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把能找到的，她覺得重要的東西，都在墻上做了記號。

她有些不安，但還是生生壓了下去。她不知道這樣做會對她今后的生活有什么影響。

慕容涉歸最近對她更為殷勤，這讓她有些承受不來。

她已經識得一些基本的字了，能夠看懂一些簡單的文章。慕容涉歸是個很好的先生，即使她裝作無法理解，學得很慢，一次又一次的問他一些簡單而繁瑣的問題，他竟然也沒有不耐煩。

楚辭呆在將軍府不是一天兩天了，她看得到慕容涉歸對別人的樣子。甚至她觀察過，慕容涉歸不耐煩的時候，嘴角還是會上揚的，只是中指會輕輕的敲打它所能靠近的物體。

慕容涉歸不是輕易發怒的人，但絕對不是溫和的人，或許除卻他冰冷的面具，這個人的心也不會是有多熱的，他的笑容下，總是暗藏著不為人知的算計。

就像慕容涉歸不久前才給她講的《三十六計》中的第十計：笑里藏刀。

慕容涉歸就是這樣的人，你永遠不會知道他在想什么。

楚辭笑自己，還曾經一度有錯覺以為，慕容涉歸對自己有好感，才會做出一些令人誤會的曖昧舉動。

說不定慕容涉歸看見自己手足無措的表情，暗地里正戲謔的笑著，是如此惡劣的人。而現在，他對自己的好，一定是有陰謀的。

慕容涉歸怎么會做沒有利益的事情。

楚辭想，身為一個楚國人，就算出賣他，也只是她想逃離這個牢籠做的努力而已。

可是，這里真的是牢籠嗎？

她有預感，這段平靜的生活，很快就會被打破了。

又開戰了，自然，慕容涉歸不在。

這才講到，十六計，欲擒故縱。

楚辭走到后花園，花都謝了。她看著已經長了許多新芽的樹，對著那翠綠，說道：“你說慕容涉歸會回來嗎？如果只是作戰部署被泄露了，他就被打敗了，那還是那個傳說中戰無不勝的慕容涉歸嗎？”

她一步一步的走著，卻無心再賞。

楚辭來到那個做了暗號的墻邊，一點都不明顯，但仔細看還是能夠看出來的。

楚辭從腳邊拾了石子，還沾著泥，她也不管。只是一下又一下的刮去了所有暗號。

許久，楚辭閉了閉眼睛，呼了一口氣，輕聲說道：“你會回來的吧，那本書還有一大半，你沒有對我講。”

幾日后，楚軍撤退了五十里，楚辭沒能親眼看見戰場的慘烈。而云歸城陷入了一種惶惶的不安。

楚軍只是暫退，而慕容涉歸受了傷。

云歸城的百姓從來都把慕容涉歸當做神祗，而神祗是不應該受傷的，他應該戰無不勝，刀槍不入。

而現在，他們的神祗竟然變成了凡人。這一次，楚軍死了五千人，而燕軍死了八千。

云歸城的人都在傳，楚軍好似事先知道了云歸城的戰略部署，進擊攻勢有如神助。

慕容涉歸帶領云歸城將士奮勇抗敵，本來不相上下。然而慕容涉歸在城上指揮之時，被沖上城墻的一名男子襲擊。

燕軍士氣大降，若不是陶洪及時穩住了情況，加上慕容涉歸有后備計劃，一次性傷敵一千，若不是如此楚軍怕是就會發動更猛烈的攻勢吧。

只是接下來，怕是楚軍很快又會攻過來了，畢竟，慕容將軍受傷了，此時不攻更待何時。

這些都是錦云告訴楚辭的，然而楚辭卻是拿著書，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錦云最后說了一句，若不是那天將軍身體狀況不太好，才不會被那人偷襲成功。

楚辭眼中閃過一抹詫異，不動聲色的說道：“他，身體還會出狀況，就沒見過他身體那么好的人。”

“陶副將說了，那日將軍也不知怎么了，似乎是腹痛，卻不請醫師。還固執的上城墻督戰。那嘴唇蒼白的樣子，應該不是簡單的受了涼。”

“那他現在在哪？”

“將軍不肯讓大夫看，也不肯回府，說是前方戰況緊急，一點小傷不算什么。”錦云說完，又咬了咬唇，極不信的說：“什么一點小傷，明明就刺中手臂了，也不知道到時候會不會妨礙拿劍。”

楚辭把手中的書放下了，是慕容涉歸不久前買回的新書，字挺簡單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專門買給自己的。

楚辭眉頭皺了皺，錦云覺得楚辭皺眉的樣子很好看，比她面無表情的時候更為生動，她沒見過楚辭真心的笑，便覺得楚辭皺眉時最為好看了。

“又是手啊。”楚辭以為自己還會說什么，她知道自己的表現分明不像是一個將軍夫人，其實可以關切一點的，這樣什么都不說，好像更奇怪。

但似乎在錦云面前她并不想偽裝什么，她心里沒有所謂的心疼哀痛，也不想做出這樣的表情，她只是有一點難過，不管怎么說，她還是要承認，她有些抗拒慕容涉歸受傷了這個消息。

即使，她自己做了更加過分的事情。

楚辭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好人，不慈悲不善良，她看不到那些戰中死去的士兵，其實如果不是她泄露了作戰計劃，這次死的人會不會少一點呢？

楚辭不知道，也不清楚什么時候慕容涉歸會查到她身上。她一點都不聰明，而慕容涉歸這個人，精明透了。

還是想知道他受了多重的傷啊。慕容涉歸，你怎么不回來呢？

錦云看著楚辭，她發現楚辭越來越經常走神了，越來越有一種疏離感。

將軍在的時候不是這樣的。似乎將軍每次離開將軍府，夫人就會沉默一些，即使她本來就不多話。

錦云不禁笑自己，或許是府里的女人太少了，所以才會一直注意著夫人，也只有和夫人才能說上幾句話。

府里的其他人，都是行色匆匆的。似乎只有自己和夫人才會在府里慢悠悠的，時光也過得很慢，即使外面已經戰火連天。

無知者才無懼吧，無知者也不用擔憂是否能把城守住，亦或者破城。這些都是未來的事情。

未來？錦云不知道會是怎么樣的樣子，她隱隱覺得，無論這座城最后變得如何，將軍和將軍夫人不會在一起的，就像現在他們并不在一起。

他們是分房睡的，錦云很早就知道了。她并不點破，也沒有資格點破。

陶洪站在慕容涉歸的面前，一臉堅定的說：“將軍，你的傷口必須處理一下，這么簡陋的包扎對傷口不好。”

慕容涉歸一直覺得陶洪是一個很固執的人，這種人一旦認定的東西就很難被改變。這種性格讓慕容涉歸對他從來都是無比的信任，然而此刻他恨透了陶洪這種性格。

“我說了，我自己換就好啦。你一個大老爺們婆婆媽媽嘮嘮叨叨的說那么久，你也好意思。小傷小傷，你激動個什么。”慕容涉歸是有點想講粗話的，畢竟陶洪已經在他面前說了快一個時辰。

“陶副將，我現在命令你立刻去休息，楚軍隨時會再攻過來，現在我這副樣子全軍性命都在你手上，所以，你，立刻，馬上，離開我房間。”

陶洪站在原地，不情不愿的看著慕容涉歸，半餉才說道：“是，將軍。”

終于把陶洪打發走了，慕容涉歸關了房門，扯下了半邊衣服，血又滲了一些出來，把紗布染紅了，傷口很深，一時半會好不了了。慕容涉歸嘆了口氣。

那個偷襲者的招式有些熟悉，慕容涉歸想了很久終于想起了那一夜。

有人潛入了府里的那一夜，他第一次抱了楚辭那一夜。

應該是同一個人。

所以說，那天，其實楚辭是知道那個人的身份的。自己也算是自作多情的為她擋了一擊。

這女人，偽裝得不錯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