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庭迪聞言挑了挑眉,語氣不善:“我若是沒記錯,佟大人是詹事府主簿,便是有那勞什子的叛國一事,又何時輪到你來管了?”
佟煜看向師庭迪,態(tài)度不卑不亢,“并非卑職逾矩強出頭,實在是因此事非同小可,牽涉其中之人又是皇室中人,這才前來楚王府據(jù)實稟明。”語聲頓了頓,他微微一笑。“在這里說,總好過呈報刑部甚或稟明皇上吧?”
師庭迪道:“你愿意折騰就折騰吧。”神色卻分明是“你快去死”的樣子。
佟燁仍是坐在原位,神色木然,也不知是覺得事不關己,還是在等待時機挺身相助佟煜。
楚王妃沒好氣地瞪了佟煜一眼。心說哪家宴席之上都不曾出事,你怎么偏就要來尋我的晦氣?看在太子妃的情面上才讓你進門的,你倒是會做人,巴巴的過來給我添堵了。她腹誹著,轉頭看向楚王。
楚王倒是無所謂,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他想,事情出在自己府里也好,能夠身在局中仔細觀望全程,能掂量出誰強誰弱就更好了。
太子看向師庭逸:“四弟,你怎么看?”
師庭逸牽了牽唇,“怎么問起我來了?這兒是楚王府,你是太子。”
這不是他的地盤,他也不是這場合中身份最尊貴的。
太子一笑,“那就好。”又吩咐人將廳內(nèi)珠簾收起,“若佟煜所言非虛,在場各位便是人證,可當即發(fā)落獲罪之人;若是佟煜所言為假——”
佟煜即刻接話道:“卑職甘愿領罪!”
“好。”太子抬手,“如實說來。”
語聲未落,有兩個少年郎施施然進門來。
一個是江予莫,一個則是絕大多數(shù)女眷不曾見過的少年郎。兩個都是俊美無儔風采襲人,不少女孩側目一看,便不愿錯轉視線。這二人的風姿,委實不輸于燕王與韓統(tǒng)領。
炤寧側目看了看他們,莞爾一笑。名動一方的少年男女,在成婚或是過了成婚年紀之后,便會被一代新人中的佼佼者取代。若是不出意外,日后是這兩個少年郎的時代,京城閨秀的芳心、含情的眼神,都會傾注在他們身上。
至于女子,也將有一兩個出現(xiàn)在眾人視線,取代她頭上那勞什子的第一美人頭銜。
那個面生的少年郎,炤寧以前就見過。
他是蕭錯,似乎比她大一歲。最早是師庭逸看中了他,特地與皇帝、蕭家打過招呼,把人要到身邊,做燕王府的侍衛(wèi)。蕭錯的確是個好苗子,很快就躍升為侍衛(wèi)頭領。
師庭逸一直很賞識蕭錯,四年前為他妥善安排,讓他去了軍營歷練,在軍中做了個不大不小的官。
師庭逸率兵出征時,自然要帶上蕭錯。
戰(zhàn)捷領功受賞之后,師庭逸舉薦之故,蕭錯奉命離京去往南疆辦差。現(xiàn)在看來,自然是已辦妥了差事,回京復命。
三年戰(zhàn)事,師庭逸成為名將同時,麾下幾名將領亦隨之揚名天下,炤寧所熟悉的張放、蕭錯這二人就在其列。
張放看起來粗枝大葉,作戰(zhàn)時卻是最善守備,尋機發(fā)起攻擊的時候,總是讓敵兵吃盡苦頭。
蕭錯面容俊美無害,心里卻住著一頭兇悍至極的狼,最善率領數(shù)目很少的軍兵突襲、夜襲,將數(shù)目是己方數(shù)倍的敵兵殺得潰不成軍。這人在沙場上彪悍冷酷的名聲,與在朝堂中的韓越霖不相上下。
沙場上,師庭逸的過人之處在于,能將諸如張放、蕭錯這樣的人才運用自如,讓他們的過人之處發(fā)揮到極處。換句話說,朝廷給他幾萬或是幾十萬軍兵,到了他手里都是一樣,他既能幫助張放守備伺機而動,又能陪著蕭錯一同上陣殺伐果決——唯有這樣的將帥,才是真正的帥才,無往不克。
這亦是炤寧以師庭逸為榮,予莫對這位姐夫滿心欽佩的緣故。
到底,他們是江式序的兒女,軍事方面諸多要領,要比尋常人看得更透徹。
予莫能與蕭錯這樣的人來往,讓炤寧滿心喜悅——在以往,予莫來往的人里,只一個夏泊濤是她欣賞的。
太子妃也注意到了蕭錯,輕聲詢問炤寧。終歸是女子,朝堂里的不少臣子,是她無從見到的。
炤寧便輕聲告訴了太子妃。
太子妃不由訝然,低聲嘆道:“原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蕭錯。這般的樣貌、年紀……以前委實想象不到。”又不好意思地笑,“除了令尊和燕王,以往都認為軍中兒郎個個面目粗獷,想不到除了他們二人,還有這般面面俱到的人才。”
炤寧理解地一笑。
“你那夫君手里的人,出色的也太多了些,他倒是慧眼識珠。”太子妃夸完師庭逸,又對蕭錯好奇,“怎么取了個這樣的名字?”
“這個我聽說過。”炤寧微笑著道,“他是家中長子,出生之后,長輩請人給他測了測八字,連找了好幾個人,都說他年少時禍事不斷,十有八九活不過第一輪壽數(shù)。自然,要是活過了,便是必有后福的人才。這樣一來,他父親便給他取了這個名字。”
“嗯,要是活不過第一輪,可不就是一出生便是錯。”太子妃釋然一笑,“眼下好了,后福來了,已在錦繡坦途之中。”
二人正輕聲說笑著,江予莫與蕭錯上前給四位皇子與皇子妃見禮,前者眉宇含著清淺笑意,后者則是神色清冷沉郁。
一旁瞧著的晉王妃夸贊道:“哎呀,瞧瞧,生得好看也罷了,這一來就來了兩個不相伯仲的,今日到場的諸位千金可是有眼福了。”
楚王妃附和道:“可不就是么。”
聽到兩人言語的閨秀不由羞赧地垂了頭,被夸獎的兩個人卻是神色如常,沒聽到似的。
江予莫與蕭錯落座之后,太子與佟煜自然要重提先前的事,太子妃卻站起身來,神色淡淡地道:
“我有點兒不舒坦。如果此事不干我的事,沒人阻攔的話,我便先行回去了。”說完對楚王妃歉意地一笑,“改日回請你。”
楚王妃看看廳里這情形,想著太子妃在場的話也實在是為難,幫誰不幫誰?還不如甩手走人。由此便沒有挽留,笑著起身,“也好。”
太子妃離開之前,低聲叮囑炤寧一句:“千萬當心。”
炤寧頷首一笑。
太子望著太子妃離開的身影,眸色深沉。
佟煜、佟燁亦是如此。
師庭逸、韓越霖、師庭迪和剛來的江予莫、蕭錯倒是心情不錯,幾個人正你來我往地舉杯對飲。
太子清了清嗓子,環(huán)顧在場眾人。
低聲交頭接耳的女眷立時噤聲。
太子吩咐佟煜:“說。”
佟煜取出三封信,命人呈給四位皇子傳閱期間,訴說由來:“這三封信,是在南疆邊境驛館中當差之人李復請專人送到我的手里的——那人與我年少時便熟識。書信皆出自韓統(tǒng)領之手,收信之人則是南楚六皇子。”
太子瞧著信件,問道:“看日子,是南楚六皇子上次出使大周期間——距今時日已久,李復因何至今時才將這信件送到你手里?”
佟煜行禮道:“此事說來話長,太子殿下容稟。南楚六皇子離開我大周返回南楚途中,經(jīng)過驛館落腳歇息。那一晚,南楚六皇子一名貼身隨從大醉,不知怎的,使得所在居室起火,而南楚六皇子隨身重要之物都由此人帶在身邊。
“驛館里的人全力救火,只是救下了人,卻沒法子完全救回那些重要的物件兒。而李復,他進室內(nèi)救人的時候,瞥見一個分外精致的小匣子,上面鑲嵌著幾顆祖母綠、貓眼之類價值連城寶石,一時起了貪念,將那個匣子揣進了懷里。
“等事情過后,南楚六皇子離開幾日后,李復才敢仔細琢磨那個小匣子——那上面有機關,里面放著些物件兒,可他打不開,又因為東西原主是南楚,很長一段日子,都不敢尋找能工巧匠打開。知道今年,他覺得時過境遷,絕對沒人在意此事了,又實在是好奇,這才設法尋找能工巧匠,將匣子打開了。
“打開之后才發(fā)現(xiàn),里面裝的東西是南楚六皇子收到的一些人的信件。別的倒也罷了,都是各地名士與南楚六皇子探討學問,只這三封信件不同,他地位再低微也知道事關重大,只是苦于差事脫不開身,在京城又至我一個熟人,便請至為信任的友人將信件送到了我手中。日后若是需要傳喚他進京,他義不容辭,會將原委仔細說明。”
佟煜講完經(jīng)過之后,又取出了一封信,“這是李復的證詞,還請四位殿下過目。”
炤寧聽完,看向韓越霖。
韓越霖用口型告訴她:“半真半假。”失火的事情是真的,別的都是強行捏造的。
炤寧微笑,微一頷首。
信件還沒傳到晉王手里,而他則念及一事,因問道:“你之前不是說,此事與皇室中人有關么?”
太子將信件遞給師庭逸,道:“這三封信里,韓統(tǒng)領在兩封信里都曾提及燕王妃,說相告之事是他問過燕王妃才知曉詳情的——他只是轉述。而韓統(tǒng)領告知南楚六皇子的事情,都與我大周的將領、邊關的守衛(wèi)有關。”
眾人嘩然。
師庭逸不緊不慢地糾正道:“飯不能隨便吃,話更不能張口就來——這是三封尚未辨別真?zhèn)蔚男偶!?
太子一笑,態(tài)度溫和:“是我口誤了。四弟說的是。”
人們有一大半神色一松。
豈料,太子閑閑加一句:“只是,我很熟悉韓統(tǒng)領的字跡,這三封信,若是有人模仿,那未免模仿的太相似了。”
“是么?”師庭逸神色松散,意態(tài)懶散地斜倚著座椅靠背,笑笑地瞥了韓越霖一眼,“不管這信件是真是假,你這字寫得不錯是不爭的事實,竟很有名家風范。”
韓越霖忍住了橫他一眼的沖動,語氣淡漠:“殿下謬贊了。”
炤寧因此微微一笑。她一點兒都不擔心自己的處境,不需要。看了太子一眼,心說這人倒是長了點兒出息,終于不再只盯著她一個女子算計了——這次他要是能如愿的話,她和韓越霖便會因此陷入絕境,師庭逸被他們連累之后的處境可想而知。
并且,便是此事不成,在很多人看來,此事都是太子無意間撞上了而已。佟煜、佟燁現(xiàn)在根本不與東宮來往了,他們要指證誰,與太子無關。
為著太子之前的話,炤寧道:“說起來,模仿別人的字跡、字畫對于有些天賦異稟之人來說,是輕而易舉。我到現(xiàn)在還存著一些字帖、畫作,皆是太子殿下有閑情的時候,模仿我與燕王殿下的筆跡、畫作。太子殿下應該還記得這些趣事吧?”
她這番話當然是半真半假。太子模仿她的字與畫足可亂真是實情,至于能否模仿師庭逸的字跡,她無從得知。只是,說起這檔子事,必須要扯上師庭逸,她不能讓自己與他陷入流言蜚語之中——太子是她的大伯,模仿她的字畫足可以假亂真,別人會怎么想?
只能這樣說。她從小時候到現(xiàn)在,在京城人眼里都是與太子、師庭逸相熟,太子把她當半個妹妹。
師庭逸聽了,嘴角一抽。他介意這件事,特別介意,把他拉出來混淆視聽也是一樣。偏生那個小東西想一出是一出,不管他聽了高不高興。
太子只有瞬間的神色僵滯,隨即笑道:“那又不同。自幼父皇便讓我勤去江府,向令尊請教治國安邦之道,后來又常與你和庭逸一起探討琴棋書畫等等,對你們兩個寫字、作畫的手法過于熟稔,模仿起來便很容易。”
他亦是只能這樣說。雖然迷戀炤寧對她又愛又恨是兩世都不可更改的事實,但是在人前,話里話外都要帶上師庭逸,不然的話,容易想偏,一旦被想偏,事情就會變成大伯覬覦弟妹的丑事,他便是死后八百年,都會被人當成笑話來講。
面上雖然平靜,心里對炤寧卻是痛恨的——她料定他只能這樣說,所以才將那件事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讓他違心地承認再解釋。
可恨!
如此一來,今日這種招數(shù),日后是絕對不能用到她和師庭逸身上了——因為太多人知道,他可以代替他們寫信、作畫。
“也不盡然。”炤寧笑道,“韓統(tǒng)領人緣兒不大好,誰都知道。他被人記恨在正常不過,想報復他的人不知有多少,收買個擅長此道的人長期模仿他的自己再尋機栽贓污蔑,也不是稀奇事。當然,我人緣兒也沒好到哪兒去,牽涉其中也屬正常。”頓了頓,又道,“況且,這檔子事,就得看天賦。例如燕王殿下、韓統(tǒng)領,對誰的手法再熟稔,你讓他們模仿別人,他們也是做不到。我亦如此,不知要如何改變力道的輕重、改變作畫的習慣,才能模仿別人。正如我也曾臨摹過別人的畫作,可是連父皇都說,經(jīng)我臨摹的畫作,只一眼便能看出來——這不就是天生沒有那個天賦么?”
太子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她又在一臉無辜的撒謊。以她那絕佳的記憶,只要看過誰的字,便能一世留在腦海。她就算是用作畫的手法模仿誰的字,也足以亂真,甚至比原主寫得更好。
可是叫人氣悶的是,她末尾說的事情,的的確確是發(fā)生過的——她小時候曾經(jīng)模仿過幾幅畫,父皇湊巧看到過,一看手法就知道是她的,便笑著說了。其實哪里是那么回事?她是瞧著臨摹的畫作有不足之處,便由著興致改了意境——這是通過不同的用色、下筆的力道決定的事情。
但是,再清楚原委又能怎樣?他能駁斥么?不能。帝王說過的話,就算是太子,也不能質疑。
考慮到這些,太子只能回以似是而非的一笑,“我倒是沒琢磨過這些。”
炤寧不再言語,端茶啜了一口。就算是再占理,也不宜說得太多,要掌握著分寸,別人明白了就算了,再多說便是咄咄逼人了,反倒會起到相反的作用。
況且,接下來的重頭戲,是師庭逸那邊的人出手反擊,不關她的事。
蕭錯放下閑閑把玩的酒杯,道:“我一介武夫,沒閑情看這種戲。與此事相關的李復,我在辦差期間恰好遇見。”他看向太子,“僅憑佟煜一面之詞,委實可笑,辨別字跡又需耗費一段時間,如此一來,倒不如將李復帶來,聽他是如何說法。”
太子還算鎮(zhèn)定,佟煜卻是面色一變。
“我贊成。”師庭逸道。
晉王立時道:“我也贊成!”
楚王只猶豫了片刻就道:“是該如此。”又問蕭錯,“人在何處?”
“在微臣府中。”蕭錯算了算時間,“兩刻鐘之后便能帶來。”
晉王立時道:“如此最好,快將人帶來說清楚此事。”說完才看向太子,“太子怎么看?”
太子還能說什么,只得頷首表示贊同。
李復到來之前,有歌姬舞姬到廳內(nèi)歌之舞之。這本就是楚王妃一早安排好的,卻沒想到,那些女子要在凝重壓抑的氛圍中獻藝,用途不過是不讓眾人等待間隙過于無聊。
炤寧可不管別的,埋頭享用著面前的糖醋荷藕、麻辣大蝦。她早就餓了。
這是楚王妃特地安排的,打聽到燕王妃嗜辣、喜吃藕,便吩咐傳菜的人特地在她面前擺了這兩道菜。
這會兒,楚王妃瞧著炤寧貓兒一般舉止優(yōu)雅又透著滿足地用飯,片刻之后,由衷地笑了。不怪燕王除了這女子誰都不要,單是每日瞧著她吃飯的樣子,便是莫大的享受。隨后又是奇怪,喜歡吃又能吃,怎么就不見她胖呢?莫非這是天生的?
楚王妃不由懊惱。老天爺真是偏心,憑什么把好處都給了江炤寧一人?她不自主地掐了掐腰間的肉,嘆了口氣。生孩子長出來的這些肉,不知還要餓多少日才能去掉,偏生江炤寧吃飯的樣子惹得她食指大動,要忍下動筷的沖動,著實不易。
身形瘦回去之前,再不能與江炤寧同桌用飯,那是遭罪——這是楚王妃今日最重要的心得。
將到不到兩刻鐘的時候,李復被帶到了花廳。
太子沉默下去。
師庭逸與韓越霖談笑風生、連連舉杯飲酒。
楚王正挨桌敬酒。
他們愛答不理,可是晉王對這件事很有些興趣。他先問佟煜:“此人可是你曾提及的李復?”
佟煜反復打量之后才道:“正是。”
晉王將方才原委復述一遍,末了,語聲略略拔高:“你的證詞就在案上。你倒是與我說說,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既是人已到了京城,那個有機關的信匣子可曾帶來?”
絕大多數(shù)人都沒料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李復滿臉茫然,“證詞?小人沒寫過什么證詞啊。況且,小人從未順手牽羊竊取過他人財物。那場火,小人知情,但是在當夜,小人并不當值,如常回家歇息,哪里有機會做那等順手牽羊的事?”
“你!”佟煜臉色蒼白,眼中似要冒火,可還是壓下了火氣,道,“別的可以作假,你的證詞難道也是假的么?不管你被何人威脅,都有太子殿下為你做主。”
李復卻是苦笑,“你我年少時相識,但也有不少年頭未曾通信,有些事,你不知道也不稀奇。”他抬起五指蜷縮變形的右手,“我這只手,幾年前就廢了,別說寫字,連筷子都拿不穩(wěn)。你要是不相信,請?zhí)t(yī)一驗便知。”
“……”佟煜身形晃了晃,險些踉蹌后退,“不可能……”
李復推翻他的說辭,是他可以接受的;而李復這行徑帶來的后果,卻是他無從承擔的。
眾目睽睽之下,誣陷韓越霖、燕王妃是怎樣的罪過?
他要為父親報仇,他要讓佟家恢復以往的榮耀,怎么能夠接受這樣的結果?
“不可能!”佟煜語氣加重,眼神狠毒地看住李復,“你一定是在進京途中被人收買亦或威脅,此刻才全盤否認以往的行徑!”說到這兒,他雙眼一亮,轉向太子,“蕭錯平白無故地為何將人帶來京城?最大的可能,是他知曉了此事,這才出手將人挾持,甚至很可能威逼利誘無所不用其極。要知道,蕭錯可是由燕王殿下一手提攜才光耀門楣的!他擔心燕王妃陷入是非之中,行此舉以圖報答知遇之恩——一定是這樣的!”
他語聲剛落,有人語氣閑散地把話接了過去:“并非如此。李復此人,是我請蕭錯順道帶來京城,路上一直有我的親信隨行。他進京之后,一直住在我府中。”
聲音來自大廳一個角落。
眾人循聲望過去,身著深藍錦袍的俊朗男子入眼來。
女眷們不明所以,低聲與身邊人猜想著這是哪路神仙。
炤寧卻是微微驚訝之后才笑開來。
說話的人,是景林。
這人神出鬼沒的功夫,實在是叫人驚嘆。
她之前曾經(jīng)環(huán)顧廳內(nèi)在場的賓客,不曾看到他,而他卻在關鍵的時刻現(xiàn)身了。
師庭逸、韓越霖等人轉頭看到景林的時候,心緒很是復雜——他們個個都是分外警覺的人,不論到了何處,所在場合中多了哪個人、少了哪個人,都是了然于胸,而這男子的出現(xiàn),卻是誰都不曾事先察覺到的。
宛若幽靈鬼魅一般。
景林如閑庭散步一般走到四位皇子近前,取出一塊令牌給他們過目。
四個人看罷,有三個人神色變了。
不動聲色的只有師庭逸。他以前已經(jīng)聽父皇說了景林其人,炤寧也曾跟他細說了景林一些小掌故。為此,他知道景林這人的存在,偶然遇見便已確定對方的身份。這會兒心里還耿耿于懷的,是景林到底有著怎樣的修為,才能做到這般的神出鬼沒。
太子的臉色很難看。
景林收回令牌,閑閑道:“不瞞諸位,今日之事,我早已料到,且已稟明皇上。太子殿下、佟大人,此刻隨我去宮里一趟吧,皇上要問你們幾句話。”
太子預感極糟糕。景林這等于是明打明地告訴他:我想幫著燕王、韓越霖滅了你,你想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因為我介入了,你絕對沒有好果子吃,日后的處境只能是更壞。
佟煜的感覺是大難臨頭。他是費了一番心力、苦苦追尋著一點點線索,中途又有蔣氏兄弟二人的幫襯,才有了今日當眾指證江炤寧和韓越霖的局面。難道……這根本就是韓越霖與江炤寧給她布下的一個陷阱?
師庭逸與韓越霖的感覺也沒好到哪兒去: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們這才剛出手,景林就冒出來橫插一杠子,且擺出來的是不容任何人質疑、違背的局面——這算是怎么回事?敢情炤寧是根本用不著他們了?還有蕭錯那個小混賬,一定是跟景林串通一氣了!
這結論,讓炤寧的夫君和兄長很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