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瑩覺得自己的好運氣可能是走到頭了。這下又落到皇后的手上,怕是死路一條,她一瞬間想到了皇上,但,皇上會來救她嗎?她只是一個丫鬟,這皇宮裡三千人衆,其中的一個丫鬟罷了。
偌大的宮殿,她一人獨跪在中央,皇后坐在高堂之上,兩邊的嬤嬤丫鬟們,都好像是看好戲似的,等著她被皇后處置。玉瑩偷偷看了看站在皇后身邊的劉嬤嬤,剛纔那一陣拉扯,她好像是跟她結了仇一般,臉上的五官都快要糾結在一起,這一瞪,瞪得她寒毛直豎,再也不敢看她了。
“把她放下。”皇后示意架著玉瑩的兩個宮女放開玉瑩,那兩人卻好像是要落井下石,將她狠狠地壓在了地上才放了手。
她一個重心不穩摔個狗啃地,雙手附在身前像是大跪拜一樣,她好不容易纔收回了手,直了直身子,將摔疼的手心在膝蓋上揉了揉,不敢看有沒有受傷。
遠處兩個小丫頭擡著雪吟琴站在一邊,就好像是陳堂證供一樣,讓她不能直視。這肅穆的氛圍,讓她這空蕩蕩跪在中間的人,即便有理,也不敢說一個字。何況,現在這情況看來,她應該是沒理的。
“說吧,爲什麼要拼命護著這把琴?”皇后端了身邊的茶杯來,緩緩吹了一口氣,這才鎮定下來,“這把琴對你來說,到底是什麼?”
玉瑩也想知道,明明是皇上與清悠之間的回憶,她要這樣拼命地護著做什麼,可是,她看了看那琴,她只是知道自己的心裡在告訴自己,決不能讓那琴就這樣被砸了。
“回皇后娘娘的話,奴婢只是捨不得這琴就這樣被砸了。”玉瑩沒有別的解釋,她確實捨不得,各種意義上的。
“你膽子倒是不小,這琴既非你的,你又有什麼權利決定它的去留?”皇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眼神非常的凌厲,“莫不是你想修好了這琴,自己留著?”
“奴婢……奴婢不敢這樣想。”玉瑩說了謊,她確實是這樣想,沒錯,因爲那是皇上賜給她的琴啊,但是,她怎能這樣說,豈不是找死?
“哼。”皇后冷笑一聲,她早該信了劉嬤嬤的話,這個玉瑩絕對不可小看,現在她這偷偷摸摸的要修好琴,不知道是存了什麼居心。
“不敢?你這口頭上說不敢,是什麼都做了!”劉嬤嬤很氣憤地指責著,更加提升了皇后這會兒問罪的氣焰。
皇后看了眼劉嬤嬤,稍稍有些不快,不過再看這時的玉瑩,這點兒不快轉瞬即逝,她站起了身子走到雪吟琴邊上,摸了摸新上的琴絃:“你這是知道這琴的來歷,是不是?”
玉瑩心中一驚,不由得怔了怔,皇后抓住了她這一瞬間的反應,逼問道:“你先前救那前淑妃於御花園池塘,現在又想保皇上御賜給她的琴,說,你跟那瘋妃究竟是什麼關係?”
“皇后明鑑,奴婢與娘娘萍水相逢,絕無任何關係,只是有人落水,奴婢不能光看著,有琴要砸了,奴婢也捨不得,如此而已。”玉瑩說完了,道覺得這話聽了也不舒服,好似她一個多管閒事的,在皇宮裡自以爲是聖人,卻不知自己的命是懸著的,是放在了刀口上
的。
“一個小小的丫鬟,在宮裡倒是挺不怕死的,有些人,有些東西,你以爲是你想救就能救得了得嗎?”皇后笑著道,“還是說,你以爲,皇上一直會容忍你,寬恕你?”
玉瑩心裡有些不甘,也許皇后說得沒錯,她在後宮多年,有些事情,她看得比她清楚得多,可是,這樣的話,也許她心底早就已經承認了,只是,她還存著一線希望,纔會對那麼多不公平的事情,她看不慣的事情那樣的奮不顧身。
“又或者,你是想借那個瘋妃在皇帝心裡的地位,利用這些來接近皇帝,勾引皇帝?你想做第二個淑妃?”皇后居高臨下地看著玉瑩,她一臉堂皇,不知道是被冤枉的驚嚇還是被說中的心虛。
“不是的!”玉瑩拼命地搖著頭,“奴婢沒有這樣的心思。”
“你倒是嘴硬,從你入宮還是秀女的時候開始,我就知道你有這樣的城府。”皇后不容置疑地說,“來人吶,給我掌嘴!”
“是!”劉嬤嬤在一邊候著,早就等著這好戲,剛纔那一爭鬥,她還記得這未報的一箭之仇,誰知玉瑩一句話,打斷了她的計謀。
“皇后娘娘明察,奴婢真的沒有這樣的野心,也沒有這樣的城府,既不是跟淑妃娘娘有什麼瓜葛,也不是自己有什麼勾引皇上的心思。”玉瑩急切地求告,“奴婢曾在皇上和皇后娘娘面前起誓,絕不覬覦皇上身邊的任何位置,如今也是一樣。”
玉瑩說完這一大段長長的話,她氣喘吁吁來不及反應自己究竟說了什麼,只見劉嬤嬤停下了要打她的手,而皇后也愣了愣,沒說什麼。她沒有發現,大殿外一個急匆匆的身影,顧不得自己的地位和形象,就這樣衝到了門外,卻停在了門口,沒有提步進來。
“還敢在本宮面前狡辯著許多,劉嬤嬤,動手!”皇后氣憤地說。
“慢著。”聽到此人的聲音,皇后頗爲吃驚,她沒有想到,那個人竟然來得那麼快。
玉瑩心裡好像被敲了一下,重重的,有些害怕。這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她每天都會見到的人。是皇上。可是,她剛纔究竟在他面前說了些什麼?
赫連毅身邊沒有侍衛,沒有隨行,隻身一人踏入殿中,他走到玉瑩的身側,停住了腳步。
玉瑩甚至不敢擡頭,此刻,她沒有任何信心與他對視。她給他找麻煩了。
“皇上,您怎麼來了?”皇后有些堂皇,就好像是在擔心,她在皇帝面前苦心經營的一國之母的大氣和嫺淑,會在此刻受到一丁點兒的損傷。
“你在這裡大張旗鼓的教訓人,我怎能不來看看?”他的聲音在玉瑩頭頂響起,但卻沒有走動一步,儘管皇后已經站起身來,他仍舊站在她的身邊。
“皇上!”皇后有些埋怨,“我這哪裡是大張旗鼓,只是這丫頭太不識好歹,我這是在規勸她。”
赫連毅彷彿已經習慣了皇后的這些個說辭,他絲毫不爲她剛纔的話而有任何反應,環顧了四周,他的注意力落在了一邊兩個小丫頭擡著的雪吟琴上。
他皺了皺眉頭,又見到這把琴,他看了看已經換
好的琴絃,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玉瑩。她的臉上被劃出了一道道鮮紅的血印!
又是因爲這把琴!他甚至覺得,如果不是那樣,清閒就不會拒他與千里之外,玉瑩也不會對他的好而戰戰兢兢。他此刻,真想收回當時自己的話,如果他沒有將琴一時興起賜給她,如今她就不會到這裡來受罪,如果真的放下了,不如將這琴,毀了算了!
他心裡憋著一股火氣,現在皇后的臉,在他的眼裡顯得那樣可惡,只要是跟清閒有關的,她定要這樣剿滅乾淨,一個不留嗎?好,如今就如了她的願!
他氣憤地幾步走上前去,從一臉錯愕的兩個宮女手上奪過琴,用力地摔在了地上。
這一摔,哐地一聲,不僅讓皇后嚇得一聲也不敢啃,也讓玉瑩嚇得跌坐在了地上。他,把雪吟親手砸了?
“以後此類事情,不會讓皇后再操心了。”他的眼中盡是落寞,說話中也並未看皇后一眼,“玉瑩是我書房裡服侍的丫頭,皇后要是覺得不妥,調去別處就是,今日此事,就當了了吧。”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殿外,身後的隨從們這才從外頭跟過來,剛進門,便看見皇上又要走,這又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待玉瑩從皇后的宮中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夜幕降臨的時分,她被分到尚宮局做事,皇后這會兒如了意,便沒有再與她爲難什麼。她這才脫了身,可是此刻安全是安全了,又覺得自己丟了什麼一般,空蕩蕩的。
晶瑩在不遠處的樹下一直等著她,這纔看見她從殿裡出來,激動地一把抱了過去,就沒有再鬆手。
“這下好了,沒少胳膊,沒少腿。”她拉著玉瑩看了又看。
玉瑩一直驚魂未定,直到睡下了,她才驚覺,今日,是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一回到晶瑩的宮裡,就被前前後後把事情逼問透了。
“你知道不知道,我同沁兒去找皇上求情,本是懷著一點點希望,沒有什麼信心的。”晶瑩坐在玉瑩身邊,對著從皇后宮中出來就一直髮愣的玉瑩說,“可是你知道嗎,皇上聽說你被皇后抓走了,一刻也沒有耽誤,就這樣衝了去救你。”
“皇上沒有義務要去救一個書房裡的宮女!他沒有必要爲一個宮女跟他的皇后翻臉!你可知他這樣來救你,對你的用心?”晶瑩一半責問,一半勸告地對玉瑩說,“可是你還說那些陳詞濫調!你太自私了,你只是想求平安,求你這條命,可你想過沒有,皇上聽到你這樣絕情的話,他這樣不顧一切地來找你,來救你,豈不就成了傻瓜?”
“你把皇上究竟當做什麼呢?”晶瑩說得有些心疼,“且不說,他是那個高高在上,人人趨之若鶩的皇上,就算他只是一般人,他這樣待你,你卻這樣傷他,你心裡安麼?”
玉瑩沒有一句回答,在晶瑩看來,她那樣冷血,簡直說不明白,可是,她是知道的,她多麼害怕,因爲自己在皇后面前說了那樣的話,他就站在那裡,親耳聽到了。如果他是那樣在乎她,不惜爲她砸掉那把雪吟,那麼她今天就是個劊子手,親手在他身上狠狠地刺了一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