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遠看著朱濟暗暗發(fā)笑,這麼個無從下手的問題,看你能想出個什麼辦法來!
朱濟雖然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樣,但是腦海裡根本就沒有想解決的方案。只是惡毒地在心裡狂罵方遠。他心裡明白自己的分量,監(jiān)視下方遠還是可以,但是真正要叫他想出什麼辦法來,他可沒那個本事。對於自己有幾斤幾兩,他倒是清楚得很。
“師座,要不我們再去拜訪?或許他們已經回來了。”過了半晌,朱濟才說出一個讓方遠哭笑不得的方案來。
方遠聽了沒把口裡的一口茶噴到朱濟臉上,這也算辦法?還好強自忍住,作出一副也只能如此的表情,“暫時也沒有其他的辦法,看來也只能這樣了。”
朱濟自然把方遠的表情看在眼裡,心裡也是一陣惱怒,不過人家可是自己的頂頭上司,他可不敢直接把不滿寫在臉上。
“這樣吧,朱兄,你回去準備下,一會我們再走一趟。”
“師座,您說張副司令是不是故意躲著咱們啊?怎麼每一次來都不在!”朱濟一出張公館就開始抱怨起來。
“朱兄,話可不能這麼說,大概是張副司令太忙了吧,畢竟剿共是當前第一要務,張副司令不辭辛勞,在前線督促剿共,實乃我輩軍人學習的楷模。”方遠臉色一整,嚴肅地說道,
“他剿個……”朱濟一臉憤懣,不過很快把話頭止住,警覺地四處看了看,見沒人注意才轉而一臉神秘地對方遠輕輕說:“我看八成是張副司令不想見咱們,外面的風言風語可是不少。”
方遠知道這個傢伙未出口的話是什麼,心裡一陣惱怒,不管怎麼樣,張學良將軍都是自己崇敬的人,怎麼可以讓這個骯髒的傢伙隨口詆譭!只不過目前和朱濟的關係複雜,只能低聲提醒:“朱兄,小心說話,這可不是我們師部啊。”
“謝師座提醒,不過我真的聽到了不少風聲。”朱濟對方遠的話很不以爲然,只不過礙著方遠的面不敢表現出來。
“你聽說些啥了?朱兄,外面的傳聞多半不可信,你總不會相信張副司令會做自毀前途的事吧?”
方遠一行離開了張公館,奔向西安九府街止園的楊公館。
這次還好,楊虎城剛剛回家,衛(wèi)兵一通報,身穿西裝、戴著眼鏡的楊虎城便親自迎了出來。
“方師長,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楊虎城和方遠緊緊地握了下手,臉上滿是笑容。
“楊主任,兄弟冒昧打擾,還請不要見怪纔好。”方遠現在也不是剛出道的初哥,官場的這一套他現在可是熟稔得很。
“哪裡,哪裡,方師長遠來西安,我早該儘儘地主之誼,奈何公事繁忙,一直抽不出空來,還望方師長不要見怪纔是,哪來打擾一說,真是折煞我了。”
楊虎城看了看方遠身邊的朱濟,大概覺得面生,出聲相詢:“方師長,這位是?”
“在下朱濟,現爲九十八師參謀長。楊主任您好!”朱濟連忙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楊虎城又和朱濟寒暄了一番,才引領兩人進了客廳。
落座之後,賓主又是一番寒暄,盡說些無關痛癢的話,方遠也只有耐心地應付著。
讓方遠極爲意外的是,楊虎城竟然要在家裡宴請他,說是作爲賠罪。這對方遠來說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不管楊虎城是否出自真心,方遠都是求之不得,唯一苦惱的是如何支走朱濟這個討厭鬼。
席間,方遠不露聲色地讓朱濟多喝酒,楊虎城也是一個聰明人,談話的時候他就覺得方遠與朱濟之間不和睦,這會兒見方遠有意無意地灌他的參謀長,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幫了方遠一把。
所幸,朱濟這人除了肚子裡沒貨之外,酒量也差勁得可以,沒有幾杯酒就倒了。方遠推了他幾把,發(fā)現他已經醉死了,才吩咐李書林先送他回駐地。
兩人重新落座,楊虎城馬上朝方遠投來詢問的眼神,大概方遠這一舉動把他搞懵了。
“讓楊主任見笑了,哎,真是一言難盡啊。”方遠露出一副煩不勝煩的苦笑。
“方師長,這是何意?”楊虎城可不知道方遠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只是一臉的不解。
“楊主任不瞞你說,朱濟這個人可是大有來頭啊,他是老頭子的人。”方遠一臉苦色,“哎,兄弟我的一舉一動……哎!”
“原來如此,理解,理解,在委員長下面帶兵都不容易。”楊虎城一臉瞭然的神色,也不失時機地小小抱怨了句。
“楊主任,你也看到了,這個朱參謀長啊,對小弟簡直是寸步不離啊!”方遠藉著酒意繼續(xù)大倒苦水,“嚯”地站了起來,“真不知道老頭子是怎麼想的,若不信任我,大可換了我,何必……”
“方師長,你醉了。”楊虎城趕緊過來一把把方遠按回椅子上,“方師長,要不我派人先送你回去休息?”
“楊主任,我沒醉,你不要管我,今天我不吐不快!”方遠自然不會真醉,更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我心裡不痛快啊!”
楊虎城一看方遠的樣子,生怕他嘴裡又吐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來,趕緊摒退了左右。
“方師長,禍從口出啊!”楊虎城到現在仍舊摸不清方遠的底細,更不知道他是真醉還是假醉。
“哈哈,楊主任,你我今天一見如故,小弟高攀一下,還是叫你虎城兄吧。有一些話悶在兄弟心裡很久了,想對你虎城兄一吐爲快。”方遠一看楊虎城打發(fā)了閒雜人等,自然也就沒有裝醉了。
“方師長,原來你沒醉啊,不知道你這樣又是何意?”楊虎城心裡多少有點不痛快,只不過沒在面上表現出來。方遠這樣裝神弄鬼的,到底是何居心他根本就不清楚。
“虎城兄不必介意,兄弟我絕無惡意,只是剛纔人多,我只好出此下策。”方遠連忙告罪,心說我要不是故意那樣,你豈能把左右的人都給支走。
“方師長的意思是?”楊虎城心知方遠接下來必然有重要的話要說。
“這裡?”方遠環(huán)視四周,並不言盡。言下之意是問楊虎城這裡安不安全。
“放心,言不傳六耳。”楊虎城明白是啥意思,讓方遠儘管放心。
“虎城兄,不知道你如何看待目前的局勢?”
“唉,局勢危矣!”楊虎城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當今日寇佔我東北,又策劃了華北五省自治,我泱泱中華江山已失半壁。”
“我亦深有同感,再這樣下去,我中華必國將不國!”方遠站起身來,“可惜老頭子一心剿共,枉我等熱血男兒空有報國之心,卻無報國之路。”
還好朱濟沒聽到這話,不然方遠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傳到老蔣耳裡,人頭也早該落地了。
“方師長,委員長可是對你甚爲器重啊!”楊虎城聽到方遠如此說,嚇了一大跳,雖然覺得方遠的話是發(fā)自內心,但這話出自蔣公所倚重的心腹口中,多少讓他有點不敢相信。
“呵呵,虎城兄不必過慮,兄弟我說的可是肺腑之言!”方遠搖了搖頭,“老頭子要真的信任我,也不必讓朱濟來監(jiān)視我了。你應該知道一一七旅在上海所發(fā)生的事吧?就是那件事之後,老頭子就對我起了戒心。”
楊虎城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到:“方師長,我也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唉,“剿共”對我們來說就象是無期徒刑!反正東北軍、西北軍都不是委員長的嫡系,打光了他也不心疼!”
方遠憤憤不平地說:“口木鬼子步步進逼,全國都快要完蛋了,我們還剿什麼共啊!”
經過一陣坦誠的交談,兩人都感到彼此間的距離拉近了。“在目前形勢下,你看怎樣走能走上抗日的道路呢?”方遠盯著楊虎城,明知故問到。
“當務之急是先要停止內戰(zhàn)!”楊虎城直截了當地說到。
“我也曾經和老頭子提過停止內戰(zhàn)先抗日,可倒好,老頭子卻把我大加訓斥了一頓,若非陳長官說情,我現在應該還在監(jiān)獄裡呆著吧。”方遠不由自嘲起來。
“唉!想我中華國土不保,自己人卻先打了起來!打來打去都是消耗我們國家的力量,無辜的軍民死於內戰(zhàn)之中,卻偏偏便宜了日寇,我們這是作孽啊!”說到這裡,楊虎城的眼睛紅了。
“虎城兄,你行事可要萬萬小心,不瞞你說,我這次奉命來西安,明爲‘協助’你們剿共,實爲監(jiān)視你們二人。想來你和張副司令都是明白人,其他話我就不多說了。”方遠覺得還是很有必要把自己的任務稍微“暴露”一下,這樣才能徹底地讓楊虎城相信自己。
“多謝方師長提醒,我們會小心的。”
接著,兩人就九十八師與十七路軍如何相處的問題研究了一些具體的措施。因爲往後如果兩軍關係過於密切了,肯定會招來蔣公的懷疑,爲了麻痹蔣系特務(特別是朱濟)的注意力,兩人商定了一個“暗通明不通,上合下不合”的辦法。就是說雙方表面上一如既往,暗地裡加強聯繫;上層合作,下層發(fā)生吵嘴打架的事都可不去管它。
楊虎城還表示,等張學良一回西安,他就馬上安排大家秘密見一次面,好好談談合作的事。
方遠見此行目的已經到達,便向楊虎城告辭:“既如此,那俊才先告退了,不必相送。”
“好,那請你以後多多來‘協助’!”楊虎城笑瞇瞇地把方遠送到大門口。
回臨潼的時候,方遠覺得很輕鬆,心情也變得愉快。總算是解決了一件大事,到如今這種地步,想見張學良大概也不至於那麼困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