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關中平原正是“秋老虎”逞威的時節,太陽雖然不及盛夏那樣的灼熱燙人,然而仍是酷熱難當,風颳在人的臉上,彷彿熱浪撲面。馬路兩旁高大的白楊和彎曲的柳樹,抵不住陽光的爆曬,葉子捲成了細條兒。就在這樣的金秋季節,方遠率領著九十八師近兩萬人抵達了西安。
對於九十八師的官兵而言,這次行軍算是九十八師組建後的第一次軍事行動。或許這次就是檢驗他們這支精銳之師一年多訓練成果的時候。身爲軍人他們都明白,上戰場殺敵纔是他們的使命。
看著整個部隊鬥志昂揚,方遠的心裡也頗感欣慰,畢竟這是支屬於自己的部隊。雖然許多人心裡都清楚這次行動很有可能是剿共,或許大家都不願意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同胞,但是作爲一個軍人,服從命令是他們的天職,指揮官指向哪,他們就必須把槍指向哪。
方遠的心情激盪並憂慮著,穿越回來之後,方遠很無奈地成了方遠,又很不幸地成了蔣公的部下。而偏偏老蔣又只對打內戰情有獨鍾,而對小口木,老蔣的心底裡始終是非常蔑視的。他看不起那些東洋矮子,認爲小口木成不了大事,直到東北三省淪陷了他還依舊蔑視著,甚至華北五省自治都還不能讓老蔣清醒!有老蔣這個“領袖”,是所有愛國將領的悲哀!也是所有國人的悲哀!
想著老蔣馬上要成爲張學良和楊虎城的階下囚,方遠是打心底裡要笑出來,這個老傢伙也該讓他清醒清醒了。
作爲後世來的人,方遠對張學良和楊虎城兩位將軍充滿了敬意,可以這樣說,沒有他們就沒有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形成,沒有他們的“兵諫”,老蔣就不會乖乖地抗日!對於這點方遠是最明白不過了。身在這個亂世已三年的方遠,更能明白地體會到張、楊兩位將軍所需要的決心和勇氣。
在佩服的同時,方遠也在心裡暗下決心,既然老天給了機會讓自己回到這個亂世,那還有什麼理由不幫張楊加把火?
唯一讓方遠感到黯然的是這兩位將軍日後的悲慘遭遇,但願自己能幫他們做點什麼吧,不然自己枉爲後世人了。
按照蔣公的部署,九十八師駐紮在距西安三十公里外的臨潼。
當方遠和邱清泉(一九六旅旅長)、黃寧平(一九七旅旅長)、徐挺(一九八旅旅長)等人在華清池泡溫泉時,又猛然醒悟了蔣公的第二個用意:蔣公來西安時,下榻地也是在驪山華清池。東北軍和西北軍既然信不過,那自己的保衛工作,只有由嫡系中的嫡系,全德械裝備的新編九十八師來完成了。一旦有什麼變故,一個師的兵力足夠保護自己脫離險境。
“老蔣呀,老蔣,你倒是會爲自己上雙保險,放心吧,我會讓你的如意算盤落空……嘿嘿嘿!”享受著溫泉浴的方遠賊笑了起來,嚇得對面的徐挺直冒冷汗:哎呀,我的媽呀!這師座怎麼色迷迷地盯著我老徐看呢?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難道師座女人玩膩了想換口味?
“俊才兄,對當前西安的局勢,我十分憂慮。”方遠的“老朋友”,西北“剿匪”總司令部參謀長晏道剛一落座,就對方遠說了這麼一句話。
“有你老兄坐鎮西安,還有什麼可憂慮的?”
“我真擔心,西安可能上演口木的“二二六”事件。”
方遠心裡一驚,手指間夾著的捲菸一下跌落在地板上:晏道剛莫非已經知道了張、楊二人的行動計劃?他連忙追問到:“你這話什麼意思?從何談起?”
晏道剛一面看著方遠彎腰拾煙,一面說到:“東北軍下級官兵不願剿共,只想抗日打回老家,這情緒太強烈了。再這樣下去,西安就會變成個誰也控制不住的火yao桶,弄不好就會再來個“二二六”。這種情緒對張副司令來講,不是個什麼好兆頭。”晏道剛這樣一解釋,方遠的心才慢慢寬下來。
方遠連聲說到:“你老兄太多慮了,要相信張副司令的治軍能力,再說了,這不是還有我嗎?我們九十八師也不是吃素的。”
送走晏道剛後,方遠心煩意躁地在師部踱起步來。看來,還是得儘快地和張學良、楊虎城見上一面,善意的提醒一下他們。可自己是老蔣派來的“親信”,張楊二人會相信自己的話嗎?
在方遠的九十八師進駐西安的同時,蔣公又調兵遣將,令集結在隴海線的中央軍向陝西推進,蔣鼎文以“西北剿總”前敵總司令名義進駐潼關,樊菘南的四十六軍開到華陰,胡宗南的第一師從甘肅向東佈防,萬耀煌的二十五軍進抵咸陽。至此,從咸陽到蘭州的整個公路運輸線,全部控制在中央軍的手裡。同時,蔣公下令擴建西安、蘭州機場,將方遠從意大利買回的一百架新式戰鬥機和轟炸機,陸續調到這兩個機場。
西安九府街楊公館。
西安綏靖公署主任兼十七路軍總指揮楊虎城,正準備出門到金家巷的張公館去,院子裡響起了汽車的喇叭聲,張學良臉色陰沉地走下車來。
“張副司令,那個傢伙又來拜訪你啦?”
張學良點點頭,對楊虎城說到:“虎城兄,如果方俊才找到你這裡來,你就說我到洛川前線視察軍務去了。”
連著三次拜訪不到張學良,方遠心裡明白,這是他們故意給自己來個下馬威。好在幾次都帶著朱濟一起,讓老蔣知道,見不著張、楊並非自己的過錯,而是人家“不在”。
看著朱濟著急的樣子,方遠心裡暗暗好笑,見不著就沒有“監視”之責。方遠知道這段時間張、楊活動頻繁,萬一碰上了個什麼情況,他沒告訴老蔣,朱濟把消息捅了上去,自己可就萬死不辭了。
其實,對於目前這樣的尷尬處境,方遠倒是比較滿意。至少不必天天去“協助”剿匪,也不會讓張學良、楊虎城二位將軍爲難。
每每想到此處,方遠都對老蔣更加鄙視幾分。老蔣派系觀念極其嚴重,對於自己的嫡系部隊,他就像親生兒子一樣愛惜,不會輕易地讓他們去送死。但是對於其他派系的軍隊,他就恨不得能讓他們去和紅軍拼個你死我活。
方遠知道,眼下張學良的東北軍、楊虎城的十七路軍和紅軍都是在打假仗,演戲給老蔣看。就算是被俘虜了,沒有幾天也就放回去了。一方面是少些消耗,爲日後的抗日多留一些彈藥和生力軍;另一方面也是讓紅軍能有些時間發展,至少他們明白黨是堅決抗日的。
日子一晃,半個月就過去了。一直見不到張、楊二人,這朱參謀長可就著急了。每天至少往方遠那去兩次。這不,煩人的蒼蠅又來了。
“師座,這樣下去可不是個辦法……委座又來電了。”朱濟把電報往方遠面前推了推,口中滿是無奈:“我們真是辜負了委座的重託,來西安半個月了,連張副司令、楊主任的面都沒見著。”
“朱兄,這不是你我的責任,張副司令和楊主任一個在前線視察軍務,一個在蒲城看望生病的母親。怪只能怪我們來的不是時候啊……”方遠微笑道,隨後又一臉的慚愧。“不知朱兄對此事有何高見?”
朱濟大概也沒有想到方遠會把這個問題踢給他,不由楞了下,低下頭沉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