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君牧野,卻見他詭異地看了她半晌,最終略顯無奈道:“此事先緩緩,等我將朝里的事情穩定下來,再將此事告知榮貴妃母子。”
凌云道:“那好吧,母親那里我也先瞞著,我回去了。”
君牧野看著她轉過身去,遲疑了片刻,又開口喚道:“夫人!”
凌云已經走出一段路,回過頭來:“夫君還有事?”
君牧野似有些不舍,盯著她看了半晌才道:“我這幾日或許就不回去了,府里就勞煩你了。”
凌云沖他笑笑,正式行個禮,道:“那妾身告退了。”
此時,京城某處一所寬敞宅院里,一位年近半百的中年男子一邊看著手里傳來的信息,一邊望著跪在面前的女子,當他放下手里的字條時恍若漫不經心地問道:“如雙,你確定皇帝已經死了?”
那叫如雙的女子一愣,帶著幾分猶豫道:“屬下親手將匕首插入了那昏君的心窩里,看著他已經沒救才離開。”
“可為什么到現在也沒有半分消息傳出,難道被救活了?”
如雙平實的面容有些失措:“屬下覺得不太可能,是不是被封鎖消息了,即便沒有死恐怕也失了半條命,明日早朝那昏君若不能出現的話,也無法向臣民解釋吧。”
男子聞言,頓時瞇眼看著她問:“這么說,你并沒有把握已經把昏君殺死了?”
如雙背心一寒,立即低下頭,似是默認。
男子不悅地揮揮手,示意她退下,看到有一侍衛正等著回話,遂道:“何事?”
那侍衛幾步上前,稟道:“主子。南平侯已經到了。”
男子聞言一挑眉,想了想,站起身吩咐道:“前方帶路。”
侍衛將男子帶到議事廳,那里正坐著一位虎背熊腰的中年人,正是前些天剛被君牧野罷了兵權的南平侯,見到來人,他驚訝地起身:“原本老夫還不相信,竟然真是故人,沒想到你還活著?”
男子雖然年紀不輕,但容貌上卻沒有太大變化。只是比之二十年前更顯深沉內斂了。聽到南平侯這話,男子淡淡一笑:“是啊,誰也沒想到多年后再見卻是這般光景!”男子眼中劃過一絲傷感。然后正視南平侯:“請你過來,是想請你幫個忙,你可以仔細考慮考慮。”
南平侯一愣,這些日子蒼老許多的臉上露出一抹深思,他沒有看對面的男子。而是道:“當年的事我也聽說了,或許你是心懷不甘,但事已至此,你還是想開點比較好。”
“哦?”男子眉眼一挑,不答反問:“聽說你的女兒女婿被丞相大人發配充軍了,你可想得開?”
南平侯面上一頓。閃過一抹痛色,隱忍道:“那是他們自作孽,我并沒有什么不滿。”
“那你的兵權呢?你甘心嗎?”
南平侯道:“慕容。我老了,或許你比我還年輕,但有些事是強求不來的,我也不想太過計較了。”
被稱作慕容男子聞言,情緒抑制不住地激動起來:“是啊。你想得開,連女兒女婿都可以不管不顧。可我想不開啊!我蟄伏二十幾年,等的就是這一天啊!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他們都在地下看著我呢,我下去的時候總要給他們帶些什么才好,否則我怎么有臉去見他們呢?”
“慕容,你……”南平侯虎目中有淚花閃爍,想到當年那個渾身是血的女人,他嘆口氣道:“罷了,當年一事我也有對不住你們一家三口的地方,你想要我做什么,直說吧,就當還你人情了。”
慕容擦掉眼中的淚水,眸中恢復平靜,也不同他客氣,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他:“你還不知道吧,那個昏君已經死了,現在只是被封鎖了消息而已。”雖然不確定寧祥是否真的死了,但聽如雙所言,怕是不死也差不多了。
南平侯驟然聽到這個消息,虎目圓睜,一沖動從椅子上站起來:“你說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慕容平淡道:“自然是我派人去做的,那種昏君留之何用?”
南平侯被這個消息震驚了,他失魂落魄地坐下,喃喃問道:“是什么時候的事,為什么沒有消息傳出來?”
慕容答:“看起來那位丞相大人還是有幾分腦子的,不過接下來的事我可不會手下留情了,當年的事君擎天說不定也有參與呢!如今兩個老的都死了,小的也給我弄死了一個,還剩下這一個似乎有點意思,我倒要看看他能撐到什么時候?”
“你到底要做什么,外面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你不能胡鬧,不然當年咱們所有的心血都白費了!”南平侯一急,制止道。
慕容一手支著頭,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慌亂的模樣,狹長的眸子微瞇:“你放心,我要對付的不過是那幾個人,與旁人無干,至于這天下,沒了蘭兒和我們的孩子,要了又有何用?”
南平侯微微一愣,又是可憐又是無奈地看著他:“你這是何苦呢,弟妹若是知道一定會心疼你,想讓你活的開心些。”
“為他們報仇就是我最開心的事,我之所以活下來就是想要回家看到他們,可是我看到的是人去樓空,還有床上的大片血跡,接下來的二十幾年,我就只有一個信念就是報仇。”
南平侯望著他因為仇恨而微微扭曲的臉,嘆口氣道:“你想讓我幫你什么?”
慕容道:“我要你在軍中散發皇帝已經駕崩的消息,如今是丞相大人要挾了太后公主把持朝政,目的是想做大寧朝真正的主宰者。”
南平侯沒有絲毫猶豫,立即反對:“不行,莫說現在兵權不在我手里,就是在,我也不能這么做,這樣會天下大亂的!”
慕容不管他說什么,繼續道:“只要讓我報了仇,我就會幫你把女兒女婿弄回來,你自己看著辦。”
南平侯聞言,神色略顯掙扎,一邊是自己疼愛的小女兒,一邊是國家大義,他到底該站哪邊?
慕容不理會他心里的掙扎,端起茶杯送客:“我等你的消息,你考慮看看吧。”
南平侯臉上出現一絲慌亂:“我想知道你要對丞相大人如何,你并不能確定君擎天對不起你,現在的朝廷缺不了他。”
慕容眉心微蹙,骨節分明的手指摩挲著茶杯邊緣,考慮了一瞬才道:“這要看他的表現,如果擋了我的路,自然要想辦法搬開。”
南平侯再也坐不下去,他匆匆忙忙地站起來,象征性地向慕容抱了下拳,腳下不穩地走了出去,前些天還挺直的身形已經有些佝僂之態。
慕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手里的杯子上,周身氣息孤寂悲涼,他輕輕道:“蘭兒,你和孩子再多等等我,很快我就會去和你們團聚了。”
又坐了一會兒,慕容終于發現杯子里的茶已經涼透,他對門外喚道:“把皇帝駕崩的消息散布出去,另外去查查那位丞相大人有什么弱點。”
“是,主子。”聲音剛落,一陣細微的風聲傳來,外面便再無一絲動靜了。
君牧野這兩日忙得焦頭爛額,既要安排人處理寧祥的尸體,又要給太后做思想工作,安撫她的情緒,后宮忙完了,還要忙于朝堂政務,接著是難民們的救濟工作,最后還要防備有人背后做手腳,一日下來幾乎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凌云在府里也忙,那日聽說皇帝駕崩,她第一時間趕到郊外親眼去看了蕭景,不著痕跡地試探了他近日的活動范圍,又同梅雁核實了一下,得知他并沒有離開過別院也不曾與外界有過來往,心頭瞬間松了口氣,叮囑梅雁好好照顧蕭景,又立即返回府里。
寧氏因為失去記憶,每天倒是十分安詳,偶爾會提起宮里的嫂嫂和侄子,幾次說要去看望,都被凌云給攔住了,卻也沒有說為什么,大多都以她的身體為借口。寧氏的性子溫和了許多,再加上對嫂侄們沒了記憶,怕見了又沒話說,便也沒有堅持。
因為急于培養自己管家方面的心腹,凌云聽梅蘭說她父親的病情已經好了許多的時候,便召她父親進府見了一次,并測試了一下他的水平,結果大喜過望,當即決定等他的身體痊愈后便進府來先從賬房做起。
君府如今有兩位賬房,一個年輕點的,一個已經很是年邁,凌云決定讓他告老,由梅蘭的父親代替他。因為君牧野說過想讓他入朝,凌云便讓他收了個徒弟,以便日后他突然離開,還要再重新找人花時間培養。
這日,正是凌云計劃從賬上拿出一百兩銀子換成米糧到難民區布施的日子。他吩咐隨行的管事一定要擺明是丞相府的人,同時交代他們態度一定要好。因為不便露面,凌云坐在可以看到現場情況的一個茶攤兒前喝茶。
她身旁正好站著兩個維護附近治安的兵士,兩人在竊竊私語地說著什么。一開始凌云沒有留意他們,很快就被兩人的對話吸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