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毓笑著瞇起眼睛,指著楊秀道:“云兒看,大兄穿著朝服,騎著大馬是不是很威風?”
:“嗯!”云兒眼睛冒出星星點點的光芒,很是羨慕的道。
楊毓笑道:“云兒去太學院學習圣人之道,等長大了也可以騎大馬,穿朝服,好不好?”
:“長大?”云兒有些著急了,扁著小嘴道:“長大是多大?”
楊毓略想了想,笑道:“等云兒像阿秀那么高,就算長大了。”
:“好!”云兒微微蹦了蹦,笑著拍手道:“云兒要去聽圣人教誨!”
勸服了云兒進入學堂,任由白鳶領走了楊云,她轉身對楊秀道:“阿秀,阿姐還是覺得虧欠你許多。”
楊秀微微蹙眉道:“阿姐,謝謝你的教導和愛護。”
姐弟二人漫步在小巷中,她的指尖掠過每一寸路過的墻壁,笑著道:“我只是去散散心,會回來的?!?
楊秀卻感覺到,她這一走,便是山高水遠,再見無期了。
他側目看著他的阿姐,不是才十八歲嗎?
這樣好的年華,為何卻目光如此沉靜?
楊秀笑著點頭:“阿姐,早回?!?
楊毓笑著轉眸看向他,眸光略帶狡黠:“我家的阿秀也到了可以談婚的年紀,有沒有哪家的小姑子捷足先登,摘了阿秀的心?”
楊秀面色微紅,道:“無,尚無?!?
楊毓點點頭道:“再過兩年也不遲,好生挑個稱心如意的姑娘,即便是寒門出身,也是好的?!?
楊秀的臉越來越紅,似煮熟的蝦子一般,悶聲點頭。
重逢和祺硯遠遠的跟在那二人身后,誰也不肯先說話。
祺硯微微側目看向他,道:“你那日說的話,是何意?”
重逢身子略微停頓住,轉身看著她,道:“便是面上的意思,郎君年少有為,不怪你們這樣的小姑子傾心。”
:“狗屁!”祺硯怒斥一聲,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徑自往前走。
重逢呆怔怔的看著她怒氣橫生的離開,一時間恍然大悟,自己,是否誤會了?
可是那日進城,她分明眼睛都黏在郎君身上了!
祺硯蹙著眉走了兩步,突然定了下來,轉身喊道:“楊重逢!”
祺硯突然出聲,臉色漲紅,卻挺直了腰背。
楊毓和楊秀二人側目看去。
重逢悶聲應道:“何事?!?
祺硯咬咬唇,目光迎上他道:“你可愿娶我!”
......
重逢怔住了。
:“娶,娶你?”
祺硯側目看向楊毓,得到一個肯定又贊賞的目光,更上前一步道:“我問你愿不愿意,直說就是!”
楊秀詫異的看向楊毓:“阿姐,祺硯也忒大膽了?!?
這有什么奇怪的呢?
人生,最大不過生死,她怕什么!
重逢輕哼一聲道:“早就想娶了你!”說著上前,一把將祺硯推到墻壁邊。
楊毓二人趕緊轉過眼睛,不再看下去。
重逢在軍中已是校尉之職,在府外獨居,難得他還不忘初心,愿意娶祺硯。
:“阿姐安心吧,我知道如何為官,如何為臣,若有一日陛下不再信任我,我會遠離金陵?!?
楊毓微微蹙眉一瞬,道:“對于今上,阿秀只需時刻記得,他是天下之主,忘記他是你的師兄才好?!?
楊秀點頭道:“阿秀明白?!?
楊毓點點頭,只聽身后祺硯嬌嗔一聲:“主子還在這!你怎敢如此孟浪!”
重逢道:“我以為你看不上我的?!?
:“呆子!”
楊毓低低的笑了笑,這下,可以安心了。
臨嫁還有三日,一切準備就緒。本想去雁棲山拜會七賢,卻得知那幾位出游許久了,歸期未可知。
楊毓這才想起,她怒殺呂長悌之前,曾給竹林七賢寫信,讓他們近幾年要遠避金陵。兩年前許下同看初雪的諾言,也因戰亂而未能達成。
能遠避禍端,她很開懷。
清晨,她乘著青帷帳馬車,出城而去。
祺硯笑問:“女郎,許多年未去三山磯,不知陸公是否在觀中,何不先遞個拜帖,免得撲了個空啊。”
楊毓一手拄著下巴,一手持著書卷,笑著道:“就是想去三山磯看看,若是在自是有緣,如若不在,山水再見亦是絕妙?!?
初一轉眸看向車內,隔著簾幕道:“亭主,到了山腳下?!?
:“善。”
祺硯挑開簾幕,楊毓輕快的下了車,轉眸看向山間,滿目蔥郁,心間也覺得輕松許多。
她輕舒一口氣,循著山路緩緩上行。
耳邊聽聞潺潺流水聲與鳥啼蛙鳴交織在一處,鼻尖嗅著若有若無的草木香,她的腳步愈發輕快。
:“女郎今日似乎很歡喜?!膘鞒庎哉Z道。
初五笑道:“婚期將至,自然開懷?!?
婚期?祺硯轉眸看向他道:“王司空不祿,這場大婚,換做是你,你會如此開懷?”
祺硯少有的如此嚴肅認真模樣,初五微微一怔道:“女郎近些日子一直忙著,她是開懷的?!?
祺硯轉眸看著她的背影,無論是她自己還是靜墨,都有了圓滿的歸宿,唯有她的女郎,孑然一身。
不過一個時辰,天色大亮了起來,陽光似乎在一瞬間撕裂了天幕,普照著大地。
當年初次來訪,那夜她坐在道觀門口奏琴,陸公覃就倚靠在門邊,倒穿著鞋,坐在那傾聽,那時她還那么低微,他卻不在意,徹夜幫她修改批注《琴贊》。
多年不見,不知他還好嗎?
遙看著那一如從前,古樸陳舊的木門,她竟有些情怯了。
:“琴仙亭公主,楊氏阿毓來訪。”初五請擊了門環兩下,揚聲喊道。
不過一會兒,只聽里面傳來踢踏著木屐的聲音,一個中年士人身穿著青衫打開門來。
:“阿毓?”
陸覃有些詫異,又滿含著驚喜,道:“你這小姑子,驚遍朝野!快快進來!”
楊毓燦然而笑道:“陸公多年不見,精神愈發矍鑠,我可惦記你那院中的茶井許久了!”
二人一邊往里走,陸覃一邊用手掌比劃著她的頭頂,狐疑道:“似乎長高了?”
楊毓輕笑一聲道:“上次見陸公,我還不過碧玉之年,怎能不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