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病房門輕輕打開,阿斯特麗德反身扣上,守衛在側的警衛瞅了她一眼,戴著口罩自然不虞認出,她避開警衛目光,一點也不拖泥帶水地就要提步離開。
“等等……”警衛突然出聲喊住了她,阿斯特麗德很自然地轉頭過去,細長鳳眼撇了撇,鼻音道:“嗯?”
“外頭在大搜查,注意些。”一句下來,阿斯特麗德立馬知曉了照顧她的小護士多半與這個素未謀面的警衛有點關系,不過什么時候阿斯特麗德也不會顧意這個,點點頭便是挎著醫療包沿著頂燈通明的走廊疾步快走。
直到她徹底消失在拐角后,那個警衛才收回了注視。拿出對講機道:“目標孤身。”
本寧堡從戰前即是著名的75游騎兵團的總部,幅員遼闊的訓練基地留給了戰后升出地下避難所的重建人員很好的基礎。而實際上,本寧堡原先的地表建筑便相當繁多,從西南面的勞森陸軍航空兵機場,再到與之東北角相對的馬丁陸軍社區醫院的直線距離就有大約5英里,由此可見面積之大。當然建設避難所挖出的土方也成了后續興建現世基地的重要原料。并且由于駐扎了波多馬克重型戰斗旅的緣故,基地比從前只大不小。
雖是凌晨四點半,但馬丁醫院內往來醫護仍舊不少,夏季天亮得非常早,這個時候已是蒙蒙亮。上一次阿斯特麗德帶隊清剿深林野人并且在一系列廢墟遺跡探尋中受傷士兵為數不少,加上不計入一線戰斗部隊的工程兵、普通建設兵團,略略算下,也有數百人正在住院治療。所以阿斯特麗德這么一身護士裝完全不顯任何突兀,一路上匆匆擦肩,極少有開口的,就算不以頷首非要說個“早安”的大頭兵,她也一概含混“嗯……”過。
這可不是軍官團所在的主行政樓那樣飛著戰前蘇醒人士的純正英語德語。這些自第三代乃至第四代波塞冬公民皆是成長在一個封閉的非正常空間,不可能保持住本就口音繁雜又俚語眾多的美式英語,波塞冬曾一度接納過血統較為純凈的基地外人類來削減生殖類似。更是導致語言的粗俗化。像阿斯特麗德這般近期蘇醒,操著一口傳統長島腔的中高級軍官,動輒嚴謹的從句時態,稍微聰明點就能分辨出是不是特么的上級突擊微服私訪了。
出醫院前,阿斯特麗德捎帶順了件等候長椅上的軍裝,躲進盥洗室內郁悶的穿上了灰褐色的女文職套裙,捋平領帶,頗有點可憐巴巴地連溝壑都沒有。她一副正經走出醫院,忽略掉一頭霧水的某個尋衣醫生。
馬丁醫院離本寧堡避難所其實挺遠的,真要過去,不想徒步幾英里就得老實搭順風車出去。坦言之以阿斯特麗德目前狀態,能的確能,但是必定要出示證件,這么一來就直接留下了記錄,她玩這么接連護士cos女參謀cos可不是為了日后被抓到把柄。好在逐漸擴大的醫院區在阿斯特麗德報到前就擴建成了小指揮中心,那么也會臨時騰出些過夜地點。
于是羅杰斯少校正睡得迷迷糊糊時,他突感一陣毛骨悚然的墜落感,旋即睡眼一睜,下意識地要出聲說話,即被兩根手指堵住了嘴巴。
“噓,是我。”羅杰斯看清是阿斯特麗德,差點又倒回去繼續睡,一個女參謀出現在男軍官房間?怕不是在做夢?
事實證明她不僅這么來了,還穿著無數人終其至死也沒等到賭約兌現的套裙來了。阿斯特麗德熟稔地打開羅杰斯的衣柜,毫不介懷地脫了過膝長裙,改成男式長褲。
“省省吧,你要幫我找份證件,我們有點事情要做。”阿斯特麗德做事做到底,連底 褲都一并換了,省的氣味對不上,她是真不想在這件事情出任何紕漏。羅杰斯一臉懵逼地被踢出門,又一臉懵逼地給她拿回了隔壁屋的證件。
“馬丁·艾瑞克·哈特,裝甲兵少校。哈,敢情我們的軍官可真多。”阿斯特麗德整理好儀容,布包里自帶的眼線筆繪上了“胡須”,看上去真和證件照有了五分相似。羅杰斯終于后知后覺起來,摁住她肩膀,質問她道:“她到底要干什么?你現在不應該在病房里?”
“是的,但是我做了一個夢,一個不應該出現的夢。”打了封閉針的左手不自然地微屈著,阿斯特麗德原原本本地復述了一遍她做的夢。
“因為一個夢中夢,你就要去動將軍的識別碼,去偷看休眠人員列單?你瘋了啊!被抓住我們要上軍事法庭的!”羅杰斯搖著她單薄的肩,要試圖晃醒她一樣。
阿斯特麗德舉起AATS腕表,其上的電子時顯示著4時47分,而窗外已是魚肚白。“你不知道這塊表的原理,但是我知道,這是潛意識分流。(Inception)”她捧住羅杰斯的臉,柔聲道:“我一時半會解釋不清楚,但是你一定要信任我,這不是偶然,我要拿到那份表,不然在我們結婚前,我就一定會下黑手。”
“屆時,我也許就不是那個你認識的阿斯特麗德·約瑟芬了。”
話到這份上,羅杰斯的兩種理性互相碰撞著,很快他做出了決定,沉吟道:“謝立少將在第二指揮部,我去想辦法弄到他的指紋和識別碼,你去找一臺指揮部的T2權限以上的終端……”
他停頓了片刻,默默地撫過阿斯特麗德眼角下那顆淚痣。啊,先是西點之花,再是大紅一師之花,最后到現世瓦爾基里。永遠,永遠,她是那么的遙不可及,遙不可及。
“如果半個小時后你沒在B區二樓貼近雜物間的樓梯口看到我,那你……趕快回去吧,有中將在,你會得到你想要的答案的,可能會有點難了吧。”
于是阿斯特麗德再度翻窗爬出,兩人在一前一后地走入了戒備森嚴的第二指揮部。有了昨夜的約瑟芬少校遇刺事件,基地提高了兩個級數的警備,裝甲步兵反復查驗過阿斯特麗德的“假”證件,直到識別機通過了三遍才放阿斯特麗德進去。
兩人在主梯口分道揚鑣,阿斯特麗德沒時間默然,她不曉得羅杰斯會用什么手段搞到司令官專屬的識別碼,那道足夠查閱將軍級別權限所控下的一切資料。但事已至此,不可能再回頭了。
真的只是一個夢就值得如此這么做嗎?她激發了AATS最低限度的過載,在流速迸發的蔚藍中,她凝思過那個夢境,和毫無征兆的刺殺,與視她為女的威廉姆斯中將都不肯告訴的休眠名單。
倘若她還想繼續現世女武神,那么,值得。
不就是一場決死突擊罷了。
趁著才五點鐘遠遠不到值班時間,阿斯特麗德迅速摸進了“人員訓練補充科”,這種稍冷板凳的辦公室,照經驗而言科長會是個文職校官。不出所料,這臺電腦的權限級別能夠覆蓋波塞冬數據庫,她嘗試著搜索著“Advance Assistive Tactics System(先進戰斗輔助系統)”,彈出了一列已是熟知的信息。含有主動戰斗邏輯芯片的集成導向工具,分十個扇區,建議使用其中三個扇區,分別為“過載凝滯”、“目標解算”、“電子侵入”。以阿斯特麗德的AATS腕表尚且只能使用前兩個,要么掛載到“海王”外骨骼用聚能核充能,要么再行改裝。總之絕口不提當年阿斯特麗德從父親那兒無意中得來的消息——潛意識分流。
AATS研制貌似是一個極長期的過程,長到在她出生前就啟動了,而保密程度也遠遠超乎了常人想象,若非某次阿斯特麗德從軍校歸家時無意聽到了未掩門的書房里,時任國防計劃局高官的父親與電話另一頭的對話,否則她的認知也與官方宣傳的那樣“盟軍先進科技的最新結晶”,等到最后投產已經是戰爭的最后幾個月了。
許久以來,她難得感受到了惴惴不安感,腕表的倒計時在一分一秒地貼近零。她猶豫著,是不是要夾著尾巴逃之夭夭,躺回病床,結束這場毫無意義的冒險。等到放棄的念頭快越過臨界線時,羅杰斯出現了。
“在將軍反應過來改識別碼前,我們有兩分鐘。”羅杰斯匆匆揭下食指的墨膜,幸虧這臺機子沒高級到配備虹膜機,也幸虧數據庫網絡建成地不是特別堅固。于是三叉戟鷹徽旋轉瓦解成了黝黑紅線的“波塞冬高級數據庫”。
阿斯特麗的飛快的敲下“軍官種子計劃名單。”然而無情地跳出了一段“需要二段代碼修正。”
“二段代碼?”阿斯特麗德哪里知道什么二段代碼,只得改成“冷凍休眠人員名單”但是該死的“二段代碼修正”
絕望的阿斯特麗德最后寫道:“預備役人員名單”,這一次終于數據如瀑流出,她滑過列表檢索著許多本不該出現的人名。“約翰·休斯陸軍少將?他已經逐出波塞冬了!”羅杰斯不可置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