應聲,沈致咬著牙,只四五板子就疼得他滿頭冒汗,幾欲昏厥過去。
付言明看不過去了,一把把他從李淺身上拽下來,罵道:“你省省吧,就你這體格,她死不了你就先掛了。”
沈致掙扎著還要上去,卻聽付言明對營帳大喊一聲,“啟王,求見皇后娘娘。”
齊曦瀾來得很是時候,他話聲剛畢,他就到了,狠狠瞪了付言明一眼,轉頭對營帳外看熱鬧看得很欣慰地宮女道:“去稟報娘娘,齊曦瀾求見。”
“等著。”宮女扭著屁股進帳稟報了。只是這一去猶如石沉大海,半天毫無聲響。
李淺兀自“嗚嗚”地叫著,眼淚混著鼻涕一起流下,整張小臉都疼得抽搐了。
隨后趕來的楚天歌看不下去了,抬手對著行刑的侍衛臉上就是一拳,怒道:“還跟他們客氣什么,先打了再說。”這話卻是對齊曦瀾說的。
楚天歌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就算皇后惹了他,沒準都敢打,更何況是皇后養的狗。幾個侍衛見勢頭不對,迅速圍了過來,想把他制住,卻被他幾腳踢飛,一時間痛呼聲不斷。
正打得熱鬧,營帳簾子突然被掀開,接著傳來皇后怒喝的聲音,“都在干什么?給本宮住手……。”
皇后駕臨,在場眾人都跪下請安,只有楚天歌和齊曦瀾還站著。楚天歌聳了聳肩,齊曦瀾則輕叫一聲,“母后。”
皇后冷冷看他一眼,“別叫本宮母后,本宮當不起,從小把你養大,就是為了讓你跟本宮作對的嗎?”
齊曦瀾垂首,“兒臣不敢。”
“你不敢,本宮看你敢得很。你把本宮置于何地?你可曾對得起敦王和陵王?”
齊曦瀾臉色一變,不過瞬間恢復正常,求懇道:“母后,兒臣求您不要杖殺李淺,兒臣愿代他受罰。”
付言明也道:“皇后娘娘,李淺畢竟是太子的人,要想杖殺她,怎么也得問過太子的意思吧。”
皇后連聲冷笑,在每個人臉上掃視一圈, “好啊,真是好啊,為了個黃門都敢跟本宮作對了。”隨后聲音一凜,“今日誰阻攔本宮,就殺誰。”
好桀驁的氣勢。李淺忍不住嘆息一聲,看來,啟王干不過皇后啊。
楚天歌依舊是那副混不在乎的樣子,皇后看著他,眼神瞬間陰翳,“來人,把楚侯爺綁了一塊打。”
“諾。”幾個侍衛過來捆綁楚天歌。
他也不掙扎,只在趴到她身邊時,伸手拽出她嘴里的臟布,笑道:“今日我陪你挨打,這個恩情你可一定要記住了。”
李淺白他一眼,心說,誰稀罕跟你一道。
這一次得了皇后的明示,侍衛們板子打得比剛才更狠了些。楚天歌很是硬氣,竟一聲不吭,還時不時瞅她一眼,害得李淺張了幾次嘴都沒好意思叫不出來。
正氣悶之時,他突然湊過來,迅速在她臉頰邊輕啄一下。
李淺捂著臉,像是被雷擊過一樣的圓眼睛瞪著他。真懷疑他的癖好,這個時候還想占便宜?
楚天歌得意地一揚眉,忽覺心情大好,屁股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其實也不是因為心情的緣故,無非是執刑的侍衛看到這一幕,驚嚇過度,以致停住手忘了往下打了。
片刻之后,侍衛甲問侍衛乙,“我剛才打了多少了?”
侍衛乙道:“我怎么知道。”
侍衛甲想了想,忽的陰陰一笑,“要不,咱們從頭打起。”
“甚好。”
李淺不由幸災樂禍地嘿笑,她是無所謂了,反正她得到的命令是打死為止,多少下是不計的。只可憐楚天歌,皇后又沒想要他的命,但剛才那十幾下卻是白挨了。
楚天歌臉色明顯一暗,搖頭晃腦的嘆息,“這一吻的代價太大了。”所幸那幾人都在和皇后對峙,沒人注意,否則他就不止被侍衛打了。
正在此時,突然一侍衛遠遠飛奔而來,人未到大嗓門的聲音已傳來,“皇后娘娘不好了,太子又遇刺了。”
“怎么會?”皇后喃喃一聲,喝問:“太子可有事?”
“太子無事,不過皇上狩獵回來得知此事,大發脾氣,現在正往這邊趕來呢。”
皇后身子晃了晃,還是齊曦瀾扶著她才勉強站穩。
“母后,你……。”
他剛問出半句,就被她尖利的聲音打斷,“皇上來了,他一定是知道了,齊曦炎……可惡,可惡……。”
短短兩句,卻讓李淺聽了個明白。她知道皇后一定沒再派人刺殺齊曦炎,是齊曦炎假扮了一場刺殺,專門讓皇上看見,讓他知道。而他手里想必也是握了皇后謀殺太子的鐵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