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妍也不知道蕭家一群人舉了個火把湊什么熱鬧，門里進，門里出，一陣吆喝，看看聲勢浩大，到頭來恐怕都不清楚到底要抓什么人。而惜妍抬眼就留意到樹梢倏然異動，看似風吹，實是人動，誰沒事放著地上的路不走，非得在上頭溜跶，準是刺客無疑！

“飛燕！”惜妍喊著去取箭，手卻掏了空，這一驚非同小可，她摸著自己纖細的腰，原地轉了一圈，“搞什么啊，本小姐的包包呢？”她很快便料想挎包是在跟虛己交手時掉的，可眼下又沒時間去找，她只能握緊還搭一支星痕的緋霖向刺客追去。

雖用不了飛燕，然惜妍在速度上完全不遜色于刺客，看看追近，惜妍塞住左耳，將最后一支星痕射出，半空中正要落向下一株大樹的刺客應聲而落，帶著短促的**。

“哼，叫你沒事到處亂飛，活該被本小姐當靶子射！”惜妍算準落點跑去，而另一個刺客顯然察覺到她的存在，如黑鷹般躍下枝頭，向著她的后背劃下一抹驚電。

惜妍拔出眼前刺客腿上的星痕，搭上緋霖后再猛地一拍，轉身開弩，偷襲的刺客“呃”了一聲，登時返沖出去。惜妍有所拿捏，兩次擊中的均非要害，只會讓刺客吃痛而無法移動。她踢了腳眼前的刺客，沒反應，上前一看才知道早就沒氣了。

“這種樹上掉下來都會摔死，跟個玻璃似的，還當什么刺客？”惜妍輕罵了一句，便趕緊去找另一個刺客，這個沒摔著，總不至于那么容易死吧。不管三七二十一，惜妍揪起那刺客就邊搖邊問，“喂喂喂，本小姐問你，你們是不是抓了一個叫林遠智的老人，說呀——”

那人也是不答，頭空落落地垂向一邊。惜妍揭開他面罩，見他嘴角流出一抹黑血，原來他是咬破毒囊死的，方才那個也不是摔死的。

見這倆刺客就算死也不要被自己盤問，惜妍便更覺得爺爺的失蹤與黑羽有關了。“這樣就沒了嗎？”惜妍將星痕擦干，重新搭上緋霖，四下雖沒再尋見黑羽的蹤影，然陰冷的氛調仍讓她不敢掉以輕心。

往前走了片刻，惜妍找到斜插在地上的白桐劍，反射性地將其往傘柄里插，卻發現桐傘也還在挎包里。這可不成，像靈符、靈璣、靈幡之類的道具，還有各種短箭都裝在那里面，惜妍手上的緋霖只搭著一支箭，倘若突然遇見許多敵人，根本招架不過來。惜妍只能右手握著緋霖，左手握著白桐，照原路返回去尋挎包。

※※※

虛己加入魘月后做的唯一任務就是按照名單前往各地，并將名單上的孩子帶回來。每次看見那些孩子被強行帶離他們的親人時，虛己內心總會有無法回避的掙扎，因為這會讓他想起自己的從前。

不過魘月從不會傷害虛己帶回來的孩子，并在一段時間后，就會完璧歸趙，這是虛己在執行任務時可以用來安慰自己的唯一的理由。

晗玉剛失去父親，現在又要把他從他的其他親人身邊帶走，不論換做是誰，都會感到很殘忍。可虛己沒有選擇，主要是魘月的任務就必須得執行，倘若沒有魘月，他現在早已沒命了。

毫不給晗玉呼喊的機會，虛己上前左手蒙住他嘴，右手將他踹在腰邊就走，晗玉發出“唔唔”的鼻音，奮力的掙扎對虛己來說無關痛癢。

因為沒有介區，虛己沒法利用靈力翻越高墻，便帶著晗玉往偏院后門而去。晗玉死命瞪著聚在畫閣前的人，而他們背對著他在喧囂議論，似乎至始至終都沒留意還有一個蕭家最小少爺的存在。

虛己左手離開晗玉的嘴，揮劍劈開了院門。這時，他聽見有金屬撞擊門框的聲響，本以為是符袋掛出來的銅錢在搖蕩，然低頭才發現自己的符袋是塞在衣服里的，卻是晗玉的胸前掛了個黑嵌金絲色的錦囊，一根從錦囊口長出的紅線系著銅錢，分明就是祈靈符連著的。

這孩子難道也有道符？但他總不可能是道術師吧！想到那錦囊里可能藏著許多承載強大道魂的道符，虛己就忍不住要去打開來一探究竟。

而晗玉則從來只把錦囊當成爹送給自己的護身符，此時更不會感受到虛己的心緒。眼看自己就要被帶出院子，趁著嘴上的遮掩暫時除去，晗玉連忙想要喊時，虛己的手卻又籠了來。這下晗玉看準時機，一口咬住了虛己的拇指！

“呃……”虛己丟開晗玉，甩著帶血的手。有沒有搞錯，今天是專門出來給人咬的嗎？虛己忍住痛楚，卻見晗玉已搶過自己掉在地上的劍，退到了三步開外。

虛己連忙要向晗玉撲去，然腳步剛至半空，晗玉握劍的雙手便緊繃著顫抖起來。虛己頓時止住身勢，他并不擔心會被晗玉傷到，卻害怕晗玉會在情急之下傷害自己。

“你快點把劍給我，小孩子別握著這玩意兒！”虛己盡量做到言語平靜。

晗玉緊蹙的眉心擠壓著那枚黑痣，在劍光映照下，顯得有幾分詭異。“我爹是不是你殺的？”他質問道。

“你爹不是我殺的。”虛己謹慎地向前挪近一步。

晗玉后退著靠上大樹，“那你是來干什么的？！”虛己道：“我是要來把你帶走的，至于帶走你的原因，我沒法跟你解釋，但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傷害到你。”

虛己又試著接近晗玉，而晗玉看出他的企圖，將劍橫著靠近自己的頸，虛己連忙不敢再動。原本若晗玉一激動，揮劍向他刺來，他就可以很輕松地奪劍，并將晗玉給制伏，偏生晗玉按兵不動，甚至拿自己做要挾，這無疑讓虛己最為頭痛。而他心中也不禁暗暗吃驚，這種情況若換做一般小孩，早就失去情緒了，但晗玉卻像個處心積慮的大人，尋思著如何利用自己所擁有的籌碼，獲得局面上的主動。

虛己知道這種僵持的局面不可維持太久，因為蕭家的人就在附近。可當他想要以快致勝，強行擊落晗玉手中的劍時，突然有一股令人麻痹的電流涌向全身，原本要如箭撲出的身勢一顫，他用余光掃向肩頭的傷口，感覺一陣涌動的發燙。

怎么回事？虛己擠著牙關“嘶”了一聲，一瞬而過的麻痹感竟似乎蔓延開來，他流轉著眼瞳，然視線中的晗玉仍有渙散的波動。

見虛己突然臉色有變，晗玉卻也不急著跑，擔心這是虛己的緩兵之策，只待自己一轉身，他便上前擒住自己。

而這時，一側的竹林里亮起一團火光，人語聲伴著腳步聲不斷靠近。是蕭家的人來了，晗玉的目光松弛了幾許，他知道，這場僵持的局勢已然向最有利他的方向發展了。這種情況下，虛己不敢貿然進犯，而他若仍有遲疑，等到蕭家的人一到，他即使再厲害，也很難全身而退。

“真是厲害的小孩子啊！”虛己冷笑了一聲，見火光越來越亮，他不得已只能往后退去，而腳步抬起，卻飄忽得仿佛落不到地面。身體如病酒般搖蕩了幾步，虛己勉勵穩住，也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感覺頭越來越暈。

恍惚間聽到晗玉冰冷的聲音，“你跑不了了！”

虛己循聲望去，朦朧被僅隔一叢疏林的火光照得徹亮，而晗玉卻在向火光跑去。

“小少爺，我看見小少爺了！”巡衛們看見晗玉，連忙撥開樹枝趕來。

虛己暈眩到意識開始出現裂縫，只知道自己得趕快跑，否則就要束手就擒。然他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方向感，撞在樹上，就靠著向下滑倒。

而這時，晗玉已然把巡衛們引來了。

“完了……”虛己覺得自己這次真的是逃不掉了，火光還在泛白的眼里閃動，但視線卻是在瞬間變得一片漆黑……

第二十九章 黑羽痕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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