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樓主一輩子最想要的是什么嗎？說得無情一點，楚明顯不過是和他有血緣關系的人，因你嫁給他，樓主早就不怎么見自己這個所謂哥哥了。我知道樓主心中什么人才是最重要的，他想你，很想很想。”

楚辭嘆了一口氣，想起了曾經不止一次，在樓主房里見到的頹靡景象，聽見樓主無助的喊著顧泠沅，“如果樓主的清白也沒有了，你會要他嗎？”

顧泠沅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答案在心間滑過，她似乎覺得自己做錯了一些事情，“我要。”

“樓主介意的是為什么你要不告而別，樓主以為他做錯了事情，讓你不愛他了。不要讓他的一生都毀在你手里好不好？無論樓主知不知道真相，我懇求您，去見樓主一面。”

“我會去找她。”顧泠沅沉默了一會，有些欲言又止。

“其實我覺得讓姬樓主知道真相會好一些。”

“若樓主已經知道了就知道了，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事已成定局，何必讓他恨自己的家人。”

慕容無垢皺了皺眉，“可是……姬樓主會在意……”慕容無垢頓了頓，已經不知道用什么稱呼顧泠沅為好，“他會在意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您會嫁給他的哥哥的吧。即使其他他可以不知道，身為戀人，不可能不在意這個的。”

“這個就不勞你們操心了。所以，幽冥現在在哪？”

“不知道，若樓主回來了，我會勸他進宮的。”

顧泠沅搖搖頭，“不必了。我想親自去找他。他應該不會喜歡皇宮的。”

出了宮，楚辭看著慕容無垢平靜的臉，“你剛才是不是有話想說？”

慕容無垢正留意著這熱鬧的街市，刻意忽略了他和楚辭之間的沉默。聽得楚辭開口，便搖搖頭，“沒有。”

楚辭卻沒有放棄，“我剛才哪句話惹你不快了？”

“啊？”慕容無垢笑笑，“你想多了。”

話音落下，就好像劃上了談話的句點。

楚辭看了看慕容無垢，又收回眼神，而后又看了看，又收回眼神，如此反復許久。

楚辭終是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慕容無垢走了幾步發現楚辭沒有跟上來，便回頭望去，見楚辭站在人群之中，表情帶著那么點孤傲和不滿，毫不避諱的看著他。

楚辭身邊的人來來往往，都沒有停留，慕容無垢就這樣和楚辭四目相對，過了好一會，他才走回去，伸出手，也不說話。

楚辭看著慕容無垢的手筆直的向自己伸來，抬頭看著他認真的表情，把自己的手也伸了過去。

慕容無垢握著楚辭的手往幽冥樓的方向走著，“剛才我在想，世上有那么多的仇恨，似乎江湖上，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仇要報。你的父母之仇，顧家的滅門之仇，若姬樓主知道真相，或許還有個奪妻之仇……很多很多，而我領兵時殺過那么多的人，或許很多人恨不得把我千刀萬剮。”

慕容無垢沒有看楚辭，反而像是自言自語般，“以命償命，以牙還牙，是我們信奉的真理

，但人殺了就好了，為什么還要讓這個天下陷入動亂？顧泠沅那么多年沒有殺楚明顯，不過是顧忌姬幽冥的態度，她并不是不能殺，而是覺得時候沒有到。她想毀了楚明顯重視的一切，而不僅僅是命。你剛才的感覺沒有錯，我是對你的一句話，有一些不滿，也是對你們相似的態度有些不滿。”

“你說你要殺了楚明顯，我沒有任何意見，但我聽到你說你要毀了整個楚國，那時候我的心的確有一些不太舒服。我不希望你沒有任何顧忌，可能你會覺得我有點婦人之仁，有點想要裝作圣人吧。楚國不只是楚明顯的，還有很多楚國人，前燕人，很多各地的百姓都和楚國的命運相關。太子無能，舉國皆知。的確現在把楚明顯殺了，諸侯并起，楚國會陷入混亂，或許真的可以達到毀了楚國的效果。但我覺得有些過了。”

慕容無垢說完，看著楚辭，突然靠近楚辭的耳邊，低聲又問了一句：“我之前一直沒有問過，既然你逼我說，我就問了，楚妤，你想當女帝嗎？”

楚辭有些震驚的看著慕容無垢，“我沒想過。”

“沒關系，如果你想，我不會攔著你的。”慕容無垢說道。

幽冥樓就在眼前，兩人走進了大門，楚辭便拉著慕容無垢停了下來，她又強調了一次：“我沒想過！”

已經在樓內，楚辭沒有再壓低聲調，“當皇帝有什么好，給我個三宮六院嗎？！我都有你了，要來干什么？”

慕容無垢想起楚辭胸口上的血蓮，疑惑道：“你不想？”

“不想！除非當皇帝能夠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你那么想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因為你總是不說出來，我又不會讀心術，每次都像我在無理取鬧，還有什么當女帝？你到底是從哪里想出來的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是，我承認我有點偏激，我是根本就不關心這個天下會怎樣，如果不是你和樓主，我早就把楚明顯殺了，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不在乎楚國百姓的命運，我是有這樣想，但我又沒有做。可是你關心這些人的命運，你對我生什么氣你直接說行不行？我討厭你什么都不說就疏遠我，這不是第一次了，我說過有什么不滿你說出來，不要冷戰，你答應過我的。”

楚辭說完，卻沒有一種發泄完畢的暢快感，她覺得很堵，讓她回憶起了不識字的時候，拿起一本書的感覺。

她才和慕容無垢真正在一起多久？就時不時的碰撞，她官場的事情纏身，已經許久沒有好好給慕容無垢做一頓飯，她要處理事務，會起得比早朝還早，她喜歡每天早上起來看見慕容無垢熟睡的臉，而慕容無垢醒來的時候卻只能發現身旁的溫度已經逐漸離去，她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也不知道為什么每次都是她漲紅了臉，而慕容無垢卻是一副息事顧人的態度。

楚辭覺得她找不到兩人合適的相處方式。

幽冥樓守門的門衛看著楚辭們兩人，大氣都不敢出。他是見識過楚辭的武功和逼問手段的，坊間傳言說樓主的丈夫是個毫無武功的書生，樓主不過拿他來消遣。但這慕容先生在幽冥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他為人很好，對樓里的人都很好，即使有樓主丈夫的身份也不會看不起底下的人。

幽冥樓很多人都是孤兒或者是無家可歸的人，不過拿錢殺人，也沒有多少人念過書，只講江湖義氣，脾氣也就有些火爆了。

慕容先生似乎惹樓主生氣了，門衛有些害怕樓主生氣起來對她的丈夫做些什么。

至于他們談話的內容，卻不是門衛所關心的，他們只忠于幽冥樓，即使皇帝下命令，他們名義上是聽皇帝的，實質上卻還是直屬于幽冥樓。

慕容無垢把手背在身后，“我沒有疏遠你，但我也有沒有注意到你情緒的時候。你現在說出來，我知道了，是我想多了，我可以對你說對不起。事實上，沒有人能夠完全知道對方在想什么，甚至有時候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你不用事事對我交代，我也不可能把我每分每秒想的東西都告訴你。”

慕容無垢繼續說道：“有些時候，我是對你的做法有些疑問，但我不說，并不是因為想和你冷戰，而是我在想有沒有必要說，是不是我沒有想清楚誤解了你，我不想說出來變成無謂的爭吵，你那么多事情已經夠煩了，我不想拿這些東西來煩你，你知道不知道？”

“是我無理取鬧了。”楚辭轉身就走，慕容無垢雖然帶著無奈和一絲不耐煩，卻還是拉住了楚辭。

楚辭背對著慕容無垢，“對不起，我知道是我沒有什么時間陪你，大多數時間我都在處理那些無聊的公務，有時候我也想和你說說話，可是你也有自己要忙的事情，或者在床上倒頭就睡。”

楚辭有了些淚意，慢吞吞的說：“我最近沒有去關心慕容沖，也發現越來越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知道你最近看什么書，不知道……”

“真哭了啊。”慕容無垢呼了一口氣，上前一步抱住楚辭，“喂，明明是你冷落我，卻說我疏遠你，明明你鬧別扭，還敢哭給我看，你是不是故意的？嗯？”

楚辭知道自己一哭就瞞不過慕容無垢，便轉過身把頭埋進慕容無垢的衣襟上，慕容無垢輕輕拍了拍楚辭的背，“好啦好啦，你愛哭的毛病到底什么時候能改啊，明明知道我最怕你哭了，你再哭，門衛小哥都以為我欺負了你，等下一掌把我拍死你就守寡了。”

門衛聽見這番話，傻呵呵的笑著，也不知道避開，只是看著抱在一起的兩人，他想了想，坊間傳聞都是假的。

不過他也不太敢把樓主愛哭這件事情傳播出去。正當他如此想著，卻聽見楚辭帶著哽咽的命令，“林志你敢說出去你就死定了。”

“抱我回房間。”楚辭對慕容無垢說道。

“得寸進尺啊你，明知道我現在手勁小得很抱不起你。”

“哦。”楚辭把掛在臉上的淚水在慕容無垢身上蹭干凈了，抱起慕容無垢往樓中深處去，還不忘丟一句：“林志，你剛才什么都沒看到，現在是楚樓主把她相公抱回房里欺負了。”

可是沒過多久楚辭又走了回來，林志看著楚辭有些疑惑，楚辭卻換上了認真的神情說：“如果姬樓主回來了，立刻通知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