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淵的腳步當下就頓了下來,眉頭也輕輕蹙起,露出幾分不曾想到的驚訝之色來,聽著那幾個魔修隨口說著魔域中最近纔出現的正道修士的事情,他目中不由異彩連連,極爲幽深難言。
如果玄淵沒有聽錯,而這些隨意議論著的魔修們所言也並不虛假的話,他們所說的那個在魔域四處行走的佛修,口口聲聲號稱自己降服了最大的魔、如今打算教化超度整個魔域的人應該就是妙清吧?
按照妙清的行程來看,如果玄淵猜得不錯,他應該是在殺掉寧修臣的克隆複製出來的身體後,就直接來了魔域。既然事實如此,那麼妙清口中被他所降服殺掉的時間最大之魔是誰,玄淵自然是立刻意會了。
對於妙清的這番宣告,要不是寧修臣再一次陷入沉睡當中去了,玄淵簡直想要問一問他,被稱作世間最大之魔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有沒有覺得特別榮幸,世間最大之魔誒!
寧修臣:……榮幸你妹!
得知妙清如今身在魔域,雖然目前還不知道具體所在,但玄淵卻對於此事感到非常滿意,如果連妙清也在魔域的話,那麼收拾了魔首城的一些仇人以後,正好可以在魔域當中找到妙清,將跟他的仇怨一併解決,卻是用不著在浪費時間。
暫且不打算去找妙清,有關於此的消息玄淵便聽過就忘,並沒有深刻的記住,反正妙清一時半會兒也不會立刻魔域,以他這麼“高調”的行事風格,在魔域想要調查到他的下落並不難,也用不著特意與追尋什麼。
比起妙清,玄淵此時更要緊要去尋找的乃是魔尊流宿雲,而魔尊所住的宮殿,就坐落於魔首城正中央,乃是魔首城這座龐大城池的核心中樞之地,也是最中心所在。這座宮殿其實不能算是流宿雲的住處,應該算是魔尊的。
歷代魔尊在將上一個魔尊攆下去以後,都有資格入住魔尊殿,這是屬於魔尊的榮耀和權利,只不過流宿雲佔據魔尊之位已經有幾百年的時間,久而久之魔域中的魔修們漸漸都默認魔尊=流宿雲這件事情了,完全忘了只要有後來者居上,魔修隨時會換人。
魔尊殿聳立於魔首城最中央,又是歷代魔尊所住之地,自然是裝修得極爲奢華,雕欄玉砌、金碧輝煌,不知攏進天下多少奇珍、多少寶物。魔尊所能享受的地位,擁有的權勢和珍寶,正是激勵一個又一個魔修拼命修煉的動力之一。
身爲修士,誰沒有過站在修真界最頂峰的夢想?並不是所有修士都是一心只追求強大,只追修與大道貼合的,更多修士之所以專心於修煉,大多是爲了漫長的壽元,數不清的奇珍,以及高高在上的地位。
修士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也有他們爲之奮鬥和努力的目標。又不是說練了功法,踏上了修行之路就從人變成仙了,修士說到底還是人嘛,真的毫無所求那就不能成爲人了。
魔尊殿佔地面積頗爲龐大,就連曾經作爲流宿雲的弟子曾經在這裡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寧修臣其實都沒有把這裡走遍,對於魔尊城的地形並不是完全瞭然於心,更不要說這麼多年魔尊城總有新建宮殿和修葺變動了。
身形一閃,玄淵已然站在魔尊殿最高處的一座宮殿的房脊之上,站在這裡,能夠將這個美輪美奐、華美壯麗的龐大宮殿羣盡收眼底,而當玄淵的神識如深沉的海洋一般擴散開來以後,玄淵很快就找到了目標。
不過……
揚了揚眉,眼尾上挑、瀲灩清豔的眸子中掠過一抹饒有興味,玄淵勾起脣角散漫而清淡的笑了笑,低聲自語道:“這位魔尊還是很有意思的嘛……”
魔尊殿東邊,有一處流宿雲一人修煉獨處時所住的院子,在這個院子裡有著一方白玉圍砌的溫泉池子,這個溫泉池乃是特意引的活水而成,每日池子中的水都是乾淨的溫泉水,溫度也十分恰恰正好,無論溫泉的主人何時沐浴,都能夠享受到最好的溫泉浴。
等到玄淵翻身從那處最高的宮殿上方下來,又漫步朝著這方院子而去時,一個階段終於結束可以暫時歇息片刻的流宿雲脫去了衣物,浸入了溫泉池子當中,他背靠著光潔涼滑的白玉石,舒舒服服的發出了一聲喟嘆聲,感覺渾身的疲憊和辛苦都飛走了,整個人有一種煥然一新的敢接。
流宿雲之所以每次獨處修煉時都要選擇這座院子作爲閉關之所,就是因爲這座院子的這一個溫泉池子。每一次當他渾身氣力耗盡,渾身上下肌肉痠痛無比,整個人累得快要倒在地上當鹹魚時,只要泡一泡溫泉,疲憊就能緩解不少。
當然,這並不是說溫泉有此奇效,事實上真有效果的是流宿雲浸於溫泉池子中的上好靈材和珍貴的靈藥。對於每一次結束時,身體都受到極大損傷處於最脆弱之時的流宿雲而言,藥浴是最溫和也最爲立竿見影的治癒方式。
有些事情是習慣成自然的,最開始可能只是單純的因爲藥浴有用而且方便纔在結束後以溫泉水洗浴浸泡,讓靈藥的力量滲入體內,緩慢滋養和恢復傷勢,等到後來,則是流宿雲已經漸漸習慣了在事情結束後泡一泡溫泉。
一半是爲了恢復傷勢儘快恢復無恙,另一半卻是難得的放縱自己好好放鬆一番,休憩一番,不至於積累太多疲憊的心態,以至於日後無法堅持下去。
溫泉水面白霧繚繞、熱氣翻涌,這些飄渺輕忽的熱氣將流宿雲的臉都遮掩了許多,影影綽綽的看不清他的面容和臉上的神情,但從他放鬆的姿態來看,他此時的心情還算不錯,事實上,像這樣愜意的放鬆和享受時,大部分都是心情不錯的。
林笙陽的相貌稱得上是英俊,劍眉斜飛入鬢,眼若燦星,鼻若懸壺,薄脣鋒利,面容俊美而不顯女氣,反而英氣昂揚,俊美陽剛,若非嘴脣的顏色過於殷紅,眉宇間神色過於陰鬱,身上錯纏繞的魔氣越發深沉,只怕都要被旁人認爲不是魔修了。
見流宿雲依舊一臉享受的閉眼泡在溫泉池子中,完全沒有察覺到有旁人前來,玄淵不得不主動開口,他輕笑一聲,以一種頗爲親近和溫和的語氣淡淡道:“好久不見。”
流宿雲是直到玄淵開口之後,才發現自己這從來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不允許任何進來的院子裡竟然進來了一個陌生人,當下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又驚又疑的看向來人,卻是已經做好了要直接戰鬥的準備。
對於流宿雲的如臨大敵一般的忌憚,玄淵只是挑了挑眉,露出幾分不以爲意的淡漠來,他輕笑一聲,站在溫泉池子前那株滿枝開滿紅花的樹下,擡頭朝流宿雲看去,語氣又溫和,又平靜:“不知道師尊是否還記得我。”
眼中利芒一閃,流宿雲眼中一閃而過的眸光確實是又驚又愕,但很快他便鎮定下來,他目光幽深,在掃了玄淵一眼後,不知是喜是憂,是怕是悲的說了一句:“原來你還活著,沒有死?!?
臉上笑容略顯淡漠,玄淵放下揚起的長眉,語氣淡淡的回了一句:“師尊都還健在,我怎敢走在你前面。更何況,這世間有趣的事情那麼多,若是不能盡數經歷一番,體會一番,看上一番,豈不是十分無趣?!?
流宿雲眉頭緊鎖,他很敏銳的察覺到此時突然出現在這個院子裡,站在他面前的寧雲澤並不好惹,甚至很可能他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從他能找到這裡,能繞開魔尊殿衆多把守的魔修而不驚動一人,流宿雲就心知寧修臣已經脫胎換骨。
雖然心中驚駭於不過十餘年時間,寧修臣再出現時便有如此修爲,但流宿雲臉上依舊繃得住,依舊維持住了冷靜的態度:“你這一次前來到底所爲何事?你總不是要告訴我,你是來與我敘舊,或者來感謝我當年對你的師徒恩情的?!?
玄淵笑了笑,頗有些漫不經心:“原本我來的目的暫且不提,我之前在魔尊殿找人時散開神識,彷彿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彼欢鴶E頭,目光如電一般看向流宿雲,沉聲道,“你剛纔,竟然是在修煉正道功法,試圖將丹田中的魔氣排出?”
“我沒有想到今日能碰到這麼有意思的事情,說起來還真的不算白來一趟,能見識到這件事情,也是我的福分不是?!毙Y笑吟吟的看著流宿雲,“不知道能否請師尊爲我解惑呢?這魔氣真能從丹田中驅離?”
如果說之前玄淵突然出現在眼前,並且根本就沒有驚動他的事情讓流宿雲心中忌憚的話,那麼此時玄淵直接攤開來說的問題卻是讓流宿雲臉色大變,他陰測測的看著玄淵,目光陡然冷凝了下來,緊抿著脣沉默不語。
流宿雲擺出這麼一副不合作的模樣,玄淵不由沉吟了一番,到底是先遂自己的心願把這件事情問清楚,還是先滿足寧修臣的心願把當初流宿雲將他逐出門的事情問清楚呢?
沉吟片刻,玄淵決定還是先滿足寧修臣的心願好了,流宿雲看起來好像對於將魔氣驅逐的事情十分在意,看樣子是不太肯輕易說出真相,玄淵很擔心他一不小心就把人弄死了,那到時候豈不是問不出寧修臣關心的事情?
“既然這個問題你不想回答,那我換一個,當年師尊驅我出門,原因爲何?又爲什麼不斬草除根,將我直接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