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月的上半身已然在陣心出現,倘若此時召喚的過程被打斷,易夕林也不知神月是否會被卡在地上,跟只木樁似的出不來,也回不去。(夕林:原諒我在這嚴肅的時候笑了)
阿勇再往前幾步就能看到小木屋了,而若是讓他發(fā)現之箋在屋子里,后果將會不堪設想。
沒時間了,斷懷也終于站不住了,對凌越說了聲:“凌大哥,我去去就回!”剛說完就化作一道疾影往坡底下?lián)淙ァ?
猛見有身影掠過,夕林心神電轉,沉聲一喝:“誰?”當即牽制住了阿勇的腳步,立刻追上阿勇,急切地問道:“林小姐她現在在什么地方!”阿勇怔了一怔,“她讓我們來找之箋,自己陪著陸二少爺?!?
夕林臉色一變,抓著阿勇追問道:“你是說現在就他們兩個在一起?這不是黑羽想要的機會嗎!”話音未落,他連忙往黑影瞬去的方向追去。
“那些刺客?”驀地一愣,阿勇想到陸聿現在昏迷不醒,若惜妍此時遭人攻擊,等于還有個累贅!不行,小姐的安全比什么都要重要!想到這,阿勇早把尋之箋的事拋諸腦后,用盡全力跟著夕林跑去了。
隱在路旁樹影里的斷懷見阿勇跑遠,舒了口氣,便折返回小屋前,暗笑著道:“這戴面具的也蠻有腦子的。”方才斷懷的那招調虎離山是急中生智,固然可贊,然夕林在沒有事先商量的情況下,能在這么短時間內明白斷懷的用意,配合著將阿勇引走,顯然更加難得。
門沒有夕林守著,風一吹,便被輕輕推開。其間透出的氣流愈顯詭異與不真實,眾人不禁轉身往門里看去,斷懷捂著昕兒的眼,她卻使勁將他的手扯開。
斑駁的光影都已化入昏暗,昕兒睜大了眼眸,只覺得屋子里正有什么東西跟青煙似地浮起,但被月忽寒與之箋雙重遮掩,無法看得真切。
“神月大人,你來了?!敝{啟眸,收起陣圖,輕輕地站了起來,伴隨低語的聲音,她后退兩步,然后緩緩退到一旁。這時,所有人都有一瞬的窒息,月忽寒目光傾落的陣心,竟出現了一個全身蒼白,長發(fā)披散的男人。
“呀——”昕兒頓時失聲驚叫,花容變色。斷懷連忙捂著她眼,將她抱出小屋,自己卻無法克制地向神月看去。
怎么可能呢?屋子除了小門外,沒有其他的入口,而這人卻憑空出現在陣心,且不借助幻術,莫非真的有鬼!
搭在輪椅上的手放回了腿上,月忽寒看著凌亂長發(fā)下的蒼白面具,“清漾村一別,很久不見了?!?
神月斜舉起右手,停頓片刻后放下。屋外的斷懷猛地聽見有物墜地的聲音,卻見不遠處的樹下躺著兩個道卒,想必是方才趁著大家的注意被神月吸引時靠近的。能隔空殺人,這已是常人絕難想像的了。
神月看了之箋一眼,緩步走到月忽寒面前,聲音隔著面具,很是陰沉,“這個世上,知道我存在的人沒有幾個,而想要見我的,你是第一個?!?
月忽寒微笑,“那真是很榮幸,你能賞臉來見在下。”神月冷笑,“可我每次現身的目的就只有殺人而已,讓人在虛與實的交界中失去靈魂和性命。”月忽寒道:“但你不會殺我?!?
“你很自信。”
“你若要殺我,幾個月前在清漾村的時候我就該死了,而你只奪走我的雙腿,不過是想限制我的行動而已?!痹潞龊f著輕敲了下輪椅把手,凌越就帶著之箋走出屋子,并將門關上。
屋里陷入一片漆黑,然神月身上散發(fā)的幽光,仍照亮了月忽寒玉白的臉龐。
“魘月,比魄獵還要神秘許多的組織。我也是在幾年前才知道這個組織的存在,然后又用了幾年時間想辦法讓劍殤潛入。但既然有你在,我的企圖你肯定能看穿,但你還是讓劍殤存在于魘月,其實是想通過她來了解我。一個讓你花時間了解的人,你還不想殺掉。”
“哼?!崩涿锏穆曇簦裨峦蝗簧斐鍪止雌鹪潞龊南掳?,緩緩將臉靠近,靜靜地注視,“真是好完美的一張臉,好像什么情況下都不會感到害怕。但你不要真這樣就覺得自己是完美的,也別以為自己永遠都能掌握一切。不然的話,你的手下也就不會死了?!?
月忽寒不再言語,低下頭時,他看見不知何時滑落在手心的錦囊,那錦囊上流云狀的紋路讓他目光一凝。
這是劍殤的佩符,劍殤她……
不等月忽寒說話,神月略帶尖銳的指尖已劃過他的喉嚨,神月轉身向陣心走去,“不管你的城府再深,在無限的深淵面前,也不過就是我指縫間的距離。你在清漾村沒死的唯一理由,是因為你還有價值,和殷冥一樣??稍谖铱磥?,你們與蕓蕓眾生一樣,都只是我無限虛實中的一粒沙子罷了。”
月忽寒握緊了劍殤的錦囊,“我從未說過自己能掌控一切,我只是做我覺得該做的事情而已?!?
神月在陣心俯身蹲下,右手的食指與中指并攏著伸向地面,當指尖接觸到血跡時,淺僅毫許的血似乎化作深潭,使他的手指不斷沒入其間。而周邊的血跡也開始緩緩流動,一條條凌亂交織的血絲沿著神月的手指,向手背上蔓延,其身體邊緣的空氣也泛起暗紅的顏色,隱隱有嬰啼般的聲音滾動。
屋內的人語聲消寂不聞,然隨著沉默時間的延長,凌越與斷懷的擔憂也一點點加重了。昕兒終于忍不住低聲道:“姐夫跟那個男人在屋子里干嘛呢?都這么久了,該不會出事吧?”
“放心,月大哥肯定不會有事的?!睌鄳寻参康?,與凌越對視了一眼,便上前謹慎地將門推開。門縫中透出的風已沒有先前那種浸漬骨髓的陰冷,心微微一安的同時,斷懷加大了推門的力道,獨自坐在暗中的月忽寒頓時就出現在他的眼前。
凌越攔著急得要沖進屋子的昕兒,仔細地將屋內每個角落看過,卻已沒有神月的影子。月忽寒一動不動,斷懷懸住心跳地向他走近,“月大哥,月大哥。你還好嗎?”
他話音剛落,月忽寒突然地,但卻又是很慢很慢地從輪椅上站了起來。月長的背影在每個人怔住的眼中定格,他轉過身,手中靈云劃過輕描的弧度。
“月……月大哥……”看著月忽寒走到面前,斷懷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聲音帶著掩不住的顫。
時隔數月,月忽寒居然從輪椅上站起來了!
而月忽寒向之箋微微一笑,“之箋姑娘,有勞你了。”隨后他站在凌越與斷懷面前,平靜地看向遠方,微笑不易察覺地變作黯淡,“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