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七旅的駐地已經轉到了上海的城郊,三個團呈品字形將旅部團團護衛在中央。立在營地邊緣放眼望去,一座座臨時搭起的營房連綿起伏,環繞著在半空中飄飄蕩蕩的青天白日旗。房舍、士兵、此起彼伏的口令聲……這些都給這荒涼之地增加了些許生氣和熱鬧。
“立正——!”旅部警衛營的士兵都是方遠原來的老部下,看到方遠來了,分外賣力,一個個腰桿兒挺地倍兒直,精神抖擻地向方遠持槍敬禮。
微笑著點點頭,跟兩旁的士兵熱情地打著招呼,方遠帶著徐挺闊步向前走來。“啊,俊才老弟——!哈哈,歡迎呀歡迎!”王泓智帶著全旅軍官早早地立在會議室門口,迎候著方遠的到來。
“泓智兄!”方遠嘻笑著上前跟他打招呼道“小弟何德何能啊,值得老兄親自迎候啊?”方遠嘴上這樣說著,可心中早就把王泓智祖宗十八代的女性親屬問候了一遍,不過本將軍自知雖然年少英俊,氣宇軒昂,才思敏捷……可卻苦於手中無職無權,就這個委員長特別助理,訪歐特使還是臨時的。目前也只有用這些頭銜來嚇嚇他了,不然依方遠的脾氣,早把這兩個傢伙拖出去斃了。
“哈哈,老弟客氣了。老弟是陳長官的愛將,又是委座的得意門生,嘿嘿,我當時就說嘛,老弟決不會有事的。委員長那隻不過是想給你換個環境罷了。這不,當真讓我說著了。”
方遠抱拳拱手道:“哈哈,借老兄吉言,借您吉言了。咦,這不是吳參座嗎?怎麼躲在後面啊,來來來,咱們兄弟親近親近!”方遠一眼看到了躲在人堆裡的吳良,於是繞過王泓智,伸手和吳良來了一個大熊抱,臉上嘻笑著,方遠口中卻在他耳邊低聲說道:“老小子,不是想整我嗎,哼,風水輪流轉,現在我回來了,你的好日子也到頭了!哪怕你們走到天涯海角,老子也要報仇!對了,忘告訴你了,你貪污軍費娶小老婆的事,我已經上報給軍政部何總長了,想必委座很快也會知道你的大名……”
明顯地,方遠感覺他的身子猛地顫了一下,只見吳良的小臉嚇得煞白,臉上浮現出的也不知是笑容還是要哭的表情,也許這就叫哭笑不得吧。
“哈哈,老弟,咱們合作日久,就這麼跟你分開還真是有些捨不得呢,哈哈……”衝他擠擠眼睛,方遠打著哈哈鬆開了他。
這小子身子晃了晃,眼睛一翻挺身向後倒去,居然就這樣昏了過去。“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呢?”方遠佯作訝然道。
“想必是吳參座看見旅座安然無恙太興奮了。唉,他本來身體就不好,今天能來開會也是硬挺著呢,我馬上扶他下去。”說話的是三五四團團長邱海山,他似乎看出了些什麼,衝方遠邪邪地笑笑,扶起吳良向軍官宿舍走去。
“真是不好意思,沒想到我這一來反倒惹出了亂子,唉!真是不該呀!……”方遠正“自怨自艾”地說著,就聽一個響亮的聲音說道:“旅座不必自責,我等即爲軍人,就時刻準備爲國赴死。此次參謀長病重暈倒,又與旅座何干?旅座百忙之中還能抽空前來探望我等,足見旅座對我輩的關愛。而且吳參座既然病重還要迎接旅座,更加說明我旅全體官兵對您是何等的敬重!還請旅座不要自責,以免寒了人心!”循著聲音望去,說話的是一個敦實的紅臉膛漢子——三五四團副團長趙震華。
“哈哈,正是!趙副團長說得不錯!”王泓智看到吳良當衆暈倒,正感到尷尬,苦苦思索藉口之際,忽然聽到圓場的話,他連忙借坡下驢,出言附和道:“正是這樣。趙副團長說出了我們的心裡話呀,哈哈,諸位說是不是呀?”
“是,那是當然……”副旅長施洋和幾個團級軍官七嘴八舌地說著把方遠圍在了中心,熱情的握手、敬禮。握著一雙雙溫暖的大手,方遠能感覺得到他們心中沸騰的熱血和對自己再度復出由衷的高興。心中感慨之際,方遠高聲說道:“諸位,此次前來我帶了一點禮物送給大家,算是對大家的一點心意吧。”說完,方遠衝著徐挺招招手。幾個衛兵捧著包裝精美的一大堆禮物走了過來,輕輕放在會議室中心的大桌子上,轉身退了出去。
“各位,不必客氣!請挑選吧,隨意啊!”方遠笑瞇瞇地轉過身,對身邊的臉色有些不自然的王泓智輕聲說道:“泓智兄,來,咱們這邊談話。”
王泓智跟著方遠來到僻靜處,方遠輕聲道:“泓智兄,兄弟此次造訪你有些意外吧,可能你會覺得兄弟會對你不利是嗎?”
王泓智沒想到方遠會說得這麼直白,他尷尬地點點頭,又急忙搖了搖頭,哼哼哈哈地不知說什麼纔好。方遠望著他輕笑道:“不管你怎麼想,我可以告訴你實話,我並不想跟你結怨。俗話說怨家宜解不宜結!我知道你當初也是奉命行事,況且沒有你老兄的那番作爲,我也不會有今天,不會得到這份美差,不是麼?”看著他無辜地笑笑,方遠強壓下心頭想胖揍他一頓的強烈**(畢竟王泓智和吳良的身份地位不一樣)。揹負著雙手,來回踱了幾步,裝作無意識地順手帶出王德偉送的那隻金猴子,在手中抓著不停地把玩。“這、這是……”王泓智吃驚地指著方遠手中的金猴子,半晌說不出話來。
“哦,這個呀。”方遠好像才發現似的,拎著這個小玩意兒在他晃了晃,“南昌行營的王主任是我的莫逆之交,這就是他送給我的。泓智兄好像認識這個東西?”
“當然,當然。”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面露喜色地走到方遠面前,緊盯著金猴子說道:“嘿嘿,如此說來咱們是自家人啊。誤會,誤會啊!兄弟在這裡給俊才老弟賠罪了……”看到方遠面露驚訝之色,他又繼續說道:“王德偉那是兄弟的遠房堂哥!”
“噢——!失敬,失敬!”方遠心道:徐挺也不是百無一用嘛,至少還探聽到了王泓智和王德偉的關係,嘿嘿,那下一步就好辦多了。想著,方遠繼續說道:“如此說來咱們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啊,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
“唉,就是,就是!”王泓智後悔不迭地連聲說道:“可憐兄弟我以前還那樣對待老弟,唉,悔不當初呀,悔不當初,還請老兄原諒!”
方遠又說道:“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那泓智兄又何須自責呢?你這樣妄自菲薄豈不是不把兄弟我當自家人看待了?既是自家人,那也就不枉我打算送老兄的這件禮物了。”隨著話音,方遠從懷中掏出一顆滾圓潔白的珠子。
“夜明珠!”王泓智失聲叫道。
“噓——!禁聲!”方遠看了看四周無人,跟緊緊地捂著嘴巴、眼放綠光的王泓智輕聲說道:“老兄可知道這珠子的來歷?”
王泓智用力地吞了口口水,用力地搖了搖頭,“不知道,老兄,這可是寶貝啊。”
“當然是寶貝。”方遠笑吟吟地把珠子在他眼前晃動著說道:“這可是乾隆皇帝的秘寶呢,我費了很大心思才弄到手的。今天咱倆有緣,就送給老哥作個見面禮吧。不過,”方遠再次瞟著周圍說道:“可有一點,絕對不能讓外人知道!你也是校長身邊的人,他的秉性你想必也是清楚的。”方遠輕輕一送,滾圓的珠子滴溜溜旋轉著,放射著一片毫光,滾進了王泓智的手掌。
看著他愛不釋手的樣子,方遠心中暗自高興:老小子,你不是愛玩兒陰的麼?那咱們就走著瞧!夜明珠雖好,卻不是你能安穩享用的……一抹詭異的笑容浮現在了方遠的臉上。
後來方遠才知道,他在一一七旅旅部的表演果然引起了王泓智和吳良的不和。兩人各有各的想法,通過這番談話,王泓智已經被方遠的“大度”所折服,把方遠視作了穿同一條褲衩的自己人。當然,這其中既有王德偉的作用,還有夜明珠的魅力。而吳良呢?他卻被方遠嚇得不輕,方遠前腳剛剛離開,他後腳就跑進了王泓智的辦公室。可笑的是,他來的目的卻是合計對付方遠的方法。
誰料王泓智不僅一口回絕了他的要求,而且還劈頭蓋臉地教訓了他一番。回去後,他越想越怕,終於忍不住內心的恐懼,攜款私逃了……
此刻,沉浸在報復的快感之中的方遠,卻不知道,另一次致命的危險又逼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