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玄淵掀了老底和黑歷史,秦大人覺得分外糟心,然而就算心裡鬱悶得不行,卻還是得捏著鼻子承認,能知道這些只有他們父子才知道的小秘密,他兒子肯定沒問題,只是這性格突變……
秦大人忍了忍,到底沒忍住,虎著臉皺眉問自家兒子道:“你今日的表現可真是讓爲父大開眼界,難道說你平日的溫潤如玉、端方知禮都是裝的?”這般桀驁不馴、牙尖嘴利,再加上思路清奇、騷操作一套一套,真是讓人猝不及防,無法抵擋。
“平日裡自然不是裝的。”玄淵玄淵眼睛眨都不眨的忽悠道,“只是對於與祝幼璇定親的這件事情,我已經忍無可忍,故而不打算再忍耐下去,決意一定要說出我心中的決定,想來對於我的決心,你應該很明白了。”
秦大人沉默了下來,心中思量萬千、躑躅不前,他如今算是知道在退親這件事情上,兒子是鐵了心、下定了決心,絕不會再更改想法,而且祝幼璇確實也不能算得上良配,可理由有一千一萬,也難以讓他下定決心去祝家說起退親之事。
秦祝兩家的交情,早早定親的承諾,士林之間的風評言論……這些都是秦大人躊躇不前的原因。說到底,他到底還是覺得祝幼璇有救,對繼續秦祝兩家的親事抱有幻想,只能樂觀想著也許事情並不是一定糟糕到那等程度呢?
見秦大人還在猶豫不決,玄淵身上冷冽淡漠的氣息一瞬間猶如冰雪消融,微帶稚氣的面容上露出溫潤爾雅的表情來,一瞬間就褪去了冰冷和桀驁不馴的凜然,氣質重新變得和之前一樣,此時少年俊美秀雅、氣質溫文,君子如玉,如切如磋,還是秦修茂那副溫潤君子的模樣。
“既然父親一時半會兒下定不了決心去退親,那我就先退下了。”玄淵淡淡笑著,不再如之前那般冷凝漠然、針鋒相對,語氣平緩溫文,再不見之前的針鋒相對。
秦大人還在心中糾結,一時有些怔忪,只隨口問道:“你去哪?去國子監讀書?你今天可誤了時辰,可有與國子監的師長們請過假?”
玄淵脣角還帶著一分清淺淡然的微笑,語氣淡淡:“去見母親。”
“什麼?!”玄淵語氣很淡,還帶著幾分笑意,但秦大人卻直接跳了起來,差點沒被嚇死,他下意識的就以爲玄淵要去跟秦夫人說之前那些昏話,當真是心頭一陣驚駭,連聲道,“你去見你母親打算作甚?”不是要說讓他娶祝幼璇這種坑爹的昏話吧?
玄淵似是明悟了什麼,濃密纖長的睫毛垂下,目中掠過一抹笑意,卻故意慢吞吞說道:“只是稟明母親,我打算去國子監住,不會在住在家中。您什麼時候同意了退親一事,我什麼時候再回來。”
“或者父親若是覺得我住去國子監,也是託了家中關係才能入住。那我也可去寺廟或者道觀借住,總算認得幾個字,讀了十年書,就是替人抄寫書信,或是賣字畫也不至於餓死,倒不必非要倚靠家中勢力,花家中給的錢。”
……這是一言不合打算離家出走了?秦大人按了按額角,心裡一陣鬱悶,一時想著算了遂了他的意思退親算了,一時又覺得跟人家祝家定親十幾年突然退親,不說背信棄義、違背諾言,就是這番行事也對不起人家祝幼璇啊,她都定親這麼多年了,突然退親,她還怎麼嫁人?
秦大人心中那個糾結,真是混亂得不得了,他不想再看糟心的兒子,直接惱羞成怒,擺手道:“滾滾滾,你愛去國子監住就去國子監住,這退親的事……”他本想說決不允許,但一想到玄淵之前說的昏話,心裡一哆嗦,到嘴邊的話就換了說辭,“讓我再想想。”
玄淵也沒指望著能立刻得到準話,這個年頭退親不是那麼簡單就能成功的事情,反正距離祝幼璇被穿書者代替還有一個月,倒也不算急,只應了聲後就站起來,朝秦大人拱了拱手,便離開了書房,直接往秦夫人所住的正院而去。
玄淵走後,秦大人愁眉苦臉的坐在書桌後,難得的能好好臨摹字帖的休沐日就這麼被破壞了,實在是讓他糟心。愣了半響,秦大人才注意到自己黑乎乎的袖子和一片狼藉的書桌,連忙提高聲音:“來人,把這裡收拾一番。”
在書房中猶豫了一會兒,秦大人一甩衣袖,終於還是說道:“先回正院更衣。”他還是不放心,得去聽聽兒子跟夫人說了什麼,有沒有說昏話。而且……這與祝家退親的事情,還是得跟夫人商量一番。
於是玄淵剛剛來到正院,才與秦夫人說了兩句話,迴應了一番秦夫人的關係,還沒來得及提起與祝幼璇退親和他要去國子監住的事情,秦大人就急吼吼的追進了正院,他快步走進正堂,裝作沒看到玄淵,徑直對秦夫人說道:“我不慎打翻了端硯,墨汁濺了一身,可有換洗衣物?”
秦夫人正在關心兒子有沒有吃好睡好讀書好,就被衝進堂來的秦大人打斷了,再一看衣服、手上都是墨跡,一片狼藉髒污的秦大人,當下不由微微皺眉,連忙齊聲迎上去,輕嗔道:“這是怎地了?怎麼這麼不小心?”
見秦大人急吼吼的趕過來打斷他與秦夫人之間的對話,玄淵也不以爲意,他站了起來,抱拳一禮:“既然父親來了,那麼之前與你商談之事,還請代爲轉告給母親。我今日便搬去國子監,不會再回家住,請父親早下決心。”
說完這話,玄淵直接轉身離開,留下不明所以、皺眉不解的秦夫人和差點跳腳的秦大人,秦大人簡直是咬牙切齒,這小子就丟下一句要搬去國子監住,既不說原因也不說剛纔他們到底商議了什麼,就這麼腳底抹油一般的退去,真是讓人又氣又怒。
在替秦大人更衣時,秦夫人一邊替他將袖子拉平,一邊問道:“你到底與茂兒說了什麼事情?怎地他突然就要搬去國子監住?雖說確實有不少學子都住在國子監中,圖讀書方便,但茂兒在家中,有你時常提點他,給他開小竈,可比住在國子監好多了,怎麼便要去國子監住?”
秦大人猶豫了片刻,到底忍不住苦笑道:“那個臭小子,今天一大早跑去書房跟我說要退掉和祝家的親事,我要是不同意,他就不留在家中了,住國子監也好,去寺廟或者道觀暫住也罷。他還說讀了十年書,靠自己活下去總是不難,拿離家出走威脅我呢。”
秦夫人手下動作一頓,眼中露出莫名光采來:“哦,茂兒說想與祝家退親?”她的語氣讓秦大人微微一怔,彷彿有些不好的預感,下一刻就聽秦夫人微微笑道,“總算是開了竅,曉得事理,沒跟你似的……”不長腦子。
秦大人豈能聽不出秦夫人贊同的意思,頓時忍不住嘆息起來:“退親不是小事,兩家親事定了多年,貿然退親不僅傷了兩家情誼,你讓祝家女兒怎麼辦?祝家的面子還要不要了?我們這樣的人家,退親之事哪能如此隨意輕忽?”
“爲了保全祝家的面子,所以明知祝幼璇不是良配,非得踐行婚約坑茂兒不成?”秦夫人柳眉倒豎,提起這個就心中惱怒,當下冷笑道,“說到底還是老爺你三碗黃湯下了肚,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心裡沒點準數,隨意就許諾應下親事。”
“你倒是個守信的人,說話算話、踐行諾言,可你這完全是在坑害茂兒,拿自己兒子未來的婚姻大事成就自己的好名聲,當真是捨得啊。呵,你隨口一句許諾,到最後吃虧的卻是茂兒,你怎麼不自己上啊?想要和祝家結親是吧?要不你休了我,去娶祝家那姑娘啊!”
秦夫人真是想到當年那指腹爲婚就是一肚子火,本來若是一時戲言,酒醒後大家笑過也就算了,偏偏秦大人秉持什麼君子之風非得踐行諾言,生生的把親事坐定,著實讓人惱怒,這般隨口一句就決定自家兒子的婚事,實在是讓秦夫人氣得想嘔血。
秦大人可不敢在夫人暴怒的時候再出言惹怒她,只是秦夫人這一番話讓他確定了一件事情,他夫人跟兒子果然十分相像,就連出言譏諷他時竟是用了相似的話語,都說著“這婚事是他做主非要定下幹嘛不由他去踐行”的話。
吸了口氣,秦大人滿臉慨然,終於鬆了口風,嘆息著妥協道:“就算親事要退,至少給祝家留些面子,別損了人家女兒的名聲和之後的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