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太太, 我家太太有請。”
寧恩正全情投入戰火紛飛的內心世界,被一道渾厚的聲音撈了出來。她瞇著眼,好半天才看清眼前的男人。全套的黑色西裝筆挺、領結、白手套、額頭上幾條皺褶、不茍言笑的臉, 怎么看都像是墨大叔的遠房表弟, 這是寧恩的第一感覺。
她輕輕地應了一聲, “哦”便上了車。她坐在車上, 沒開出多久便引來后面的車連連按喇叭。她看向開車平穩的黑衣人, 應該是顧及她是孕婦才特意才開得很緩慢吧!
這個黑衣人的穿著打扮,總是讓她能聯想起墨大叔。與墨大叔剛見面那會兒,帶她去古堡的路上, 在車上驚慌的自己冒出各種無端的黑色想像,居然還想到黑市賣器官的人販子, 太搞笑了。
沒心沒肺的寧恩笑著笑著, 才后知后覺想到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咦!她怎么就毫無防范地上了陌生人的車呢?
就因為這個人跟墨大叔有幾分相像?好像不全是。是因為那句‘彭太太’讓她很自然地想到了彭湛, 所以才會有安全感?
反正她就感覺,這個黑衣人不是壞人。
當車子終于停到目的地后, 寧恩看向門口,印證了她的直覺是對的。
寧恩剛踏進曾來過的玄關,小步緊走地女主人便現身迎接。“寧恩總算來了,可把人急壞了。”
寧恩笑對一身精致的紫色旗袍的周夫人,還是那樣快人快語。“周伯母, 讓您久等了。”
周夫人挽過寧恩來到客廳。“快來, 我是想你了, 可比我更急的大有人在。喏!”
寧恩順著周夫人的眼神看去, 彭湛正站在斜對面的沙發旁。他上下打量著她, 眼神中是不言而喻的關切,和隱藏的并不好的濃稠想念。
她躲閃著他的注視, 在他看來更像是一把刀將他多日來的思念攔腰斬斷。他移開眼神,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去陽臺抽根煙。”
“喲!你們這小兩口眉目傳情,還不好意思了!”周夫人笑著打趣。
寧恩咬了下嘴唇,“周伯母,哪有的事。”
“好,不逗你了。快來坐,挺著大肚子很辛苦吧。”周夫人將寧恩帶到沙發,還細心將靠墊放在她的背后。
寧恩撫著肚子,一臉的欣慰。“還好,好在孩子還算乖。”
周夫人好不羨慕,“真是好啊,唉!我什么時候能抱上孫子。”
“周牧很優秀,應該快了。”寧恩雖是客套話,但也不假。
周夫人一提起這檔子事就滿是嫌棄,氣親骨肉不爭氣。“我兒子什么德行,我這當媽的最清楚了,不過王舒真的適合做我的兒媳婦。寧恩你沒事的時候,幫我多在她面前說說好話。”
“好的,周伯母。”寧恩爽快答應的原因是知道內情。
“太好了,就憑這點,伯母就喜歡你。”周夫人高興的握著寧恩的手,笑容還沒停留幾秒便被門口的大嗓門給打斷。“老媽,急著叫我回來干嘛?”
周夫人垮著臉,沖到玄關嚷回一句。“怎么,你媽我叫不動你了?”
“老媽,我會所里真的很忙。”周牧滿腦子里都是賬本,他要是不盡快看完,王舒會辭職走人的。
“忙個屁,成天你只知道玩票。”周夫人叉著腰,氣他不長進,貪玩也就算了,居然連個女朋友都搞不定。
周牧是秀才遇見兵,有禮說不清。“我的媽呀!”
“周夫人。”不其然一記亮麗的聲音從周牧的身后響起,嚇得他跌靠在花瓶架上,呆呆地看著如天降般的王舒。
周夫人垮掉的臉在看到王舒時,瞬間笑成一朵牡丹花。“哎呀,王舒來了,你要是不來,我還以為我這老太婆沒影響力了呢!”
王舒知性地說著貼心話。“怎么會,只要是周夫人,我隨叫隨到。”
周夫人拉過她,像親生閨女似的親熱。“夠意思,太給我面子了。”
周牧傻呆呆地,又不知死活地叫了一聲。“老媽...”
周夫人連頭都沒回一下,只是厲聲地甩過一句。“叫什么叫,還不快滾進來。”
“王舒你先跟寧恩聊會兒,我去廚房親自給你們做幾個拿手菜!”
周夫人走去偏廳,王舒沒想到寧恩也在,她們相視一笑,熟到懶得寒暄,直接了當地打探起情報。“寧恩,知道周夫人是什么意思嗎?”
寧恩順嘴瞎胡說。“估計是看周牧遲遲不得手,婆婆大人著急了,要親自出馬將你拿下,今晚管你同意不同意,直接入洞房。”
王舒斜了愛編瞎話的寧恩一眼,“去!”
寧恩笑了,好信兒地問。“要是真的,到時你怎么應對?”
王舒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沒什么好應對的,就坡下驢,先撲倒他再說。”
寧恩堅起稱贊的大姆指。“霸氣!”
周牧本想溜回到自己房間,無意中瞥向陽臺看到了彭湛。
“阿湛,知道我老媽又在搞什么飛機不?”周牧瞄了眼煙灰缸里已近滿了的煙蒂,他是在這多久了?
彭湛深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煙,緩緩又吐出長長的煙霧,才徐徐地說出兩個字。“沒說。”
周牧往陽臺邊上躲去,他的嗓子最怕煙。“以我對她的了解,差不多...大概...可能會跟上次離家出走的事有關,到現在小純還被關著呢,不準出房間一步。”
彭湛沒說話,一直吐著沉悶又嗆人的毒氣煙霧,周牧不知道他在沒在聽。
“要是我老媽說了什么難聽的,你別往心里去啊。”周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彭湛手里的煙,心底盼著他快點吸完。
“知道。”彭湛終于將手中的煙蒂伸向煙灰缸,周牧舒了口氣,一語雙關地“那我就放心了。”
但他還是疏忽了一點,彭湛從口袋里拿出煙盒,又抽出一支含在嘴里,“只要...”
周牧對著綿綿不絕的煙兒,他只能間歇性地閉氣。“知道..只要不涉及到寧恩..什么事都好說..”
八菜一湯,不是精致過頭的擺盤,沒了不忍下筷子的拘束,葷素搭配的隨性,豐盛而樸實有家的味道。
相較多彩的美食,怡純的清湯寡水形成鮮明的對比。平時以可愛粉嫩嫩妝扮小淑女公主裙示人的她,只穿了一套卡通睡衣,上面布滿了褶子,看來這幾天都沒換衣服。懷里抱著泰迪熊公仔,蔫頭耷腦地沒個精氣神兒。
寧恩也是沒心思放在吃上,原因是坐在她左邊的彭湛。她側身避免與他眼神交匯,不想引爆雷區。
可是那道如伽馬射線的眼光輕易便穿透她的背,令她如坐針氈。她只剩下暗自祈求,‘老天啊,快發生點什么吧,也總比這樣的煎熬來得好過!’
她右邊的王舒也正在默默地嘆氣,‘這個呆瓜,總是這樣裝作有意無意地偷瞄著她,就不能像彭先生那樣,目不轉睛地宣示著寧恩是自己的嗎!’
“來,我先說兩句,這次請你們來呢,主要是為了謝謝前陣子我家小純離家在外,得到的照顧。”在坐的所有人紛紛舉杯,周夫人格外又補充著,“寧恩不能喝酒,就用番茄牛肉湯來代替啊。”
“好。”寧恩端起碗,喝了一口,酸酸的。
“老媽,那你可要著重好好謝謝寧恩姐呢!”周怡純陰陽怪氣地打破了祥和的場面。“要不是她,你肯定不會這么快見到我。”
“這是怎么話兒說的?”周夫人不明白地問。
寧恩抬頭看向怡純,這一看不要緊,周大小姐的公主病徹底被激活,只見她一摔手里的筷子,“你干嘛這樣看著我,我說錯了嗎?我把你當最好的朋友,讓你加入姐妹團一起去外面開心,結果呢,你當了叛徒,泄露我們的行蹤。你說...”
當周大小姐驕橫跋扈地指著有罪之人寧恩時,一記犀利的眼神飛殺過來,滅了她三分銳氣。阿湛哥還是讓她有所忌憚的,就連她大哥也害怕真正生氣的他。
顯然周牧意識到了冷氣壓,忙攔下妹妹。“小純別胡鬧了。”
周大小姐用大哥來當擋箭牌又來了氣勢,不依不饒地嚷嚷著。“誰胡鬧了,就是她告的密。”
寧恩成了被公然指責的對象,震驚之余,她內心是....高興的,要不是這場面不適合拍手叫好,她早就咧著大嘴笑開了花。老天真的聽到了她的祈禱,這樣就不用忍受彭湛的射線,挨幾句罵又算得了什么!
王舒站起來澄清,當時在溫泉小鎮所有人都知道賈達友是故意這樣說的,只有怡純當真了。“怡純,不是寧恩。”
“就是她!那天明明達友哥都說是她,王舒姐你也在場的。”
周夫人見自己的傻女兒如此荒唐,又如此堅信著賈家不著調的敗家子的話,火被拱了上來。“什么達友哥?他說的話你就信,你沒長腦子啊,偏偏喜歡那么一個成天瞎胡搞的風流鬼。”
被說中心事的周大小姐一愣,緩過神來更是直指寧恩發飆。“又是你,我把你當知心姐姐,什么話都跟你說了,是不是你把我喜歡達友哥的事告訴我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