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真的太無情無義、太冷漠無情、太無理取鬧了,他明明知道,沒有他幫忙,我一個人處理冥界這些公務會崩潰的,他居然真的這麼狠心,丟下我一個人面對如此衆多的公務,簡直是太可惡了!”冥月癟了癟脣,語氣十分悲憤的控訴著。
而且判官冷酷無情的棄她而去也就算了,但是面對主動到天子殿找他的自己,判官居然連一句話都不跟她多說,只是把公務往他身上一推,然後就轉身施施然的離開,半句話也不跟冥月多說,更別提與她一起將他們之間的因果和糾纏計算清楚的事情。
這讓冥月簡直猶如一拳擊打在棉花上,簡直整個人都不好了。她原本是抱著許多非常複雜的感情來找判官的,但是他卻完全不理會她潛藏的那些心情和糾結,反而毫不留情的直接訓了她一頓,之後又把公務往她身上一推,表現得中規中矩、公事公辦,簡直就像是……
就像是爲他們之間的那些事情焦慮憂傷、輾轉反側的人只有冥月自己一樣,而判官冷淡漠然,無動於衷,根本完全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裡,也根本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又或者其實判官根本什麼都不知道——畢竟就連冥月自己,也是玄淵引導提點過才發現真相,判官不知道也很正常。
判官的反應簡直讓冥月心頭一番涌現出一番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的複雜來,當真是五味陳雜,複雜難言,初聞真相,她心中有驚,有訝,有惶然,有恐懼,又痛恨,有茫然懵懂,然而等到她真的將所有的真相全部消化完畢,她心頭難以自控的涌現出些許清甜來——
然而判官的反應簡直就像是一盆冷水、不,簡直是一盆夾雜了天山終年不化寒霜的冰水迎面朝著冥月潑來,讓冥月一瞬間心冷到底,她這才發現也許根本就是她自己剃頭擔子一頭熱,判官也許什麼也不知道,只是被天道利用了而已。
然而冥月這些複雜難言的情緒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出來,也不想向玄淵傳達,一是因爲這是太過私密的情感之事,二卻是……就連她這個有過深沉愛情的人都說不清這件事情該怎麼辦,去問玄淵這個把情愛之事視爲夢幻泡影的鋼鐵那啥啥,真以爲她沒腦子傻嗎?
所以最後冥月能夠說的,也只是抱怨一下判官冷酷無情的把所有冥界公務轉手推到他身上,然後自己轉身跑去休假的事情……其餘的涉及二人私密的話題,她很難開出口,只能閉口不言故作心中坦蕩並不記掛這些。
然而面對冥月對判官的抱怨和指控……
玄淵揚了揚眉,黑眸中笑意越深,卻言語十分犀利的直接指出冥月話語中的漏洞和缺欠之處:“你之前不也將冥月全部的公務都交給判官一個人處理了嗎?而且這一交託就是幾百年、近千年,你都沒有覺得自己良心痛,憑什麼指責判官?”
冥月:……
她再次忍不住有氣無力的翻了個白眼,稍稍加重語氣,標出重點一般的開口說道:“你是我的好友,難道不應該站在我這邊嗎?”就不能對她把冥界公務推給判官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不知道嗎?真是不會聊天,把天聊死了好嗎。
冥月的反問鏗鏘有力,似乎直擊心靈深處,一般來說面對這種問題爲了彰顯友誼都會開口說是,但玄淵狀似認真的沉吟片刻後,然後在冥月的注視下,他最後仍是堅定而鄭重的搖了搖頭,沉聲開口,聲音磁性低沉:“不能?!?
玄淵表情鄭重認真極了,他薄脣脣角繃緊成一條直線,並沒有彎起半點弧度,只是眼底深處有不容錯認的笑意一掠而過,他直視冥月,認真與她說道:“我決定要站在公平這一邊,而顯然你對判官做的事情不太地道,所以我不站你這一邊?!?
面對一下子翻臉無情的小夥伴,冥月真是驚呆了,她愣愣看了玄淵半響,突而挫敗不已的耷拉下肩膀垂下頭,一副生無可戀、此人已死有事燒紙的樣子:“……連你也覺得,我很過分啊。難怪……判官連一句普通正常的話都不想跟我說。”
只是訓了她幾句後就忙不迭的轉身匆匆離開了,好像跟她相處是什麼苦差事讓他非常不情願一樣,他那匆匆跑開的架勢好像背後有人拿著刀在追殺他一般,那麼的焦躁急切,那麼的迫不及待……判官他,就這麼想要擺脫她嗎?
果然是因爲她很過分的原因吧。
“對,很過分?!睂ぴ聨еc不自信的詢問,玄淵卻非??隙ǖ狞c了點頭,毫不猶豫的將實情展露出來,並且往冥月傷口上撒了把鹽糖混雜的粉末,“我認爲判官能夠忍你到現在,不管他對你的感情是不是你所期待的那種,這份感情都一定非常深刻?!?
嘖了一聲,玄淵就忍不住搖頭感嘆道:“要不是對你有很深的感情,誰願意幾百年如一日的在冥界爲你當牛做馬,兢兢業業、刻苦勤奮的爲你處理冥界公務。你自己擡頭瞧瞧看,這天子殿內擺了多少本公務,都成什麼模樣了,也虧得判官竟然沒有終於撂攤子不幹留你自個面對這些公文?!?
冥月怔忪片刻,一時還真的不知道該相信玄淵說判官對她有很深的感情、併爲此感到高興愉快,還是該自我說服自己別太得意、也許判官只是出於對上司的服從才忍了她這麼多年?
原本在三生石旁,當冥月在玄淵的引導下漸漸發現真相,發現她之前全身心投入的愛情只是起源於天道的一場騙局,發現原來她愛的人並沒有莫名其妙的死掉,而是站在燈火闌珊處等她回首望去時,冥月不是不高興的,然而當她的感情沒有得到判官明確的迴應後,她頓時忍不住變得患得患失起來。
她覺得自己簡直變得一點兒也不像自己了,這樣真的很不好。
心裡打了個哆嗦,冥月忍不住跟玄淵說道:“你說判官是不是在故意躲著我?”
不等玄淵回答,冥月已經自顧自的自言自語下去了,她低聲喃喃:“既然他是在誠心躲著我,那他肯定不會再主動往我面前湊,我要不要主動一點直接衝到判官面前去詢問他?反正他也不是我的對手,真的打起來他分分鐘就會敗在我手下,到時候還不是任由我擺佈、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我覺得這個話題對判官來說似乎有點危險。”脣角微抽,玄淵不免有些無語凝噎。
歪了歪頭,冥月根本沒有半點類似於愧疚的神情,反而理直氣壯的說道:“但是這是最簡單的做法啊。在判官把冥界所有的公務都推給我以後,我就沒有多少機會和時間可以滿冥界去找他了,再加上判官有意躲著我,肯定會滑溜得像一位魚,要想把他揪出來,就要用這種暴力手段?!?
比心眼和智慧,冥月遠遠不是判官的對手,但好在論武力值她要比判官厲害得多,她不會耍什麼手段,但是一力降十會,只要她把整個冥界翻過來,直接以暴力手段搜尋,就不信找不到判官的小尾巴把他抓住。
默默的在心裡爲判官點了根蠟,玄淵並沒有開口阻攔冥月什麼,只是略顯含糊的笑道:“……你覺得這樣做沒問題那就這樣做吧,只要你決定好,並且有承擔一切後果的決心和準備,那就沒什麼好說的,儘管放手去做吧?!?
反正倒黴的人是判官嘛……玄淵才懶得花費大力氣和時間去跟冥月講述這件事情靠譜不靠譜,然後引導她改變主意不再用武力強制性的對判官做什麼。
擡起握成拳的右手抵住脣輕咳一聲,玄淵準備開口說出自己的來意:“既然你跟判官之間的進展還算順利……”
玄淵話纔剛開了個頭,冥月就忍不住小聲嘀咕起來:“你從哪裡看出來的我跟判官進展順利啊?開天眼了嗎?”她都快要愁死了,既不知道判官對她到底懷有什麼樣的情緒,也不知道該如何跟他把事情說清楚,哪裡是進展順利的模樣啊。
裝作沒聽到冥月的嘀咕聲,玄淵面無異色的把話續了下去:“我打算去天庭向天帝要來他欠我的那份息壤,之後應該就會離開你們這方世界,不會繼續逗留太久,所以現在先來跟你提前告個別。”
冥月忍不住怔住,片刻後方才帶著遺憾的嘆道:“這麼快你就要走了嗎?感覺根本沒什麼機會盡地主之誼呢。唉,你不說我都忘了,你原本不是我們世界的人,終究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