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墨還未反應過來怎么回事,眼前一黑,身子軟著昏了過去,楊毓一抬手,接住靜墨的腰身,對楊固塵道:“可否幫我將靜墨送回馬車?”
楊固塵蹙蹙眉,他竟沒有一次能猜透這女郎的行為。未再深思,已上前將靜墨環抱在胸前。
楊毓轉眸看向吃驚的祺硯,緩緩的道:“照料好靜墨,照顧好自己。”
祺硯知曉,自己若是再說什么,就會和靜墨一樣被劈暈帶走,她深深的望了楊毓一眼,咬著唇躊躇,最終下定決心道:“女郎,我們在江邊候你,你一日不來,我便候你一日。兩日不來,我便候你兩日。若三日未見女郎,我回城來尋。”說完,祺硯一扭身,隨著楊固塵的腳步跑出去。
楊毓搖搖頭,眸中全是柔情,口中訥訥的道:“癡兒。”
這時,廳里的士人收回目光,看向王靖之。樊明突覺得脖頸一涼,對王靖之道:“靖之,阿毓送走的是兩小姑子,你若是也敢這般行事,我便自絕于邛城!”
王靖之低低一笑道:“誰說我也要這般?”他一揚唇,嘆道:“人生得知己如諸君,靖之何其幸哉。”他的笑容淡漠,身姿自帶著一股仙人之姿。
眾人一聽王靖之此話,知曉王靖之容他們留下,面露喜色。
古樸沉重的城門緩緩打開,聊城士族策馬駕車,一隊馬車踏著滾滾塵埃朝城外逃走。車隊出了城門后,數以萬計的庶民比白日里更加慌張的逃命。
宏大的邛城,宛若空城一般。
五千名守城士兵,整裝以待。
狂風到了此時,似乎更加肆虐。士兵的身體卻未因大風的吹打而彎曲一分。
眾士人與城主坐在議事廳中,燭火“啪啪”的作響,一股淡淡的煙飄向半空,逐漸的消失殆盡。
王靖之端坐著,輕緩的道:“我等只有一夜時間,諸公有何良策,請暢言。”
樊明略一思索,輕緩的道:“為今之計,吾等有三途可選。其一,納和。其二,拼死。其三,求援,死守。”
一旁的徐茂略一拱手,眸光看向樊明,不悅道:“納和?屁話!”
:“就是屁話!”樊明面色微紅,一副不欲理他的模樣。
樊明接著道:“不可硬拼,鮮卑人既敢給邛城送戰書,那定是大軍來襲了。憑邛城這區區五千守衛,硬拼就只有殉城的份兒。”
王靖之微微點頭,若有所思的看向楊毓,目光只停留一瞬間,他轉眸看向曲城主。
曲城主身子坐的筆直,朗聲道:“靖之有何問題?”
王靖之笑道:“離邛城最近,屯兵最多的是哪座城?”
曲城主略一思索道:“附近城池因沿長江而生,城鎮多時繁榮富庶,可論其屯兵,就只有三百里之外的九江城,那是九江王的屬地,按照九江王的侯位,城中應有三萬士兵。”
九江王!
楊毓渾身打了個顫。
盧柬笑容滿面的走在富麗堂皇的大堂中間,雙膝跪地,以頭觸地,卑微又順從的對九江王笑著道:“阿柬府中有一妾,容貌妖嬈多姿,身段銷魂曼妙,極盡魅惑,極擅于琴,阿柬不敢獨自享用,特帶來請九江王品鑒。”
九江王略微鼓起的雙眼瞇成一條縫,看向卑微的盧柬,手撫著便便大腹,大笑道:“帶來吧。”
楊毓垂著頭,自門外拘謹的進了大堂。
九江王笑道:“果是佳人!”
楊毓心間一緊,踩到襦裙,險些跌倒。盧柬手疾眼快的扶住她的胳膊,唇上勾著溫柔的笑意,咬著牙低聲道:“阿秀。”
兩個字,似千斤重錘一般打在楊毓心頭。
她微微垂眸一瞬,再次張開雙眼,看向高坐在上的九江王,眸光閃爍之間,熠熠生輝。
一襲大紅的寬袖襦裙,將她的腰肢顯得更加不盈一握。
她踏著輕悠曼妙的步子,步步行來,腰胯扭動之間,魅惑天成。
她款款坐在琴案前,深吸一口氣,回想往日在竹林外聆聽七賢琴音,那些名士們爽朗清舉之貌及奏琴之韻,素手輕抬,一串清麗自指尖流淌,蕩漾在處處****的廳堂中。
微風拂面,幾縷發絲凌空飄舞,那墨發如云,那玉顏似妖。九江王臉上的笑容凝滯住了,他緩緩的自座位上起身,一步步下了高臺,行至楊毓面前,九江王朗聲大笑,一把將楊毓從軟塌上拉到懷中。
:“你叫甚?”
楊毓微微抬起雙眸,似羞似笑的道:“阿毓。”
:“阿毓。”九江王在口中重復一遍,緩緩的道:“艷近似妖,好個俗物。琴聲倒是有高山流水之風,寡人甚喜。”說著,他肥大的手在楊毓腰間捏了一把。
楊毓微微轉眸看向跪在一旁的盧柬。
只見盧柬那秀雅的臉因興奮而顯得微醺,雙唇微微顫抖著想要說話,一見楊毓轉眸看向他,盧柬拋給楊毓一個眼色,示意她出言。
楊毓微微閉上雙目一瞬,臉上的神情凝滯著,下一刻,她揚起艷麗的笑容,聲音嬌糯語調綿長的道:“王。。。”
一聽這媚惑入骨的聲音,九江王微微一愣,轉眸看向懷里的楊毓,笑著道:“美人何事?”說著話,他摟著楊毓的腰身,往外走。
楊毓嬌嬌的道:“郎君剛到南方,若無九江王這般財勢地位超高之人幫助,可如何在金陵生活啊。”她的眸光自下方看著九江王,那雙魅惑的眼將自己放的低低的,這種仰視,這種被倚靠的感覺讓九江王歡欣。
他大手一揮,對盧柬道:“盧氏阿柬獻美有功,賜南海珍珠三斛,黃金千兩。”
盧柬急切的叩頭道:“多謝九江王。”目光卻欲求不滿的看向楊毓。
楊毓抿抿唇,眼神一挑,頓時媚態天成,對九江王道:“王,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她將尾音拉的老長老長的,綿綿的情絲叫九江王心頭一樂。
九江王笑著在楊毓下巴輕佻的撫了撫,接著道:“授九品,內臺書令史。”他轉眸看向跪在地上興奮的顫抖的盧柬,漫不經心的道:“你先回金陵罷,阿毓,你便不必管了。”
盧柬目光看向九江王,笑著道:“自然,自然。”
九江王將楊毓往懷里抱了抱,臃腫的臉堆起笑來,輕慢的道:“柔弱無骨。”說著他將肥大的臉湊在楊毓領口,深深的一嗅,香味令他怔了怔,九江王一雙小眼更加精光,緩緩的道:“美人遍體生香,真是絕世的尤物。”九江王再不遲疑,肥厚的手輕輕牽著楊毓的小手,帶著她往臥房去。
楊毓忍著眸中搖搖欲墜的眼淚,嬌笑著轉頭看向已然緩緩起身的盧柬,盧柬笑著抖抖下裳,一旁走來一名中年士人,笑著對盧柬拱拱手,盧柬回禮與之笑談著。
出了殿門,踏在青石板路上,楊毓轉回頭,對著九江王諂媚一笑。九江王很滿意楊毓的笑容,志得意滿的點點頭。
轉彎,她最后轉眸看了一眼。卻再看不到盧柬,楊毓的心,終于沉到水底,再也,再也沒有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