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師尊。”玄淵進殿後,先朝高坐上首的餘杭真人見禮後,方纔直起身來,神情清冷淡漠、目光平靜安然的擡頭看向餘杭真人,這一看,玄淵又不由脣角一揚,略覺眼睛被閃花的微微移開了目光。
臉頰光滑紅潤若嬰兒,然而頭髮卻是真正暮年之人的蒼白如雪,與他不顯老態的面容形成強烈對比和反差,餘杭真人在玄淵叫他師尊時再次後背一陣發毛,產生了涼意和毛骨悚然的感覺,只是依舊不知原因爲何。
微圓的紅臉上浮現出幾分笑意來,餘杭真人壓下心頭浮起的毛骨悚然之感,努力將這種莫名感覺排解開來,重新變得雍容溫和起來,他撫了撫自己長長的白鬍須,臉上笑意盎然,眼中閃爍著得意之色,對玄淵招了招手:“來,行歌,過來。”
見餘杭真人一副得瑟高興的模樣,玄淵如遠山般的黛眉輕輕一挑,幽深如海的眼眸中露出幾分瞭然和笑意來,只是這笑意一閃而過,並沒有在他俊逸昳麗的面容上停留多久,反而一閃而過。
墨桀能夠被抓住,自然得益於他的提醒,得益於他最先發現墨桀的蹤跡並且當機立斷的以傳訊煙花通知天行宮衆多長老。以天行宮的行事風格,對於門下有功的弟子,他們必定不會虧待,一定會有賞賜。
若是弟子立了功勞門派卻不獎賞誇讚,那麼豈不是涼了門下弟子的心?以後再有類似之事,便不會有弟子一心爲著門派,忠心無二的爲門派做事了。要想將一個門派維持下去,有功必賞、有罪必罰的規矩是必須的。
而玄淵看餘杭真人笑得那麼得意自豪,就知道趁著這個機會,餘杭真人必定是爲他收羅了不少寶物,同樣是有功必賞賜下來的東西,但用心挑選和隨意選取的區別可是很大的。
順著餘杭真人的話,玄淵往上首的高座走了幾步,站在了階下,他仰頭看向餘杭真人,神情依舊平靜,語氣淡然的問道:“師尊有什麼要吩咐於我?”
“是好事!”餘杭真人笑呵呵的,“你之前于丹峰後山發現的那個魔道之人大有來歷,牽扯到非常重要的陰謀算計。幸好你提前識破此人藏身之地,助我們將他抓捕,否則只怕會釀出極大惡果來,到時候就不可收拾了。”
餘杭真人端起茶盞啜飲了一口甘冽的清茶,潤了潤嗓子後語氣溫和含笑道:“你爲宗門立了大功,宗門自然有功必賞。掌教真人開了主峰的寶庫,由爲師入內親自爲你挑選了幾件寶物,算作允你的賞賜之物。”
“多謝宗門厚愛,多謝師尊爲弟子奔波。”玄淵很是上道的朝餘杭真人拱了拱手,表達自己的感謝之意,雖然臉上神色依舊清冷平靜,若寒山之雪冷然無情,但語氣真摯誠懇,並不讓人覺得是虛情假意。
餘杭真人笑呵呵的擺了擺手,笑得十足開懷快慰:“有什麼好謝的,這都是你應得的。要不是你修煉速度快,剛好度築基晉級到金丹的雷劫,怎麼可能引起天地靈氣之變讓魔修蹤跡暴露?如果不是你晉級後氣息敏感,怎麼會發現魔修存在?”
“而若不是你如此機警果決,在發現魔修蹤跡後邊當機立斷的發送了傳訊煙花,爲師和掌教真人等人怎麼能快速趕來將他堵住並且抓捕?這都是你應得的,是你的機敏和果決立下的功勞應得的。”
餘杭真人是真的非常得意和欣慰,誰說他們丹修只能煉丹的?瞧瞧,他的弟子多機敏多果決,多有能力?要不是他的弟子謝行歌通知了天行宮中人,他們能夠抓得到墨桀?可別做夢了!沒有他們丹峰的人,什麼魔尊墨桀都是雞飛蛋打。
作爲丹峰之主,也是謝行歌的師尊,餘杭真人是覺得自豪無比,與有榮焉。要知道以往在天行宮,丹峰的地位高是高,也得其他修士敬畏,但那都是因爲他們煉出的丹藥,他們雖然有地位但卻從來沒有風光過,沒有接受過各山各峰的崇拜和感激。
可是這一次就不一樣了,這一次抓住墨桀,不管從他那裡拷問出了什麼秘辛,都得承他們丹峰一份情,都得發自內心的感謝丹峰,讚歎謝行歌行事果決,這種感激和讚歎,對於不缺靈石財富、不缺地位權勢的餘杭真人而言纔是最重要的。
沒錯,丹峰現在根本不稀得追求物質水平了,他們現在要追求的是精神上的滿足感。若非是因爲此事帶給了餘杭真人極大的滿足感和自豪感,他也不至於這麼熱情主動的替謝行歌爭取好處,要知道他座下弟子數量也不少的。
“來,這個儲物袋給你,其中所裝的都是爲師親自從寶庫中爲你挑選出來的寶物,你看看是否合心意。”餘杭真人擱下茶盞後,從袖子裡摸出一個巴掌大小、以金絲銀線繡著祥雲仙鶴的白色囊袋來。
他將這個精緻無比的囊袋含笑遞給玄淵,示意他接過並且在這囊袋上留下烙印,如此便算是讓這個儲物袋認主了,玄淵便能以神識直接查看儲物袋中所存儲的東西。
玄淵輕輕應了一聲,態度平靜的接過儲物袋後,正以查看間,就聽餘杭真人語氣含笑、帶著幾分莫名求誇獎意味的說道:“其餘四件寶物尚且不提,單說那放在最中央的那一件,可是爲師將整個寶庫逛遍了,才挑選出來的,很是適合你。”
此時玄淵的神識也已經探入了儲物袋中,開始一一查探儲物袋中所存放的寶物,同時他聽著餘杭真人繼續喜滋滋的說道:“此寶名爲藥王鼎,乃是一件極品靈器的丹鼎,因煉製手法特殊,日後機緣巧合下說不得有機會能進階成法寶!”
“這件丹鼎價值連城,乃是天行宮主峰寶庫中所藏的最好的一尊靈器級別的丹鼎,極是珍貴,爲師跟掌教真人磨嘰了許久,他才同意我帶出來將此鼎送於你。行歌,你不是剛剛進階金丹麼?此丹鼎正好做你的本命法器!”
修士會以珍貴靈材製作一些具有獨特功效的器具來,在漫長歲月中,這些器具統一被稱作法器。而根據品質不同,有法器、靈器、法寶和靈寶的劃分,每一階又有下品、中品、上品和極品的區分。
靈寶在此方修真界已然無跡可尋,法寶數量也極是稀少,如今只得寥寥幾十件,每一件都十分珍貴,只有化神期和部分元嬰期才擁有法寶,大多數元嬰期還是使用靈器,遍尋天下也找不到法寶。
如此可以想見,一尊極品靈器的丹鼎是何等尊貴——若非餘杭真人自身有奇遇得了一尊法寶級別的丹鼎,他多半也是使用極品靈器級別的丹鼎,而這尊極品靈器的丹鼎賜予的還只是剛剛進階金丹的謝行歌!天行宮這份賞賜,真的可謂是大手筆。
然而……
玄淵木著臉,無論如何也擺不出高興、喜悅的臉色來。哦,爲了感謝他示警幫助他們抓住墨桀,所以獎勵給他一尊丹鼎?問題是,他要丹鼎做什麼,拿來裝東西還是用來砸人?
雖然他知道,餘杭真人挑選這份賞賜給他是真的用心良苦——誰讓謝行歌就是個丹修呢?還是個剛剛進階金丹期沒有一個好丹鼎的丹修呢?但問題是他現在真的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完全沒有被宗門重視的喜悅感。
要說他以往打劫丹修時最不喜歡哪種戰利品,那肯定就是丹鼎了,丹藥能自己用還能賣出去,其他靈器也是如此,然而丹鼎卻沒地方賣,因爲買丹鼎的只會是煉丹師,而煉丹師是不可能從劍修手中去買。而且丹鼎又重又多半留有煉丹師的標誌,搶到了也是麻煩。
餘杭真人見玄淵木著臉不說話,壓根沒有往他不喜歡藥王鼎這個賞賜上面想——哪個丹修會不喜歡丹鼎啊,要知道對於丹修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丹鼎了,擁有一尊好的丹鼎,完全能夠提高三成煉丹成功率,這對於丹修而言無比重要。
“是不是特別高興?”餘杭真人撫了撫自己的白鬍須,笑得十分和藹可親,用一種瞭然的語氣接著道,“師尊知曉你必定是對這份獎勵下來的寶物無比重視,不過呢,你也不用覺得承了宗門的情,覺得受之有愧,這都是你應得的。”
玄淵:-_-
並不覺得承情,受之有愧更是天方夜譚。
“因爲給你挑了這尊極品靈器的藥王鼎,剩下四件東西價值也就不高,你自己看看吧。”餘杭真人擺了擺手,語氣不甚在意,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很顯然儲物袋裡所放的其他四件賞賜之物在他看來根本不算什麼,故而並不在意。
玄淵也不甚在意這儲物袋中的東西,打算留給謝行歌,只是在收起由金絲銀線繡了精美雲紋的囊袋後,朝餘杭真人拱了拱手,沉聲說道:“師尊,弟子進階金丹期主要是因爲在丹道上有所頓悟,實屬機緣巧合方進階成功,終究根基不穩,打算出宗歷練一段時日。”
餘杭真人爲玄淵的話忍不住露出了幾分沉吟來,他撫須了幾下後,慢慢說道:“說來也是,你從築基中期直接進階到金丹期,確實進步太快,若是頓悟所致,那確實得花費時間不足根基,以免日後進階速度緩慢,又或者修煉上出了岔子。”
“嗯,你打算前往何處歷練?”餘杭真人端起清茶又啜飲了一口,方纔語氣平靜的詢問,“你雖然進階金丹,但吾等丹修向來於鬥法戰鬥上沒有天賦,你可不要挑選一些太過危險的地方去歷練。”
被懷疑戰鬥力不高的玄淵:…………
“我打算去天傾山一次。”玄淵語氣無波,十分平板的說出他的打算,“對這撐起整個修真界的神山,我向來頗爲期待,打算前去觀賞一番,想來當站在天傾山山巔,會當凌絕頂時會有所感悟。”
天傾山雖然是撐天神山,然後靈氣並不充沛,也無多少靈植妖獸存在,故而並沒有修士選擇在天傾山附近建立勢力,除了想要來一觀撐天神山的修士,極少有修士會靠近天傾山附近,說來此處附近倒是比較安全。
“天傾山確實是個好地方,既然你決定前去一觀,那便去吧。”餘杭真人臉上露出幾分微笑來,點了點頭說道,“你打算何時出發?”
玄淵神情淡漠,語氣平靜,淡淡道:“等我徹底穩定了修爲,並且習練了金丹期的功法,將本命法器成功與自身凝練合一後,便會出宗歷練。等根基徹底穩固下來,再返回宗門。”
餘杭真人微微頷首,淡淡笑道:“如此也好。”等玄淵抱拳告退後,在空空蕩蕩的室內,餘杭真人喃喃自語,“看不出有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