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青霜,聽著崔間毅說“殷墜”二字,殷冥抬起頭,襯著眼罩的幽冷雙瞳泛著淡淡血紅色,“把東西給我。”過了這些年,他當年的桀驁已然被消瘦的蒼白所取代,但聽到被月忽寒打碎的殷墜,還是難免會有心緒的波動。
和許多魄獵中的人一樣,殷冥是另取的名字,然他原本的名字卻從未有人清楚。倘若沒有月忽寒的出現,殷冥本也該是魄獵組中的一段傳奇,能在八年前,年僅二十歲的時候成為魄獵四墜中的殷墜,幾乎是空前絕后的殊榮。不過在那之后,殷冥就患上了眼疾,且越來越嚴重,視力不斷衰退,當面對月忽寒的挑戰時,以他當時的雙眼根本無法看清劍痕的流轉,最后他胸前的殷墜被擊碎,他便捧著殷紅的碎片落寞離開。
殷冥雖敗于月忽寒之手,但組織上下依然肯定他的能力,是以他仍能保留自己的力量,且可以不受四墜的直接調度。那時殷冥手下有聽命于他的四大高手苑修、危劍、顏殘以及韓鳶,其中居四人之首的苑修在殷冥敗給月忽寒后不久突然離開,殷冥便派了顏殘與韓鳶前去尋找,最后在江山月亮湖一帶找到隱居將近一年的苑修,顏殘殺死苑修,且偷襲了韓鳶,隨后一直到現在都杳無音信。
如今站在殷冥身旁的兩個,其中一個被電光環繞,帶著不羈笑意的少年正是韓鳶,臉上還殘留著在月亮湖被顏殘偷襲時留下的傷疤,那時他還只有十六歲。他身外的閃電其實是縈繞的符光,由此便可知道他是一個善用震系道魂的道術師,以閃電般的速度和精準的攻擊撕開防線,讓人猝不及防。
殷冥另一側站著的人名叫危劍,他比殷冥年長一歲,二人從小相識,殷冥佩劍“青霜”,他則佩劍“辟邪”,雖說也才二十九歲,但危劍嘴唇上蓄起的胡須使他顯得老成許多。和韓鳶一樣,危劍也是道術師,他主要激發的是兌系道魂,利用道魂的效果產生淡藍色的幻劍,且能控制幻劍在介區中任何位置,任何時間隨意閃現,然后在此基礎上安排各種復雜的戰術。每一道幻劍閃過的淡藍光芒,都能顯現危劍的縝密心思,若韓鳶很像殷冥年少的時候,那危劍便是殷冥現在逐漸靠近的方向。
危劍除了精通道術,最為殷冥所倚仗的就是他那擁有絕佳推理和分析能力的頭腦,同時危劍也能在任何情況下保持平靜,他的臉從來都鮮見情緒的流露,陰沉沉的,也難怪被韓鳶喊成“冷面鬼”。
待籠罩四下的介區退去,崔間毅才將兩張裹好的畫卷丟于殷冥。沒了介區,也就沒了血紅色的目光,殷冥的視線似乎又回到一片朦朧,只見他微皺著眼瞳,半舉的手正要觸到畫卷,韓鳶突然一陣風地從他面前閃過,將兩幅畫搶到了自己手中。
就算沒有介區,不借助道術,韓鳶依然給人閃電疾風般的感覺。韓鳶從黑色畫囊中抽出畫卷,看見畫上長發素衣的少女,翹起的嘴角冷哼了一聲,“果然還是這個女人。”不愿多看,這才揮手丟還給殷冥。
“堂堂的魄獵殷墜大人,卻還會對這幾幅畫感興趣,倒還真是有意思。”看著殷冥小心地將畫塞回進畫囊,小晚忍不住調侃道。小晚聽說這畫中的女人在四年前就死了,看殷冥如此珍視的樣子,顯然是對畫中女子有所仰慕。像他這樣心狠手辣的人竟會仰慕一個已經死了的女人,能不讓人意外么?
眼瞳恢復到往常的陰冷,殷冥看向崔間毅,“還有材料。”崔間毅道:“你想要材料,是不是也該給我些想要的東西。”殷冥道:“材料是你們首領讓給我的。”崔間毅向殷冥投去一支寒鏢,雖說視力欠佳,但正因如此,殷冥練就了高于常人許多的聽覺,待到寒鏢襲近,他耳垂微微一動,便伸手截下了寒鏢,隨后解下了系在鏢身上的一張符,符不是道符的玄黃色,也不是靈符的純白色,而是血液的紅色,上書“竊魂”二字。
這張竊魂符是用來固定本靈的,黑羽從各地抓來的人,也就是所謂的材料,都被關在地牢里,待時機成熟,他們就會被驅趕進固定的道陣中心,隨后通過向道陣注入靈力,將這些材料的本靈激發出來,再用竊魂符將逸散的本靈固定。當整個固定結束,被作為材料的人便只剩下軀殼,靈魂則都封存進了竊魂符。
被風吹動的竊魂符在殷冥掌心,卻因承載了多少人的生命,而顯得很是沉重。
崔田靖沉著臉道:“戴眼罩的,你別以為拿著首領就能使喚我們,把老子惹毛了,要你死得好看!”韓鳶不屑的笑了笑,危劍須角一抽沒有說話,殷冥冷然道:“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份,是吧,黑羽副首領大人。”崔間毅道:“告訴我第四個藏畫的人是誰,我不想耽擱時間。”殷冥道:“第四個人就不有勞你們操心了,最近組織讓月忽寒和秋曉桐都來到江山,我要尋求機會重新得到殷墜,在此之前,我們還是少接觸為妙。”
小晚黛眉微微一鎖,“這也是首領讓你說的?”
“是不是都不重要,不過按眼下的形勢,你們也很難有什么大動作。”殷冥收起竊魂符,不緊不慢的聲音頓了頓,“聽說你們被狗韃子派來的褚光越整得很慘。”
“這事不勞煩你操心了,既然不用我們刺殺最后一個藏畫的人,那我們要做的就是繼續收集材料了。”崔間毅說著,含住雙眼中映著殷冥的寒光,轉過身去了。
“想要一個人不再糾纏自己,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不能再糾纏自己。”殷冥看著背對自己的崔間毅續道,“你這么聰明,肯定早就想到這點了吧。”
崔間毅對小晚和崔田靖說了聲“走”,三人便不做逗留地離開了。韓鳶眉頭一皺,冷笑地道:“敢這樣背對我們的人,還真是讓人看不順眼。要不是還用得著,我早就收拾掉了。”
“其余兩個你或許可以,但那崔間毅你若真能收拾,剛才你就不會沒打中他了。”危劍低沉而沒有情緒的聲音,讓韓鳶一聽就忍不住懶懶地耷拉下眼皮。
殷冥道:“以這人的實力還有頭腦,放在魄獵組中絕對不遜色于任何一個墜長。若不是因為合作,這種人還的確留不得。”危劍道:“所以說,有個能制約他的人存在,對我們也有好處?”殷冥瞳光一斜,“你是說褚光越?哼,我才不要借助狗韃子的力量呢!”
危劍正要續言,韓鳶卻擺手道:“才不要聽你們說話,一點意思也沒有。”言訖不見,只有地上騰起的落葉。
“這么多樹,還跑這么快,當心撞不死。”殷冥冷道了聲,韓鳶這種在現實中的速度,他與危劍早已習慣,若換成常人,定然會驚詫一番。而他也很清楚,以韓鳶的天份,再成長幾年,完全能成長為墜長的人選。
整個樹林中只剩下殷冥與危劍兩人了,殷冥伸手捂住干澀的右眼,語勢比方才減弱了幾分,“江山的那道符現在是什么情況?”危劍道:“本來是在薛文禮的手中,但在被刺殺之前,他好像把月光交給了其他人,月忽寒的那幫手下正在找尋這個人。”
“那這個人現在有消息了嗎?”
“已經查到他的身份,他叫楚湦,剛流落到江山做算命的。”
“楚湦?”這對殷冥來說是一個陌生的名字,他雖然沒有自己的佩符,但也清楚新出現的叫做月光的道符意味著什么。月光是屬陰陽系上階的道魂,而陰陽系原本就高于理系六道,而作為陰陽系的最高階,說月光是世上最強的道魂毫不夸張。而繼承著如此道魂的道符,按道理應該在能與之匹配的超一流道術師手上,然事實上,月光最先出現在薛員外的手中,現在又落到一個算命先生的手里,也實在算是一種諷刺了。
第九十五章 血瞳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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