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冤鼓所在的高臺附近沒有遮掩,乃是東市十分明顯的一個標誌性建築,幾乎只要靠近東市,就能遠遠看到那高臺之上聳立的巨鼓。
此時玄淵就提著長劍立於高臺之上,在漫天無聲飄落的鵝毛大雪中,他玄色的背影飄渺孤寂,因身材瘦削而顯得身不負衣,長風鼓動間吹起他身上的衣袍,衣袂紛飛、仙姿飄渺。
仰頭看著天空中不斷飄落的覆蓋整個皇都的大雪,在東市衆人眼中,他的背影孤寂而悲傷,好像再爲蒙受的不白之冤而痛苦難安。
在六月飛雪的背景下,皇都所有聽聞了卿蕪事蹟的百姓們都不由將他擺到了弱勢的位置上。如果不是有冤屈,好端端的六月,怎麼可能會突然下起大雪來?
所有,卿蕪將軍一定是被冤枉的,陛下對卿蕪將軍懲罰一定有問題,那麼再想深一點,卿蕪將軍所言的男女應當平等對待,不應該因爲男女身份而有所不同的話……也是對的?
在滿城漫天風雪中,不知道多少百姓和大臣們都不由在心中思考起了這些事情,就連原本氣勢洶洶的從皇宮朝著鳴冤鼓而去的女帝,都被這突然而降的鵝毛大雪給駭住。
此時可是古代世界,百姓最是封建迷信,發生了六月飛雪這樣令人難以置信的大事,對於君王而言是一場極大的政治災難。
尤其是六月飛雪出現在卿蕪敲鳴冤鼓伸冤的時刻,難免讓人心中認爲,這是陛下言行失德,纔會讓上天降罪,於六月降下鵝毛大雪,以此洗清卿蕪的過錯。
如果這件事情沒有辦法完滿解決的話,女帝怕是要下罪己詔承認自己錯了,對卿蕪的處罰做錯了。而就是她下了罪己詔,如果輿論爆發,民意不再向著女帝,只怕她的皇位……也不穩了。
在衆人眼中擡頭看著漫天大雪悲痛的玄淵其實是在和0617說話:“不錯,時機把握的很好,看來由你來操控人工降雪機是個不錯的選擇。”
從上個世界立刻時,玄淵可是帶走了一大批亂七八糟的高科技工業化產品,這些東西被玄淵放在他的芥子空間中,而到了這個世界後,玄淵很快就想到利用古代百姓的迷信思想來洗白卿蕪。
對古人而言,很多他們無法理解、無法解釋的事情都會推給上天。在翻閱大量的史記時,玄淵發現許多難以解釋的事情一旦發生,那麼百姓就會認爲是皇帝失德,進而惹出一番動盪來。
什麼天狗食月、彗星劃過、地龍翻身、六月飛雪……這些古人不知道原理的事件,都被迷信的百姓歸於上天的警示,一旦在哪個皇帝爲帝的期間出了這樣的事情,那麼這口鍋就要皇帝來背了。
天狗食月、彗星劃過、地龍翻身這幾樣,要麼是天相要麼是災禍,玄淵控制不了天相的時間,也不可能讓鳳元國發生地震讓百姓流離失所,所以思來想去倒是六月飛雪這個比較好操作。
而玄淵在附身卿蕪的身體後,在藏在自己神魂中的芥子空間裡一番,還真給他找到了人工降雨、人工降雪的機器。之前玄淵交代0617的事情,就是讓它在合適的時候啓動機器,人工六月飄雪……
如今看來,0617將時間把握得很不錯,造勢非常成功,至少如今看來,不少百姓都認爲卿蕪是對的,並且會就男女地位這件事情進行思考。
“該把這場戲演下去了。”玄淵擡手甩袖,動作輕描淡寫不帶煙火氣息的收起了懸浮於極高的空中的人工造雪機,然後轉身看向了高臺之下的衆多百姓們。
在漫天飛舞的大雪中,玄淵的語氣比冰雪還要冷漠冰冷,他似嘲似悲的低聲嗤笑一聲,說道:“看來上天已經就我的問題給出了答案。”
“我沒有錯,錯的是陛下,是鳳元國的國策。從今日起,我將脫離鳳元國,不再是這國家的臣民,我要建立一個沒有壓迫、沒有高下之分、沒有男女不平等的國家!”
玄淵抽出腰間的長劍,直指長空:“從今日起,卿蕪再非鳳元國之人!今日我再次發誓,定要摧毀鳳元國這錯誤的一切!”
從高臺上縱身躍下,衣袂紛飛間玄淵毫髮無損的落在地上,他從東市一家馬行系在門口招攬買家的馬匹繮繩斬斷,翻身坐到了馬上。
高高坐在馬上,玄淵對衆多沉浸於六月飛雪和玄淵質問中木然不語的百姓說道:“如今我已非鳳元國之人,從此以後,我將行走在我要踐行的道路上。”
“你們可以來追捕我換取陛下的賞賜,也可以選擇站在我這一邊,同我一起爲了全新、正確的新世界奮鬥,我歡迎每一個和我抱著一樣想法的人,不管是男子還是女子!”
“駕!”玄淵一扯繮繩,手提長劍,玄袍紛飛,策馬徑直從東市駛出了皇都,朝著遠方不知名的地方疾馳而去。
而他所過之處,百姓無不避讓,他們沒有選擇攔下玄淵,抓住他去向陛下邀功討賞,但同樣也沒有人站出來說要加入玄淵這一邊。
對這樣的發展玄淵心中早有預感,所以並不驚訝,也沒有挫敗或者遺憾的情緒。鳳元國立國幾百年,女尊男卑的社會基調已經奠定了這麼長久的時間,哪裡是他幾句話就能扭轉的?
但是沒關係,他今日所說的話就像是一顆種子埋藏在皇都幾十萬百姓的心中,隨著他們將這個消息擴散出去,總有心中懷著同樣志向的人會加入到他的陣營中來,與他一起奮鬥。
想要推翻鳳元國,甚至是推翻整個女尊男卑的社會,靠玄淵一個人是做不到的,他總不能一人獨劍斬盡數十萬大軍(就算做得到也不能做,會被當成妖怪的)。
他需要同伴,需要一起奮鬥的人,而當他積蓄了足夠的力量後,就可以開始嘗試對鳳元國或是者凰御國出手了,只有男子掌握了一個國家的權力,才能真正讓男子掙脫女尊男卑的枷鎖。
此時玄淵沒有一個同伴,雖然“勢單力薄”,但同樣行動自由,所以玄淵此時打算直接策馬疾馳到邊關,然後在鳳元國和凰御國的交界處停留下來。
凰御國剛剛吃了敗仗,這樣好的機會,玄淵委實不想錯過。而且邊關民風較爲開放,如果想組建男子自己的勢力,會容易得多。
卿蕪原本是鳳元國之人,不好通過劫掠鳳元國的臣民來壯大自身力量,但是他可以劫掠凰御國!而且如果是百姓自己來投奔他,可不能算他劫掠鳳元國不是?
至於留在鳳元國的鳳傾雲還會不會記得自己曾經的承諾,會不會爲了提高男子地位而努力奮鬥,就不再玄淵考慮之內了,不管她是否行動,對玄淵而言都不算什麼大事,因爲……根本不重要。
不管外表看上去多麼光風霽月、清澈高沉,玄淵本質上都是心機深沉的人,他外表不顯,但心中算計卻十分深遠。早在他成爲卿蕪,瀏覽完劇情後,他就定下了一系列的計劃。
玄淵騎著快馬離開皇都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女帝耳中,在得知玄淵臨走之前的一番話語後,女帝的臉色變得鐵青,極爲難看:“傳令下去,讓沿途的官府追查卿蕪的下落,一定要將他抓捕或是斬殺!”
既然他自己親口說了自己再不是鳳元國的臣民,那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卿蕪鬧出來的六月飛雪的事情已經讓女帝顏面大失,若是讓他活著離開鳳元國,她顏面何存?
接受了女帝盛怒之下安排的任務的女官不由一臉苦色,幾乎不知該如何迴應陛下道話,既怕惹怒了陛下,可是又覺得陛下的命令難度太大……
怒火消去後,女帝敏銳的發現了在場文官武將不自然的神色,不由皺眉問道:“怎麼了,朕的命令有什麼難以完成的地方嗎?”
幾個女官對視幾眼,不由苦笑道:“陛下是否忘了昨夜,卿蕪將軍以一人之力前後打敗了千餘名禁衛軍,他昨夜留手,劍下不曾留下一條性命,但……”
但卿蕪今日已說了,他再不是鳳元國之人,想來若是真有人去攔他、抓捕他,他是不會再留情的,這一次,他的長劍必將染血。
女帝很快明白她們的未盡之意,一時也沉默了下去,不知道是否應該派人追捕。她所預想的過來沒錯,卿蕪此人,果然成了一大災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