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玄淵犀利吐槽,且一針見血的將被時光掩埋的歷史與過去翻開後,流宿雲表示短時間內不想再跟玄淵說話了,只是告知了合歡宗的修士已經過來開始好好招待姜樂容和他已經派出了魔修去“接”妙清的事情。
將這兩件事情告知玄淵後,流宿雲就快快的離開了這個院子,再不想多待,他並不想再被玄淵一針見血的戳破他過去曾經經歷的一些事情,而且有關於玄淵開口問出的事情,他也確實需要好好思索清楚。
等到丹田中的魔氣盡數被洗滌乾淨,他不再是魔修,可以重新修劍之時,他又該何去何從?以一個正道劍修的身份坐穩魔尊這個位置無異於天方夜譚,但要流宿雲迴轉正道,他卻也是一千個一萬個的不願意。
“真是頭疼啊……”流宿雲擡手揉了揉眉心,作爲一個不擅長陰謀也習慣了動手不怎麼動腦的修士,流宿雲最開始探索洗滌魔氣的辦法時,還真的從來沒有考慮過魔氣被洗滌乾淨之後應該做什麼,現在想想真的是覺得他太甜了。
流宿雲離開,玄淵依舊坐在小院中的石桌前,垂眸看了眼已經變冷的清茶,他一揮手,寬大飄逸的長袖翩躚拂過,桌面上所擺放的茶壺、茶盞都消失不見,石桌面上又是一片乾乾淨淨。
其實玄淵開口問流宿雲的那個問題,其實有意要問的人是寧修臣。這洗滌魔氣的辦法是玄淵通過一次次試驗創造出來的,連試驗品流宿雲都開始走向魔氣洗滌乾淨之路,更不要說寧修臣了,他必定也是一樣會重新歸於正道,不再是魔修。
那麼到時候,寧修臣又該何去何從?這個選擇必定只能有寧修臣自己來做出,旁人無從干涉,故而玄淵開口問流宿雲,其實不過是在問寧修臣。只希望他能在心裡把這些事情想清楚,做出一個對他自己而言不會後悔的選擇來。
端坐於石桌之前,玄淵眼簾微垂,睫毛濃密纖長,眼尾上挑,帶著幾分淡漠冷意,他擡手輕輕於桌面上敲了兩下,脣角微揚,嗓音低而不沉,清冽寒然,自言自語道:“只剩最後一個了。”
思及寧修臣的最後一個報復對象妙清,玄淵不由瞇了瞇眼睛,狹長眼眸中有著點點嫌惡和噁心。殺人不過頭點地,修士將敵人殺死後,以敵人身軀煉製成殭屍、屍傀也不算什麼,但妙清那等作爲,實在讓人說不出的噁心。
他可還記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當初可是親眼看到那位外表超脫物外、悲憫慈悲的佛子妙清是如何親手殺了寧修臣的複製體,又如何親手抽出他的骨骸一顆顆打磨成骨珠,並且以一種變態而執拗的態度將那些骨珠帶在身上。
不得不說,玄淵很少見到這般蛇精病的修士,蛇精病到像妙清這樣變態的更是前所未聞,所以他對妙清的觀感極差,當真是半點好感也無,不管是因爲寧修臣與妙清的仇恨,又或者他自身對妙清的不喜,都讓玄淵決定以妙清爲突破點,教導寧修臣一個道理。
全然的善心是無用的,尤其是在自身實力不足的時候。
魔域天空中,有六個修士正在全力趕路,這些修士中五人是合體期的魔修,另一人卻只是分神期的佛修,由五位合體期魔修輪流帶著佛修以最快的速度趕路,於半空中疾馳而過時,當真是疾風颯颯、追雲趕風,速度快得驚人。
這一行人,自然是奉流宿雲之命的魔修與被“請”到魔首城去談佛的妙清。
因爲一路上皆有魔修帶著自己趕路,妙清並未消耗多少靈力,一路上被裹挾著趕往魔首城,他也並沒有驚惶恐懼之色,更沒有趁亂逃跑的意思,只是一直維持著不喜不怒、淡定沉穩的態度。
這並非是假裝,自從月前妙清於一處山脈之中親手除去了干擾他心智、誘惑他墮落的最大之魔後,妙清便覺得自己目清神靈,心思澄清,已然戰勝了這世間所有的魔,從此以後,世間的一切孽障、一切黑暗,都將不能侵蝕於他,不能再動搖他的心。
佛有開悟明智,佛也有頓悟,妙清自從降服了世間最大之魔後,便覺得自身的修爲有了飛躍般的提升,他再也不會被魔所迷惑,再也不會被魔迷了心智,因爲這世間能動搖他的最大之魔已經被除去,自此以後,他將以佛心圓滿之身行走於這片大地,效仿先佛救化世人。
如今自覺佛心通透圓滿的妙清自然不會因爲被五個魔修強行帶去魔首城便驚惶害怕什麼,甚至於他很期待當面見到魔尊,然後將他的宏願告訴魔尊,以他的佛心來感化魔尊,使他皈依我佛,與妙清一起來度化整個魔域。
不得不說,當一個佛修瘋了,卻以爲自己佛心圓滿通透,不沾半點塵世污穢之時,誰也猜不到他心裡流轉的都是一些怎樣令人瞠目結舌的念頭,有時候怕的不是瘋子,而是一些根本不知道自己瘋了,還以爲自己快要羽化登仙、當世成佛的蛇精病。
當派出去的人帶著妙清回到魔首城,並且帶著他進了魔尊殿求見流宿雲時,流宿雲一邊請人去請玄淵,一邊於一方偏殿之中接見這位千佛寺的佛子,這位玄淵口中已經墮落成魔、已經瘋了的妙清。
一路疾馳後直接被塞到了魔尊殿之中,妙清臉色微白,精神略顯萎靡,但當他面見流宿雲時,依舊是風度超然,氣質出塵,雙手合十豎於胸前,躬身行禮,嗓音清朗乾淨:“阿彌陀佛,小僧見過魔尊。”
眨了眨眼睛,流宿雲低頭認真的看著妙清,只見他一身素面青色僧衣,腳踏僧鞋已經破損,但過於簡陋的著裝未使得他因此而有所羞怯自卑之意,他神情沉穩,落落大方,氣度高華,端的是一派佛門高僧做派,看不出任何墮魔、瘋了的跡象。
流宿雲含糊著應了一聲,算是迴應了妙清,接下來他一直皺眉打量著妙清,試圖從他身上找出一些瘋魔的跡象來,但是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卻都只看到妙清超然物外,悲憫慈悲的秒僧模樣,不由在心中暗讚一聲,這演得不錯啊。
流宿雲是百分百相信玄淵的,以他的強大和爲人,沒有必要開口污衊區區一個分神期的佛子,而且玄淵都言妙清與寧修臣之間有仇,甚至含糊表明在妙清手上,寧修臣吃了大虧。
這些豈不是說明這位佛子已經朝寧修臣動過手了麼,可即使如此,他還能擺出一副什麼事情都沒做過的超然模樣,可不就是演得好。不過要流宿雲來說,大概演戲好是佛門弟子的通用特點,他們大多都掌握了一邊慈悲爲人忽悠人一邊暗地裡下狠手的技能。
流宿雲真的很想知道,在親眼看到寧修臣那張臉後,這位佛子妙清還能不能繼續演下去,做出一副無辜超然模樣來。
見流宿雲沒有主動開口說起派人將他帶到魔首城來的原因,妙清雙手合十又是一禮,主動開口道:“聽聞魔尊遣人帶我來到此間,是想與我談佛。小僧近日以來於魔域行走,深感此地魔氣縈繞,污穢叢生,若長此以往,魔域危矣。”
“若是魔尊有意改變魔域,小僧願腳丈魔域,以此身教化魔域,洗清這一片罪孽之地。”妙清神情聖潔悲憫,輕聲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佛門也有爲天下有難之人施加庇護之意,若魔尊願站出來,魔域教化之日指日可待。”
脣角的笑意漸漸轉冷,帶著幾分漠然和不屑,嘲諷和厭惡,流宿雲原本聽到旁人傳達回來的消息,說妙清大放厥詞時尚還不以爲意,卻沒想到他倒是膽子大,竟然敢在他面前都說起這些可笑的話,不由冷笑一聲:“呵。”
妙清似是沒有聽到流宿雲的冷笑,神情依舊若廟中佛陀慈悲聖潔,輕聲誦唸:“阿彌陀佛,魔尊作爲魔域之尊,莫非不知魔氣若是繼續蔓延下去,將猖獗難除,成爲魔域之患,到時候魔域怕是連魔修都無法生存,到時候一域皆是累累白骨,不知道有多少修士會葬身於此。”
流宿雲臉色徹底冷了下來,妙清的話雖然有些危言聳聽,但至少有一點沒錯,若放任魔氣繼續發酵蔓延,整個魔域都將淪爲死地。魔氣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如今魔域已經有不少地方出現靈脈斷絕、衍變死地的情況了。
就在這時,一道清冽好聽的嗓音從偏殿門口響起,帶著幾分清淺嘲意:“這種事情,怕是不勞你一個心魔叢生、墮落爲魔的佛修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