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毓脫出思索,側(cè)目看著身側(cè)這個滿面羞紅,含著怒意的小姑,再向隊列前看去,重逢正捧著幾個果子,憨厚的朝著一羣小姑子笑著。
楊毓低低的笑道:“好,不嫁。”說著,對趕車的劉叟道:“叟,家去吧。”
:“是。”劉叟應(yīng)和一聲,瞅著祺硯不鹹不淡的模樣,又是一笑道:“祺硯啊,重逢是大好郎君,現(xiàn)已是軍中校尉,可不能輕易放過啊。”
:“哼!”祺硯冷哼一聲道:“誰稀罕誰就去要,我不稀罕!”
:“你這小姑子!”劉叟馬鞭趕著車,回首對楊毓笑著道:“女郎,瞧瞧,咱家的祺硯比金陵貴女還驕矜呢。”
楊毓開懷一笑道:“我家的祺硯歡脫又可愛,哪是那些金陵貴女可比的?”
:“女郎就這般慣著她,她可要上天啦!”
:“上就上吧,我託著她,她想上哪都行。”
祺硯羞紅了臉,趕緊給楊毓斟茶,小意的道:“女郎請用茶。”
楊毓抿了口茶,側(cè)目看著她道:“嫁不嫁都隨你,只要你不後悔。”
:“奴,奴。”她的頭越來越低,聲音越來越小:“奴再想想。”
:“嗯,也好。”她風(fēng)輕雲(yún)淡的喝著茶,緩緩的道:“只是別想太久,別人捷足先登了,我可就做不得主了。”
:“他,他那麼瓜,誰看得上他。”
在蜀地生活許久,祺硯也學(xué)會幾句蜀話,瓜,就是傻的意思。
楊毓笑而不語,他那麼傻,你這小姑子不是就喜歡得緊?
文武百官林立朝堂之上,得勝歸朝的衆(zhòng)位將領(lǐng),享受著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膫?cè)目。
司馬桐揮揮明黃色的衣袖,百官平身。
他欣喜的道:“大司馬謝度,於陣前鐵血剛毅,賜封世襲珺武侯。”
謝度當(dāng)初頂著重重壓力登上大司馬之位,今日,他終於能朗然的挺直腰背,他的作爲(wèi),對得起這大司馬之位,也對得起因他而喪命的王凝之。
:“謝陛下恩典!”
司馬桐朗聲一笑道:“珺武侯平身。”接著,他眸光看向裴良道:“裴將軍晉一品戎馬大司馬。”
眸光輕轉(zhuǎn)的瞬間,裴良心中有些震動,跪拜謝恩的同時,司馬桐接著道:“裴將軍還需鎮(zhèn)守邊關(guān),珺武侯的西府軍自即日起歸你管轄。”
這句話說得自然而然,不容一絲迴轉(zhuǎn)的餘地,生生的將兩府兵馬劈成兩半。
謝度震驚的看著司馬桐,卻見到一雙溫柔而不容拒絕的雙眼。
:“臣,領(lǐng)旨。”謝度躬身行禮。
謝安微憾,面色卻沒有變化,他能感受到來自謝度,以及文武羣臣的目光,沉了一聲氣。
高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古人誠不欺我。
作爲(wèi)一個皇帝,他的作爲(wèi)沒有錯。只是,他太急了,急於剝掉謝家的勢力,竟然肯用一個世襲的侯位換取西府軍。
這讓滿朝文武怎麼想?
他笑著越衆(zhòng)而出,用看著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般的目光看著司馬桐,而後,拱手笑道:“陛下重用裴將軍,真乃大善。”
他說,當(dāng)今陛下重用寒門之子,這很好。
司馬桐登時面色一紅,只覺得渾身似乎附上一層熱汗,讓他臉紅又心跳,他突然明白自己的急切會讓士族不滿,若沒有今日謝安的解圍,難保士族因不滿而懈怠朝政。
謝安這句話很簡單,就是贊同,除此之外,讓在朝的寒門之官擁戴司馬桐。
維護(hù)今上,是朝臣的本職,謝安並未覺得自己的作爲(wèi)有什麼,輕飄飄的說完這句善後的話,他默默的退回百官之列。
司馬桐略微沉吟一瞬,揚起一如往常的笑容:“六品“都尉”楊秀聽封。”
楊秀雖看出了朝堂上的風(fēng)波,也暗自爲(wèi)司馬桐的故作聰明捏了一把汗,然而此事卻不容他多管。他笑意盈盈,越衆(zhòng)而出,雙膝跪地:“臣在。”
司馬桐笑著道:“阿秀離朕甚遠(yuǎn)。”
楊秀微微怔了怔,悄悄擡眼,正對上一雙狡黠的眸子。他脣邊輕笑,躬身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再次跪下身來:“臣楊秀,叩見陛下。”
司馬桐滿意的點點頭,道:“六品都尉楊秀,晉五品伐蠻大將軍。”
:“謝陛下隆恩。”楊秀昂首挺胸,拱手道。
司馬桐笑著瞇瞇眼睛道:“楊將軍,自即日起,金陵安防的重任,就在愛卿肩上了。”
:“臣領(lǐng)旨。”
這是將楊秀留用金陵,暫不外調(diào)的意思了,一個五品的將軍,麾下三萬兵馬,又是天子近臣,楊家,今時不同往日矣。
匆匆論功行賞之後,在金陵的世家貴族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裴良領(lǐng)著西府軍帶著黎仲離開了金陵。
與此同時,朝中正熱議著遷都回到洛陽云云。
楊秀帶著聖旨高調(diào)返回楊府,一路上豔羨不斷。
楊家人早已在巷子口準(zhǔn)備好鞭炮,翹首以盼,剛看見楊秀縱著高頭大馬轉(zhuǎn)過街角,祺硯笑著道:“放炮仗!”
:“哎!”
點著鞭炮,霎時間聲音震天徹地。
滿地紅紅綠綠的碎屑,硝煙味兒鑽入鼻尖。
住在附近的皆是金陵的高門大戶,小孩子們看著新鮮,也拋棄了往日的規(guī)矩禮教,紛紛駐足觀瞧著。
楊秀見到家人的迎接,也是樂得如此,挺拔的腰背更直了。
:“阿姐!”他利落的翻身下馬,迎上前去,一邊雙手握住楊毓的手,一邊竟然雙膝跪在地上:“阿姐!你好嗎!”
楊毓驚訝著道:“快快起身,成什麼樣子!”一邊扶著他起身。
:“阿姐!阿秀終於在金陵有一席之地,不日我便將這整條巷子盤下來,阿姐的“朱衣巷”,阿秀決不食言。”
:“堂堂的五品朝官,天子近臣,哪能跪我一個婦人!你快快起身!”
楊秀眼眸含著熱淚,搖搖頭道:“阿姐教我做人,教我爲(wèi)官,爲(wèi)了楊氏奔波勞碌,我跪阿姐理直氣壯。誰敢揶揄半句,我手上的刀絕不容他!”
楊毓生怕楊秀的官威折損,但聽楊秀這一番話,終是欣慰的點了點頭,道:“好,阿姐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