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酉時末,梅雁才從前院回來,將君牧野的回覆稟報給凌雲:“大人說他會命管家準備祭品,一切都聽從夫人安排。”
凌雲想到那日切磋之後君牧野看向她時的漠然,垂眼看看被她丟在不遠處的鞭子,沉思片刻道:“行了,讓秦嬤嬤安排準備出行的物品,三日後夫君休沐,咱們在前一日夫君下朝後出發,次日祭拜完回府。另外,著李護衛派人去西山別院通知一聲,讓他們做好準備,咱們會在那裡過一夜,第二日再回來。”
西山別院是凌雲嫁妝裡的一所別院,正好在淩氏祖陵附近,凌雲心有計較,覺得此事還要和李護衛細細謀劃一番纔好安心。
時辰已晚,凌雲在梅雁和梅香的服侍下安歇了,外院書房的君牧野卻是連夜處理了一堆公文又去上朝,趙同一直陪著他,心裡又是擔憂又是氣憤。他先是擔憂君牧野的身體會垮掉,又氣憤寧氏和凌雲不知道心疼他,明知道他日理萬機明知道他心存恐懼,都想著法兒地折騰他,天下怎麼會有這樣的母親和妻子,他都忍不住替自家大人感到難過。
君牧野臨上朝之前陡然想起前晚梅雁轉告給他的話,便吩咐管家去請示一下凌雲再準備祭品之事。管家聞言先是一愣,回神見君牧野已經乘車離開這纔回去同自家婆娘商量此事。
君牧野吩咐的時候本沒有避人,因此這一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寧氏耳中。寧氏剛起身,聽到這條消息立即坐直了身子,對著正爲她梳髮的如意問道:“你說那賤人又在打什麼主意,怎麼那麼巧?”
如意也在沉思,不過凌雲的想法外人向來無法捉摸,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轉而心中一動,她輕輕道:“殿下,這或許是個好機會也不一定。”
寧氏斜她一眼:“說來聽聽。”
“她在相府的時候咱們不敢動她,出了相府若是有什麼意外可就不是咱們的責任了,她仗著有先皇的龍佩連您的人都敢打,若是想辦法把龍佩弄過來,那麼日後她不就可以任您捏扁搓圓?”如意見房中沒有外人,一邊觀察寧氏的臉色一邊細細道。
寧氏眸光大亮,她竟沒有想到這一點?不僅要取回龍佩,她還要好好出一口惡氣,讓那賤人把她這些日子所受的恥辱都換回來!
“叫人去看著那賤人,一有動靜就來稟報給本宮,本宮要好好想一想。”
如意望見寧氏眼中陰毒的光芒,脣角一翹,恭順道:“奴婢遵命”。說完,又仔細地爲寧氏梳妝,爲她更衣,最後是頭面首飾,當拿起一件紫色刺繡香囊的時候,她讚道:“尤小姐的手藝當真不錯,不過能配在殿下身上的定也不能是凡品。”
寧氏被如意說得愉悅,瞥了一眼掛在盤扣上的幾個物件,才悠悠地開口道:“若不是看那丫頭一片孝心,又可以對付姓凌的賤人,這種東西本宮還不一定看得上。”
“那是,殿下的身份用再貴重的東西都不爲過,好在這香囊精緻又有妙用,殿下佩在身上也是賞心悅目,算是給尤小姐一個恩典。”
寧氏今兒個一早便心情很好,聽到嬤嬤通報說凌雲來給她請安了,不由勾起了嘴角,道:“宣她進來。”
凌雲一身煙青色夾襖長裙,身姿窈窕修長,長髮盤成了髻,用簡單的髮飾點綴,紅嫩嬌俏的小臉看起來朝氣蓬勃,眉似遠山,眼含春水,她大大方方地行進來朝寧氏拜道:“兒媳給母親請安。”
凌雲背光而立,映著屋子裡的昏暗,好像周身都在散發一種聖潔的光芒,刺得寧氏眼睛一瞇,臉色立即陰沉下來,開口諷道:“兒媳可是沒有休息好,看起來有些憔悴啊?”
凌雲照例自行起身,垂首回道:“謝母親關心,兒媳很好。”
寧氏雖然對凌雲的無禮憤恨不已,也知道暫時不能將她如何,只能視而不見,語氣卻愈發得意道:“兒媳可是擔憂牧野,聽說他昨晚又一夜沒睡,唉,這孩子就是太不懂愛惜自個兒,又老喜歡一個人,希望日後她有了妾室會好一點。”
這是赤裸裸地嘲笑,嘲笑凌雲沒有盡妻子的義務,嘲笑君牧野寧願一個人在書房辦公也不願意回房,嘲笑她將不如一個妾室受寵。
凌雲淡淡一笑:“據兒媳所知,夫君往日都不必如此辛苦,這種情況是從三日前開始的,母親可知爲何?”
寧氏死死盯著凌雲,她當然知道爲何,因爲君牧野一下朝就被她召來,只好把白日的工作推到晚上,即使明白,被凌雲這麼反脣相譏,她如何不怒?
“母親可是個心疼孩子的好母親,想來也不願意夫君因爲操勞過度而生病,屆時第一個生氣的可是聖上啊!”
寧氏心頭一凜,皇帝整日只知道吃喝玩樂,所有的政務都是君牧野在處理,若是他病了,皇帝被擾了興致,可不是“生氣”二字可以形容的。
壓抑著心裡的怒氣,寧氏心想,再讓你得意幾天,到時本宮倒要看看你還怎麼逞口舌之利?
見寧氏不吭聲,凌雲知道自己又一次在語言上勝利了,她也不得寸進尺,想著趕緊說了正事告辭,與寧氏“每日一斗,身心愉悅”進行完畢,她道:“兒媳還有一件事要請示母親,再過不久就是先父生辰,家母身體柔弱,兩日後兒媳想代家母去爲先父掃墓祭拜,夫君已經答應同去,特來稟告母親。”
此刻寧氏心裡已有計較,對凌雲便是眼不見心不煩,頗爲不耐地朝她擺擺手道:“本宮知道了,沒事你就告退吧。”
凌雲從善如流地行了禮從東院出來,看到候在門口的袁氏,袁氏屈膝一禮,道:“賤妾等候夫人多時了。”
凌雲猜著她是爲了祭品一事而來,示意她跟上,緩緩朝隨雲居而去,心裡納悶爲什麼寧氏答應得如此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