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昭昭也知道自己成靶子了。
李氏到牢里還要咬她一口,還把靜慈給抓來了??墒菍幷颜巡桓艺f自己背景過硬吧,但是也不是誰都能弄得了的。李氏都進來了,她殺人的證據又已經確定,誰會沒事干又去扯個貴女進來?
到了那個熟悉的房間,寧昭昭進去端端正正地坐好了,樣子倒還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宋顧謹看了她一會兒,終究只說了一句:“我會查清楚的?!?
寧昭昭笑了一聲,道:“有勞?!?
心里卻想著,如今她明顯又是被冤入獄,這次和上次又不一樣,玩的不僅僅是刑偵,還有政治。
后頭千絲萬縷的關系,她自己都沒捋清楚呢。
又想起今天顏清沅出門之前說的話。他說讓她什么都不要管,她什么都不知道。
現在這樣倒是正好,她被拉進了大牢,還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宋顧謹徘徊了一會兒,似乎想說什么,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就走了。
還想承諾要護著她呢,呵?,F在宋顧謹自己想想都覺得可笑。
他也不知道在生什么氣,氣呼呼地就走了。
左頌耽攔了他一下,道:“不再留一會兒?說說話什么也好。怎么說這也是咱們的地方,她不就是籠中的鳥兒,任你擺布嗎……”
宋顧謹生氣地道:“滾。”
說完氣沖沖地就走了。
左頌耽被推了一下,無奈地道:“這就是有緣無分啊,都這么提醒你了,你還是做不了那個英雄?!?
一回過頭,寧昭昭正瞪著眼睛看著他。
左頌耽想了想,就齜了齜牙,道:“你別這么瞪著我。按照大理寺的規矩,你現在有重大的嫌疑,還是唆使殺人的罪名,待會兒是可以動刑的?!?
碧芹一聽寒毛都要豎起來了,道:“你們敢!”
“怎么不敢?什么叫名正言順知道嗎?我們今兒就是把你主仆倆都動了,也都是名正言順!”
碧芹氣得要命,進了大牢,里頭怎樣腌臜你也只能自認倒霉。如果無罪最后釋放,你還得感謝青天大老爺!
寧昭昭盯著他看了半天,道:“動什么刑?老虎凳還是辣椒水?”
左頌耽愣了愣:“你怎么知道這些?”
寧昭昭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告訴你,這案子還沒查,你就要動刑?那就動吧。你知道我總能出去的,等我出去了,我保證回頭分分鐘弄死你。”
碧芹臉色一亮,道:“對,你也別跟我們說什么名正言順!郡主是定不了罪的,你比誰都清楚!敢動我們郡主,等我們出去了,回頭就弄死你?!?
嘿喲……
左頌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收起了嬉皮笑臉的神色,對寧昭昭道:“你是個聰明人,沒錯你是定不了罪的,進來也要出去。你對著我嚷沒用,不是我要動你。”
寧昭昭沉下臉,道:“你還真是什么錢都敢收。”
左頌耽笑了一聲,眼中深不見底,道:“過獎?!?
有些人的錢,你不收,也得收。
“大小姐請出來吧?!弊箜灥⒌?。
碧芹急了,一下跳了起來,道:“你敢動我們大小姐!”
左頌耽道:“別擔心,現在只是問訊。”
“哦?!睂幷颜颜玖似饋砀鋈?,碧芹立刻跟了上來。
果真只是問訊呢,左頌耽親自坐著,一遍一遍地問她和李強的事情的細節。寧昭昭也就耐心地一遍一遍地說著。
過了很久,寧昭昭才反應過來大理寺的人想干什么。
他們不會真的對她動刑,她只是個靶子而已。真正對準的是她身后的人,她猜是顏清沅。
但是讓她吃點苦頭還是要的。
左頌耽一人反復問,問得他自己口干舌燥,整個時辰下來,他終于受不了走了。
然后換人。
如此輪番轟炸,直到晚上寧昭昭隨便吃了點東西又開始,整個腦子都嗡嗡作響。
終于在又輪到左頌耽上場的時候,碧芹炸了:“干什么呢你們這是,這些事情反反復復地問有意思嗎?我們郡主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左頌耽沉著臉道:“問訊不就是這樣,大小姐若是不心虛又和懼我們多問兩句?一沒動刑二沒逼供,只是問而已,至于你這么大嚷大叫的嗎?”
碧芹還想說什么。
寧昭昭打了個哈欠捏捏臉,道:“碧芹別鬧了,你穿得少,先回去休息吧?!?
左頌耽道:“對對,你要是看不慣,你就自己去休息吧,別妨礙我們問訊。”
碧芹怎么可能會把寧昭昭一人丟下,如今也只能忍氣吞聲地站在一邊了。
其實左頌耽心里是有些驚訝的。寧昭昭從一開始就很鎮定,問什么答什么,后來雖然變得有些疲憊,但是整個人的狀態都還算好。
要換了別的沒見過世面的貴女,這么長時間下來早就該嚇哭了,最起碼也該歇斯底里地開始咆哮了。
左頌耽忍不住道:“你怎么這么鎮定?”
聞言寧昭昭白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不是我做的,當然鎮定。再說了,你們一沒有用刑二沒有逼供,只是不停地問問問而已,啰嗦地跟老太婆似的?!?
左頌耽沒料到她會用剛才他們自己的借口來堵他,想了想,又嘆道:“我錯了,你像看起來那么傻。”
寧昭昭中氣十足地道:“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
左頌耽開始懷疑這到底是來折磨寧昭昭的,還是折磨他自己的了。
又問了一會兒,他自己撐不住了,退了下來,對自己的副手道:“撐不住了,老吳你上?!?
副手面有難色,道:“一口氣都還沒喘順呢,大人您這次未免也堅持得太短了些,這才兩刻鐘呢。”
左頌耽自己也想不通,指著不遠處還在到處張望的寧昭昭道:“剛看見她打瞌睡了,怎么又精神了?”
“不知道”,副手由衷贊嘆,“寧大小姐的心志比很多男子都堅強的多?!?
左頌耽無語了一會兒,道:“我看是棒槌腦袋,所以缺根弦吧?!?
兩人正商量著呢,突然傳來通道深處傳來一聲憤怒的咆哮:“左頌耽,你這是干什么!”
宋顧謹大晚上地跑來看人,結果寧昭昭不在牢里,他一問,才知道從進來開始就被提審,直到現在。
如果真的只是問兩句話會這么久?
宋顧謹忍著心寒找了過來。
結果剛順著火把走了過來,就看到了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垂著大辮子籠著袖子的寧昭昭,正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宋顧謹的心跳突然漏了幾拍,然后狼狽地別開臉,道,“你怎么在這兒?他們有沒有對你動刑?”
寧昭昭無奈地道:“沒有動刑,就是幾個人輪著來問訊問一整天了,有點膩煩了。”
聞言宋顧謹沉下臉。
寧昭昭住的女牢關押的都是貴人,刑訊也不比一般大獄那么血腥。針對這些身嬌肉貴的貴族,大型刑罰自然也有,但是初期也有一些相對溫和些的折磨。比如寧昭昭這種,連著幾天問下去,曾經就逼瘋了不少女子。
一般來說,人在實在受不了的時候會歇斯底里地咆哮,咆哮不起作用后,力氣耗盡,往往就會整個頹下來。這就是逼供的最佳時期了。
但這是大理寺的規矩,外人一般不知道。
簡單地說,左頌耽對寧昭昭動了刑,只是她自己還不知道。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還這么有精神,宋顧謹的臉色還是立刻變得非常不好看了。
他撇下寧昭昭,沖著不遠處正在觀望的左頌耽等人道:“人我這就帶走?!?
左頌耽也實在不想再和寧昭昭耗下去了。她不吃這套,接下來總不能打她吧?
“起來吧,送你回去。”宋顧謹道。
碧芹如釋重負那般松了口氣,雖然不想承他的情,但是這樣耗下去也不是個事兒。
她心里忍不住想,二爺怎么還沒見人影?
寧昭昭一路沉默著回到了牢里。
宋顧謹送她到牢門口,看了她一眼,道:“皇上突然下旨,大理寺上下都忙得不可開交。你這個案子只能拖著?!?
寧昭昭愣了愣。
他這意思就是:一定會還你清白的,但是暫時你得呆在牢里。
清白是一回事,可是人家不給你查案拖著,你有什么辦法?
竟然讓皇上都下旨了呢。
寧昭昭冷笑了一聲,道:“那我就呆著吧。你們什么時候有時間,什么時候查。”
宋顧謹看了她一眼,心里說不出來是什么滋味,最終退了出去。
這次他是真的束手無力了。
寧昭昭反正也沒指望他,等他關上了牢門就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
碧芹有些焦躁,低聲道:“這次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么事……”
寧昭昭卷著被子道:“能讓皇上下旨的人,你說還有誰?”
“宋貴妃?”
寧昭昭道:“我猜了很多,猜過宋貴妃,猜過秦皇后,也猜過別的別有用心的人……可是你看看宋顧謹那個樣子,除了宋貴妃,還有誰?”
“那是沖著二爺來的……”碧芹喃喃道。
一邊心里愈發急躁了。
寧昭昭反而很淡定,道:“等著吧,咱們現在瞎想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