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皋一心樓外,秦嬤嬤一派和褚良宵一系斗得熱火朝天,樓里自成一世界。李明憲趴在軟墊地毯上戳小孩的臉蛋玩,笑得既溫和又可親:“多虧了你這小寶貝,該獎你什么呢?”蕭如月瞅著手里的金簪,不搭話。
有人來報,大食國公主求見。
原來沈瑤佳許久未見李明憲,按捺不住相思之苦,自行上門來了。李明憲換了衣裳去見芳客,沈瑤佳滿心歡喜,卻在看到小跟班小孩的時候,眼神多變幻。
沈瑤佳問,這孩子就是學政們所稱頌的神童么?
李明憲微點頭,神情不見喜。沈瑤佳卻難掩憂心,說小孩子拿著這么鋒利的金簪,太危險了。李明憲有了興趣,問她可有辦法讓這孩子松手。
沈瑤佳道這簡單,小孩喜新厭舊,多給她喜歡的東西也就成了。李明憲說沒用,沈瑤佳笑道:“脾氣拗的孩子就是這樣,不高興就使性子,許是這院子呆乏味了,想換地方玩兒呢。”
聽著這些話,蕭如月忽然地發現自己先前可不就是在使性子,早就確定自己活下去的策略就是成為李明憲不能輕易放棄的棋子,竟然不想辦法討好李明憲,還裝自閉逃避現實跟李明憲對著干,蠢得簡直是沒法兒說了!
一定是跟李明武那笨蛋呆得久的緣故,蕭如月心底碎碎念,重新制定做戰方針,向一個半大少年撒嬌做親密的動作是很丟臉,總好過自討苦吃。
李明憲問小孩想去太學館否,蕭如月眼露渴望,怯生生地望了李大少一眼,又無限委屈地低下頭,不說話。沈瑤佳笑笑,有個小孩夾在中間,她再多情話也說不出來,不多久便告辭了。
二天,小胖墩和公孫天山一前一后地登門拜訪,大意是林妹妹怎么病了這么久,什么時候回去上課呢?小朋友們都在想著她哩。
待小客人離開,李明憲再問小孩意愿。蕭如月還是不說話,只用更幽怨更無助更可憐的眼神殺殺殺。。。李明憲笑得很歡快,顯然小孩生動的表情成功取悅了這個冷漠孤僻的少年。
七八天后,李明文來信說,他們收拾了李明祖手下一個大家伙,讓長兄注意提防。李明憲微笑起來,燒了信箋,隔天送小孩去臨山書院。
蕭如月一臉木呆呆,完全地無視自己又榮登誘餌的事實,在看到太學館的宮門時,臉露驚喜,兩眼綻放星星光芒,高興又害怕,不敢置信地看向李家大少,是真的么?
李明憲笑容溫和,肯定地點點頭。小孩歡呼一聲,就近抱住少年,叭嗒一大口,親了就害羞地跑掉。蕭如月沒有回頭看自己的新作戰成果,她肚子里正難受著呢,討好賣乖也不是這么容易的,得先過了心理關,X!
太學館里小朋友們熱情地歡迎林妹妹病體康復回歸,眾人鬧著要辦宴會慶賀,蕭如月嚴辭拒絕,她現在可是有門禁的人。雖然這相對自由的背后充滿殺戮與血腥,但是,她得先顧著自個兒。
小胖墩抓著她,問是不是應了公孫天山的約,所以不與他好?
蕭如月奇怪,當然不是。公孫天山在門外叫小孩,約她一起回府。公孫天都回南明列島迎娶李家長女,公孫天山在燕京無人照顧,家人便將他托給公孫紅錦照顧。
小胖墩急得一把抓住林妹妹的衣袖,堅決地不讓她跟公孫天山走:“我的,武表哥說了,他要把林妹妹許給我?!?
公孫天山拿手抽抽鼻子,噴氣道:“武叔叔說的是誰功夫最厲害,他把林妹妹許給誰?!廣原小王爺,要不再打一架?”
兩小孩怒目一瞪,手接手抓在起摔起跤。其他小孩在旁邊吶喊助威,蕭如月覷空溜到宮門,蘅蘭放下板凳,讓她自己爬上馬車?;馗?,李明憲正和大食國公主在花亭彈琴品畫,兩人似乎很有興致,時不時地聽到沈瑤佳掩嘴的嬌笑聲,李明憲清昂的輕笑聲。
天半黑的時候,公孫天山坐馬車進入簡文公府,他在紫煌院里橫沖直撞,找到他的林妹妹后,拽著小孩的衣袖,追問她為什么不等他。蕭如月讓他放手,公孫小孩兒不松手。這時,李明憲和沈瑤佳說話的聲音停了,看向兩個小孩。
沈瑤佳笑道:“感情真好呢,兩小無猜,明憲哥,你說是不是?”
李明憲看著小孩,眼神湮黑無光,讓蕭如月頭皮發麻。她抬手揮退公孫天山,她忘了自己手上還有根金簪,鋒利的簪尖在公孫天山手臂上留上長長的一道血痕,似乎碰到了經絡,血流如注。
沈瑤佳驚呼一聲,蕭如月早把金簪松了,她又驚又慌,手慌慌地拿手絹按住傷處,又急急地叫蘅蘭給公孫天山止血。她無意傷害一個小孩,卻不小心地做了。
“痛不痛?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笔捜缭录钡眠B連道歉,追問蘅蘭是否傷到筋骨。
蘅蘭安慰小孩會用最好的藥,不會有事,她很快就把小男孩手臂的傷痕處理妥當。芷若把人送去信芳園,不多會兒,公孫紅錦就吵吵鬧鬧地來找人理論了。她不管誰出面講情,褚管家也好,秦嬤嬤也罷,推拒蘅蘭與芷若的阻止,厲聲責問小孩為什么要刺傷她弟弟?
“就算我對不起晚晴,跟天山什么關系?你有氣就沖著我來,你為難天山做什么,你想毀了他,讓他終身不能習武嗎?小小年紀心思就這么歹毒,不如趁早打死了!”
公孫紅錦情緒那么激動,行為那么張狂,就好像瘋癲了一樣。蕭如月沒有閃避,將心比心,誰家家長得知自己子女被人傷害都不能冷靜,何況,她們之間也是有前嫌。
南明一美人寇紅的指甲就要劃上小孩的臉面時,被人抓住,輕輕地一捏,指骨斷裂聲頻傳。動手的便是送客回轉的李明憲,他嫌惡地將人一甩,讓蘅蘭把人送回信芳園。
“憑什么?你們李家憑什么這么欺負人?!是不是真要把我逼死了你們才高興?”公孫紅錦從地上抓起那根金簪,抵在自己的喉嚨上,痛苦地哭喊,悲憤地吼叫。
李明憲摟抱著小孩,輕輕地拍打,見公孫紅錦如此不識趣,冷哼一聲:“那你就去死吧?!彼S口吩咐蘅蘭把那小男孩的手筋挑了,確定公孫天山一輩子不能習武后,再讓公孫絕和來他討論傷害賠償一事。
公孫紅錦從那如風的微笑中見識到殘酷的真諦,立即松了金簪,撲過去抱住蘅蘭的雙腿,阻止她去執行命令。
“大伯,紅錦錯了,您饒了天山,您饒了他,他才八歲,我給您磕頭?!惫珜O紅錦真的是急瘋了,她在漢白玉上重重地磕碰,那漂亮的雪白額頭很快就血肉模糊,她仍然在用力地磕。
蕭如月瑟瑟發抖,公孫紅錦越凄慘她自然越高興,但是,那不能以一個小孩的未來作賭注。李明憲噙著笑,愛憐地撫摸小孩的腦袋,他對公孫紅錦痛哭流涕的求饒沒有興趣,但是,懷里小孩瑟縮依靠他的行為極大地取悅了他。
曲有容和蘇貞秀得信趕到此處,公孫紅錦哭叫懇求她們同向李大少求情。蘇貞秀嚇得臉色發白,手指放在嘴里喊不出聲。曲有容整了整神色,道:“小孩子玩鬧,傷害難免。大伯,二嫂一時失言,還請饒恕?!?
她頓了頓,又說道:“林小姐聰慧,早懂明辨是非,今日事必然會讓孩子憂心,還請大伯體憫林小姐所喜無多,歡娛時少,不易再生事端?!?
李明憲摸摸小孩的臉蛋,嫌小孩臉太冰太冷,開尊口讓人到秦嬤嬤請罰去。曲有容深深地吐出一口氣,行禮拜謝,叫上蘇貞秀扶公孫紅錦離開紫煌院。
蕭如月提在嗓子眼的那顆心,也落回心窩。
李明憲捏著小孩的手骨,狀若沉思,一派高深莫測。蕭如月努力調整自己的思緒,輕輕地掙出手,窩在少年的懷里摸出書端看,偷偷地瞄瞄李大少的臉色,指著疑難處小心地問怎么解釋?
少年的黑眸閃閃發亮,神態灑脫又閑適,就好像指揮千軍萬馬殺伐立斷的軍神;又像是談笑間櫓飛煙滅從容自若的商場老手。蕭如月不小心地吞咽一大口口水,色既空,空即色,四大皆空。。。
“懂了?”
蕭如月木木地點頭,李明憲指指自己的臉頰,蕭如月眼前如閃電劃過,腦子里就像被雷劈過,這叫人怎么活?不成功就成仁,她豁出去了。
李明憲笑得很溫柔,孤僻少年和討喜小孩的日子就在表達感恩的親吻與擁抱中有滋有味地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