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瞧了瞧凌云的臉色,見她表情十分平靜,答應了一聲立刻轉向后花園。她一出現,立刻便吸引了梅雁的注意力,見到她的那一刻梅雁顯得十分驚喜,剛要開口喊她,便見梅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悄悄過來。
梅雁看了一眼正在下棋的兩人,眸光微微一暗,悄悄退下向梅香走來。
梅香領著見到凌云的時候,她的眼睛微微發紅,對著凌云行了一禮:“奴婢拜見小姐。”
凌云把她攙起來,仔細瞧了瞧她,發現她面容憔悴了一些,明顯沒有上次來看她時顯得有精神,心中了然,她問:“那位小姐是誰,來這多久了?”
梅雁面上有些委屈,垂了臉不讓凌云看到,輕輕回答:“公子說她是國子監祭酒陳大人的嫡女,已經在這住三日了。”梅雁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后,眼圈兒又紅了起來。
凌云想起當初李龍被尤元清打板子的時候,蕭景便是請了這位陳大人過來幫的忙。當時他說陳大人與他父親是故交,如今看來,兩家的交情果然匪淺。望著梅雁輕輕嘆口氣,她溫和地勸道:“這次便跟我回去吧,你自己也好好想一想,想清楚了再告訴我你想怎么做,我都不會攔你。”
梅雁微微抽泣了幾聲,很快就壓制住了情緒,狠狠地點點頭,才問:“小姐您怎么過來了,大人知道嗎?”
凌云便將自己和凌夫人一道去西山別院的事情說了,然后對梅雁道:“你去和景告別吧,咱們還是盡快離開。我的身份不能讓那位小姐知道,否則有可能惹來麻煩。”
梅雁懂事地道了一聲“是”,快速回房間收拾了一下包裹直接去向蕭景告別。
蕭景和那位陳小姐的一盤棋還沒下完,他知道梅雁悄悄走開了卻沒多想。察覺到她回到身邊。隨意望過去,一眼看到她手中的包袱,詫異地望過去:“你拿包袱做什么,眼睛怎么紅了?”說著,他丟掉棋子站起來,走到梅雁身邊看著她問。
梅雁始終低著頭。聽到他的關心,努力抑制眼中的淚水,屈膝福了一福,才小聲道:“公子,主子派人送了信來,要奴婢回去,奴婢特來向公子辭行。”
蕭景立刻轉頭向園子門口望過去,卻什么都沒看到,他十分失落道:“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梅雁飛快地看了他一眼。見他并沒有看著自己而是在想些什么,下意識露出一抹自嘲,努力做出輕松的樣子:“就是剛剛的事,公子日后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奴婢這便走了。”話音未落,她便提著包袱向外跑去。
蕭景微覺不妥。疾行兩步追上來道:“等等,我派馬車送你,你一個女孩子路上方便。”
梅雁笑著謝絕:“公子不必費心了,主子說您近期最好不要外出,主子有派人來接奴婢,奴婢這便走了。”
蕭景聽到她的話愣了一下,再回神已經不見了梅雁的身影。他剛想出去送她,便見一直坐在棋盤邊沒有開口的陳小姐走過來,拉住他的手臂道:“蕭大哥,她不是你的丫頭嗎。怎么還有個主子?”
蕭景拉開些距離,對她匆忙道了一句:“靜兒,你先自己走走,我去送送她。”說話間已經大步離開,留下陳雅靜在原地不悅地皺眉。
蕭景一路追到大門口。聽到噠噠遠去的馬蹄聲,立刻追了兩步,正好看到兩匹馬上馱著主仆三人的身影。蕭景渾身大震,眼看三人就要拐彎不見,手呈喇叭狀放在嘴邊,用上內力大聲呼喚:“云兒……”
凌云三人聽到聲音回頭望去,看到蕭景一襲白衣站在門口,凌云笑著沖他擺擺手,然后又和兩個丫頭繼續前行。
蕭景頓時急紅了眼,隨手抓來看門的小廝吼道:“快去備馬,她來了為何不去通報?”
守門的小廝哆嗦了一下,趕緊把手上的東西遞過去:“這是那位夫人留給主子的信,主子要不要先看看?”
蕭景死死瞪著他手里的信,一把奪過來迅速打開,看過之后本來誓要追上去的一口氣瞬間泄了個干干凈凈。他疲憊地捂住雙眼,仰起頭,許久才松開。
轉眼看到站在門內擔憂地望著自己的陳雅靜,迅速收斂了情緒,對她淡笑道:“靜兒,我有些事要處理,今日不能陪你了,讓下人們陪你四處走走吧。”
陳雅靜本是聽到那聲呼喚以為發生了什么事才匆匆趕過來,結果就看到蕭景似乎一身力氣瞬間用光的情景,好像受到了什么嚴重打擊。她好奇地看向那封信,到底是誰的信,都寫了些什么,竟然能讓一向風度翩翩完美無缺的蕭景失態如此?
蕭景注意到她的目光,迅速把信收起來,沒再多言便回房了。
景,礙于身份不能出面見你,我很抱歉。來去匆匆,長話短說。我知父親之死必然與你有關,此事乃家父自愿,我無權追究也不愿追究,念在多年的情分上,請你在做任何決定之時能夠多為天下百姓著想。
這是凌云匆忙之下寫給蕭景的信,有許多話,凌云都想親自問他,可最后發現能說的也只有這么多,最后竟是連句告別之語都說不出。
相府,君牧野這兩日一直在忙拖雷使者一事。因為凌云外出,寧氏臥病在床,即便寧氏不樂意見到他,但為了盡孝,他還是爭取每日午時之前回來給她問安。
回到隨云居,依然是梅蘭出來迎接,他想起凌云走之前的安排,不由問道:“夫人不是讓你教何聰算賬嗎?”
梅蘭一愣一邊隨他進屋一邊答道:“奴婢把方法告訴他讓他自己練習,這些奴婢是幫不上忙的。”
君牧野聽后瞧她一眼,進屋后便見梅蘭伸手來解他的朝。他不由得皺起眉,看著踮著腳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聞到她身上甜膩的脂粉味。迅速地,胃里猛然一陣翻涌,喉頭微微翻滾,他快速后撤一步,離那香味的源頭遠了些。
梅蘭微微一愣,見君牧野臉色發白,額頭有些冒汗,立即便要取出帕子朝他額頭按去。誰料君牧野再度后退,同時冷喝道:“不用侍候了,你出去吧。”
此時,正好梅竹打了洗臉水來,她看到這一幕,瞧了一眼梅蘭,把水盆放好,對君牧野道:“大人洗把臉吧。”
君牧野仍是覺得胃里不舒服,平日如果凌云不愿服侍他,他寧愿自己更衣。誰知今日梅蘭這丫頭如此魯莽,直接就要為他解衣扣,多年未曾有過的感覺再度涌起,讓他臉色十分難看。
梅蘭察覺到君牧野的抗拒,面上非常窘迫,本想去為他取替換衣裳,卻見君牧野看都不看她們兩人一眼,淡漠道:“這里不用伺候,你們出去。”
梅竹聞言迅速答應了一聲退下,梅蘭還想留下,可一看到君牧野的冷臉又退縮了。
梅蘭和梅竹兩人同住一間房,回去的路上,梅竹看著梅蘭欲言又止,一直回到住所,梅竹才開口道:“梅蘭,你在想什么?”
梅蘭一直皺著眉絞著手帕,即便回到房里也是這般坐在那里,半晌低頭不語。聽到梅竹的話她猛地抬頭看去,發現她看過來的目光似乎完全洞察了自己的心思,當即有些惱羞成怒:“沒在想什么!”
梅竹一雙烏黑透亮的大眼緊緊盯著她,問道:“你想對不住夫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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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蘭好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跳了起來,清秀的臉上閃過慌亂:“你再亂說什么,我為什么要對不起夫人?”
梅竹的眼睛猛一看清澈見底,再細看又黝黑深邃,她直直地望著梅蘭,不喜不怒:“因為咱們是一起進來的,我才提醒你,大人,不是咱們這種人可以靠近的。”
“咱們這種人,誰是咱們?”梅蘭斜眼瞧著她,竟是譏諷一笑:“你還要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你以為你是誰,你和我永遠不能稱為咱們!雖然現在你和我的身份一樣,日后如何就不一定了,時候還長著呢!”
梅竹瞬間大悟,眸中透著一絲深深的譏誚:“原來你是這么想的,好吧,那我拭目以待,看看會怎么個不一樣法。”說完,再不理會梅蘭,轉身去等君牧野從寧氏處回來,然后問他是否要用午飯。
梅蘭躲在房里氣得雙眼發紅,再一想到君牧野冷漠至極的神情,又覺得心寒和委屈。
凌云一走就是五天,期間沒有半點音信,君牧野心里掛念,決定等拖雷使者走了就去把她接回來。
這日恰好是拖雷使者返程的餞行宴會,寧國眾臣雖然對拖雷坑走自家那么多糧食心有不甘,但既已達成協議,面上還是要做出一派歡喜高興模樣。同時,想到南北危機終于解決掉一個,得以喘口氣的情況下,難得有次宴會,于是眾臣有些把持不住了,紛紛互相敬酒,不喝不行,而作為最高領導著的君牧野自然也逃不掉。
雖然君牧野的表情有些嚇人,但是擋不住拖雷使者的熱情啊。人家直接要給丞相大人敬酒,不喝行嗎?這有了第一杯就有第二杯,后來也分不清到底喝了多少,總之拖雷人能喝,十幾人輪一遍下來他便有些站立不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