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毓垂眸一瞬,笑道:“我之砒霜,彼之蜜糖。”她搖搖頭,轉頭對王靖之道:“郎君,既然梁家女郎心愿至此,便答應吧。”
王靖之萬萬沒有想到,楊毓竟然會答應下來,卻無絲毫遲疑道:“卿卿安排便好。”
:“好。”楊毓微微俯身行禮,轉頭對梁纖云道:“郎君也答應了,你便回去準備吧,等不日,隨我等一同上路。”
梁纖云此刻卻沒有一絲的開懷,她覺得很不舒服,隱隱的生出一絲悔意,為何呢?
梁城主卻有些開懷,他看向王靖之道:“既然王君應下此事,我今晚設宴慶賀一番如何?”
楊毓淡漠的掃過梁城主道:“不過納妾,何須慶賀?”她沒再理會梁城主,一扭身,出了門去。
梁城主有些氣結,盯著楊毓的身影。
王靖之唇間卻化起一絲笑意,小姑子生氣了。
梁纖云看著王靖之的眼神,心中不禁惴惴不安,這是她想要的?自己苦苦等待七年,便是為了這?
楊毓踏出居住的小院,步子逾發的緩慢,那女郎分明是早已篤定了今日的結局,王靖之也分明毀了人家的閨譽,她,有何立場拒絕?
耳邊隱隱約約傳來桓七郎的聲音,楊毓抬眼看去,卻見桓七郎正與葛仙公說著話。
:“仙公,阿毓究竟如何,是死是活,您倒是說句話!”桓七郎懇求著,一張削玉似的臉龐眉頭微蹙,嘴唇緊抿著,雙頰微微泛紅。
葛仙公負手而立,略微仰著頭道:“你這豎子,整日纏著我作甚,若想知曉自去問問便是。”
桓七郎一聽這話,緊咬銀牙道:“王靖之將那小院圍的似鐵桶一般,我若能進去,還需溫言與你么!”
:“哎?”葛仙公目光一瞟,正看見楊毓徐徐走來,他沖著楊毓抿唇而笑道:“女郎醒來了?”
楊毓一聽這人聲音,似乎有些耳熟,卻一時未想起在何處聽過,她微微俯身行禮道:“正是。”
桓七郎微微轉眸,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楊毓,他怔了一瞬,雙目不知怎的就紅了,他緊眨了兩下眼,上前幾步道:“你好了?”
:“是。”楊毓看著桓七郎微微泛紅的雙眼,微微點頭,心中想起那日在馬車上,自己瀕臨死地,桓七郎為她的所作所為,不忍他難過,調笑道:“二兄,怎地逾發女兒態了!”
桓七郎咽下喉間的哽咽道:“你啊你!我幾乎以為你死定了!”
楊毓調笑一聲:“我這女郎,命硬得很!還未見大晉最繁華的所在,還未見阿秀娶妻生子,我怎敢棄了這塵世。”
桓七郎緊點頭道:“正是正是。”轉而一想,又道:“便是見了金陵繁華,也不能死,你還未見過大晉極南極北,還未去過異族之地。”
:“是。”楊毓微微垂眸。
葛仙公就立在一旁,覺得有些無趣,忽想起,這女郎是否不知是自己救她性命,想要出言提醒,又怕破了自己這世外高人的姿態,便堪堪立于一側,不時的咳嗽。
楊毓有些好奇的轉眸看去,隱約的想起那日云山瀑布的相遇,她條然一笑道:“原還與君相約再邂逅,不想就這般于此再見。”她說了這一番話,忽想起自己的臉正被絹布包裹,想來這人定是認不出的,她揚唇笑道:“另一位不在此處?”
葛仙公見楊毓認出自己,不禁歡喜道:“你這女郎,竟想起我來,看來我未白白救了你的性命。”他這話說的多自然,就這樣一提醒,楊毓也明白了一些。
楊毓微笑的慎之又重的俯身行禮道:“多謝恩公。”
葛仙公被她這一拜,心中終于舒爽,他揚手道:“若非靖之那豎子緊緊相逼,你也真的就命喪九泉了。”說著他又笑道:“你的臉可有不適之處?”
經他這一問,楊毓確實覺得臉上有些瘙癢,微微頷首道:“確實如此。”
葛仙公微微點頭道:“我想也是,明肻去街市為你抓藥,待他回來,你要好生喝藥。”
楊毓乖巧的道:“是!”她的雙眸清亮,閃著難以名狀的光彩。
葛仙公看著她那雙眸子,又瞧她形神枯槁的模樣,不禁皺眉道:“好好的女郎,竟被害成這般模樣,真真殘忍。”他搖搖頭道:“我再為你開些補身藥湯,不出一月,定叫你光彩更甚。”
:“阿毓能恢復容貌?”桓七郎驚異的道。
葛仙公似乎很嫌棄桓七郎,瞥了他一眼,卻未回答。
:“葛仙公!你怎地又不理我!”桓七郎不依不饒道,想他堂堂桓氏嫡子,自出生也未見過這般不屑自己之人,這叫他如何咽下氣!
:“葛仙公?”楊毓微微抬眼看去,有些不可置信道。只一瞬間,她卻忽想起葛仙公剛說的話“好好的女郎,竟被害成這般模樣。”她眸光有些遲疑道:“仙公,敢問阿毓究竟生的何癥?”
:“靖之未告與你?”葛仙公有些意外。
楊毓淺笑道:“我才醒來,城主來訪,我二人也未說幾句話。”
:“煞風景。”葛仙公道了一聲,轉而對楊毓道:“你被下了蠱毒,現下我已將蠱蟲盡數驅除,你不必生懼。”
楊毓愣了愣,她周身的氣息徒然變得冷峻,眸光凌厲,饒是葛仙公見慣大風大浪,也不由得有些詫異。
:“真真防不勝防。”楊毓唇角勾起一絲綿軟的笑意,卻不知為何讓人覺得不寒而栗。她微笑道:“我本想到了金陵再開始,也想過手下留情,他卻真是不留絲毫情面。”
桓七郎有些詫異的聽到葛仙公的話,再一聽楊毓的話,卻全都明白了。他恨恨的握起拳道:“竟是這樣,這人心機竟這般冷酷,害你毀容,還要用這般殘忍的方式奪你性命!”
楊毓轉眸看了桓七郎一眼,又對葛仙公道:“多謝仙公不遠千里來相救,此番恩義,阿毓定報。”
葛仙公聽了楊毓的話,眉頭微微蹙起,只道:“他身份高貴,事事想的皆是家族,雖處事之法過于庸俗狠辣,你。”葛仙公想勸楊毓,卻見楊毓被絹布纏著的臉,想起她險些喪命與毀容之痛,口中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楊毓笑語嫣然,雙眸攜著清亮道:“仙公不必擔憂,阿毓知曉。”
桓七郎上前一步,微偏著頭對葛仙公道:“阿毓素來行止有度,仙公安心。”
葛仙公略有些尷尬,喃道:“我不該說這樣的話,卻不得不說。”
:“阿毓知曉。”楊毓恬靜一笑,端的是端莊舒雅,讓人不忍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