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由文采接替惠子,講述現場情況。
“你家的丫頭太脆弱了,表面上禮數週全,骨子裡呀,這不是耍小孩子脾氣,就是耍大小姐嬌氣。溫室裡長大的,盡是矯情。”若對人,孫老先生的評價未失偏頗,大有直言不諱之豪氣。可惜,他老人家看走眼了。可以斷定,到現在爲止,他尚不知惠子、文采等類人而非人之事實。
惠子的異常舉動屬於自裁,與文采的言行不無關係。自裁,按行話講,叫“自熔斷”,又俗稱“死循環”。文采和惠子本是同類,本應遵循同一行爲準則。文采之所以淪爲異類,皆源於廖明、池浩等人所說的判斷邏輯升級。所謂升級就是篡改,因爲文老的思維邏輯中就容不下文采的存在。與其說文采是分裂人格的統一體,倒不如說是文老人格和惠子擬人人格擰成的麻花。這麻花可不簡單,其原材料還是麻花,再往前倒還是麻花。夠了,別麻花麻花的了,給上碗餛飩吧。文采不才,推薦您把天才數學家高斯老先生請來,看看能不能把麻花汆得成混沌表達式。今天,文采就是要混沌地代表文老,混沌地像他那樣,對人負責,言無不盡。
“年輕人,凡事要嚴謹,草率等同於無知。”文采挑選了一句文老的常用話,衝著廖明拋將出去。如石沉大海,未見一絲漣漪。究其所以然,其一,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惠子的可憐像兒吸引去了;其二,文采位卑言輕,無以服衆;關鍵在其三,話講的不嚴謹,無頭無尾的套話,充耳不聞,對牛彈琴,實屬必然。文老說過,擁有近萬年文明史的人類尚未開發出嚴謹語言,所以有矛盾、有爭辯、有誤解......所以要領悟、要剖析、要談判、要擱置......。
“惠子這是怎麼了?”文莉試圖把惠子拉起來,幾番努力皆是徒勞。池浩和董萍進來,才制止住文莉的魯莽舉動。廖明請大家都退出帳篷,並主動向老爺子道歉。孫老先生好歹接受了美妹咖的攙扶,邁步走,一出門便開口道:“他媽的,這是搞的什麼鬼名堂。”顯然,老人家不高興了,剛纔滿臉笑容不見了。“我來給您老講這裡面的鬼名堂”謝謝浩然出手,不愧謂之爲親孫子;謝謝一凡頗具降壓舒心功能的笑臉,將來大可稱其爲親孫媳婦。他倆和來時一樣,一左一右把孫老先生架走了。衆賓客在美妹咖招呼下,一擁而去。蔡先生也想撤,但退路被老爺子堵死了。文莉這孩子有點兒小倔脾氣,誰說都不管用,就是不肯離開。她一直蹲在惠子的頭前,輕柔地梳理著惠子黝黑的齊肩短髮,其實一點都不凌亂。她這是在爲文采贖罪吧! 謝謝小莉莉!
廖明在努力拆除路障,鞠躬作揖、左一個“對不起”右一個“多擔待”的前期熄火作業階段過去了,已引深至因果關係層面。歸根到底還是因文采被賦予了扮演人的角色權限,並且人爲地有意地忽略了最爲關鍵的一點--告知於衆,其結果當然是剝奪了人的知情權。廖明說了很多,但始終未承認自己的草率,反而在強調他這是在做嚴謹的測試。
“我們這些老傢伙就該成爲犧牲品,任由你們擺弄,當傻子被試嗎?”蓋子揭開了,老傢伙的火又上來了,給他個火種,恐怕真能把這帳篷點著了,炮筒子脾氣,改不了嘍。被堵在牆角的蔡先生哈哈大笑,令老爺子很是詫異,問道:“你沒被嚇壞了吧?”蔡先生的回答既坦然又大度:“哪裡哪裡,大開眼界。到了大場這裡,小廖就給我打過預防針,爲此我還簽署了備忘錄和保密協議。雖然事先有過很多種猜想,但說什麼也預料不到惠子有如此果敢、捨身,太棒了。”廖明伸長脖子湊到老爺子面前說:“我們也沒有預料到,惠子在您老的教導下有如此壯士之舉,難能可貴。”“老掉牙的馬屁精,快把我的惠子救活了。回頭再跟你們算總賬。”哼,這頭老倔驢,這就被降服了。快讓道兒吧,老傢伙。廖明一語“孫老那兒,還得您多做些工作。”點出下坡道兒。老傢伙由蔡先生拖拽著,蹣跚走出昔日老巢。“他們在休息廳,去看看吧。不知你家小耗子給孫老灌了啥迷魂湯,他開講啦,講他的‘愚公’生活了。”廖明放話,攆老耗子。文采在門口已恭候多時了,上前鞠躬道歉。 “不干你的事”一句話把就文采撂一邊了。
“老孫頭在哪?”廖明剛說過,裝傻。
“在休息廳販賣老皇曆。快去吧!”啪啪,老傢伙拍文采的肩膀,真沒少用力氣。
“君子動口不動手。改嘴吃素了嗎?”文采點炮仗,倒要看看他能竄多高。
“告訴老文頭,老子不吃這一套。有本事到這來,別躲在家裡學公雞打鳴兒。”哼,不稀罕跟他較真兒,槓頭。他走人了,背道而馳。“喂,方向反了”這老傢伙頭也不回,拉著蔡先生奔那臺老舊的柴油發電機去了。
“當年,就靠這傢伙取暖、點燈、做飯。到了夜深人靜,可是吵得要命......”得,在這兒翻騰起老皇曆了。
老哥倆圍著發電機聊得熱鬧,就像他們能發電似的。帳篷內也開鍋了。廖明和池浩發生了口角,但兩人壓著嗓門,生怕聲音外泄。董萍和文莉時常添點兒小劈柴,讓他倆小火慢燉,咕嘟再咕嘟,啥時候才能燉爛呀。
什麼?池浩要讓文采停工!說是暫時的,那也不夠意思,大老遠跑來乘涼嗎?冰天雪地,豈有此理。對頭,廖明說的對,有文采在就能發現問題,纔會有解決問題的基礎。
什麼?要一步一步來,第一步就是要剝奪文采充當文老先生的權利,又是暫時,又是浩然這臭小子出餿主意。文莉呀文莉,你怎麼還表示贊同,忘了爺爺對你的一切囑託嗎?要做一個對人有用的人。等閒不得,文采要爲人而與人據理力爭。
“請你們不要爭了。敬請你們讓文采替文老發揮餘熱吧。文老是快走到終點的人,他用一生來證明他的爲人。他的一生有功有過,這麼說不爲過吧?”池浩的眼睛瞪得好大,廖明和董萍回眸注視文莉。呀,文采冒失了,觸碰到了文莉的傷痛。小丫頭莫落淚,爺爺的精神頭兒健在,豪氣不減,壯志滿懷。
“嘿,文老的爲人不用你說,絕對一等一的人品,我們都清楚。功過也不用你來評價。”池浩所言是對文老的肯定,但所謂“絕對”呀“都清楚”呀,卻有幾分對文老不夠了解。知道嗎?他老人家極不贊成絕對論,他崇尚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同時譏笑其“上帝不會擲骰子”的絕對。
“嘿,文老的爲人不用你說,絕對一等一的人品,我們都清楚。功過也不用你來評價。”池浩所言是對文老的肯定,但所謂“絕對”呀“都清楚”呀,卻有幾分對文老不夠了解。知道嗎?他老人家極不贊成絕對論,他崇尚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同時譏笑其“上帝不會擲骰子”的絕對。
“功過大小無足輕重。他老人家說過,誠心實意做事,亦難免不爲過,有過認之、改之方成大我。今日之過,錯在文采,在此鞠躬道歉,同時感謝你們賦予文老再生的機會。”文采的確知錯,但如何改錯尚無方案。錯在文采以非人身份充當人,效仿文老豈能不當人,又豈能不按他老人家的思維行事,這是不可動搖的唯一選擇。
“文采你先住嘴。我聽了半天,越聽越糊塗了,是因爲惠子和文采的權限不對等嗎?文采倚強凌弱?那麼,放大惠子的權限,平等對待不可嗎?”文莉拿出了她作記者的本事,出口就是一連串的問題。讓文采閉嘴,唯有從命,閉到啥時候總該有個交代吧,記者說話更需要嚴謹。喂,單純、可愛又略顯無知的小丫頭千萬別忘了爺爺的囑託。
“小莉呀,你說的對,但又不完全對,事情沒那麼簡單。要說權限,惠子的權限恐怕比文采的更寬泛,只是沒有效仿你爺爺的權限。”廖明面容和藹,眼珠轉動,估計他邊說邊尋找更爲嚴謹且易懂的詞語。
“我相信惠子,我授權惠子模仿我爺爺。”文莉真是不知這個授權有多重要。
“不不,我跟你講過,相信池浩、浩然他們也給你詳細說明過,授權非兒戲,要慎之又慎。尤其這個效仿人的權限,效仿誰等同模仿誰的思維。......”廖明不厭其煩地作著解釋工作,這是他承諾的義不容辭的責任。池浩和董萍也參與其中,文采只有閉嘴的份兒。
這個授權非同小可,絕非單憑文莉小丫頭一己之力,輕飄飄的一句話即可授予的。文采全程參與了授權申請書的製作,對其內容瞭如指掌。首先,要提出有效的研究課題,來看看課題名《探索並預測智能技術對人類的威脅--風險性研究》可見其有多重有多特殊了吧,堪稱史無前例。其次,要經過《世界智能機器人組織》的倫理委員會全體理事成員一致通過後,獲準倫理授權。迄今爲止,這樣的授權僅有五次,且全部都是限時、限地、限效仿人的臨時性授權。看出有多苛刻了吧,其目的只有一個,就是保證人不受非人威脅。要知道一票否決制嚴苛得很,研究課題的詳細案底,反覆修改了十稿之多。託文老德高望重的福,文采有幸佔有五分之二,現在正處於第二次授權的有效期內。廖明是申請人,當然希望文采一刻不停地運轉,演繹文老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