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作戰(zhàn)計劃被泄露了,慕容涉歸還是依舊按原計劃,在他的預(yù)想中,這只是一個引子,到中途他是會改變戰(zhàn)略的。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在打算改變戰(zhàn)略之前,卻沒想到突然被襲擊。
應(yīng)該早些把改變的計劃告訴陶洪的,那時候慕容涉歸想,來不及了。
陶洪對于慕容涉歸來說,是最為忠誠的部下,但慕容涉歸生性是有些多疑的,即使再忠誠,他也不愿意全盤托付。
慕容涉歸從來都覺得,沒有誰,值得全盤托付。
他可以對一些人全盤信任,但無從全盤托出。
慕容涉歸叫暗衛(wèi)傳信給了后卿,陶洪雖然頗有軍事天賦,但畢竟沒有多少經(jīng)驗,難以獨當(dāng)一面。而現(xiàn)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后卿了。
是夜,慕容涉歸睡不著,他在等待后卿的前來。
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篤定,無論后卿在做什么,只要收到信就會馬上趕過來。
是因為仗著后卿喜歡自己嗎?那真是有點無恥了。
慕容涉歸有點惱,適才寫信時還牽動了傷口,這痛感讓他想起了偷襲者,真是恨不得把劍抵在他的脖子上,暗箭傷人一點也不是君子所為。
慕容涉歸突然又想,偷襲者本來就是干刺殺的,講什么君子所為。
慕容涉歸在腦海里把那男子的招式過了千百遍,腦里也拆招拆了千百遍,想著下一次一定不會讓那人得逞。
終于想無可想了,壓不住冒出來的念頭,那個姓楚的女人,現(xiàn)在在干什么?
是不是得意呢?沒心沒肺的,明明自己對她還算不錯吧。
一定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死樣子。
沒關(guān)系,還有時間讓她動情。然后狠狠的拋棄她,才能平復(fù)心中的惡氣。
留她在身邊,她還有利用價值。
夜明明還是墨色,慕容涉歸卻覺得又深了一些。想到了后卿,她怎么還不來,快幫自己趕走腦中那個姓楚的女人。一定是那個女人太可惡了,自己才會那么不甘。
卻突然聽見后卿的聲音傳來:“少爺,一副呆子的樣子,在想什么?”
“想你。”
后卿明顯有點吃驚,她嗯了一聲,正準備回應(yīng),卻聽見慕容涉歸又說:“想你怎么還不來,我的傷口痛死了。”
后卿眼色暗了暗,也不說話,拿來了藥箱,把慕容涉歸染血的繃帶輕輕解下。從懷里掏出了一個白色的瓷瓶,拔了紅色的塞子,倒了些液體在手上,輕輕的觸及慕容涉歸的傷口處。
她看見慕容涉歸的額頭都冒汗了,卻咬著牙一聲不吭,不禁說道:“以你的武功,應(yīng)該不是那么容易被偷襲的,你那時候怎么了?”
“舊傷。”
“喔,現(xiàn)在這手握不住劍了吧,不準上戰(zhàn)場了。我可不想下次是替你收尸。”后卿一邊幫慕容涉歸包扎好傷口,一邊說道。
慕容涉歸也不管后卿用的是命令的語氣
,也不生氣,只說:“我不上,你上么?”
“派陶洪上,你該放手讓他去試試。”
“他不行,太感情用事了他。比我還感情用事。”慕容涉歸挑了挑眉,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后卿卻調(diào)笑的看著她,“我上也可以,把你面具給我,不過得加強守衛(wèi),免得有人進來看見你的模樣。如果我上了說不定還能混淆楚軍的視線。”
“不過后卿你太瘦了,就算戴了面具,說不定會被看出破綻。”
“也是,那我就站城墻上好了,遠遠的沒那么容易看出來。可不像你,沖在前面,生怕敵軍圍剿不死。”
慕容涉歸忙反駁:“欸,就那么想我死。沒把握的事情我可不做。”
“我可不覺得你有把握控制得了楚辭。”
慕容涉歸知道后卿的話并沒有說完,也知道后卿在暗示戰(zhàn)略泄露的事情,她只是笑了笑,說道:“那你覺得我該怎么做才能控制她?”
“你何必控制她,殺了便好了,隨便找個人放在府里當(dāng)慕容夫人,可沒人會懷疑。”
“不,我想控制的不僅僅是她,我想掌控的是幽冥樓。”
“野心那么大,你想吞掉楚國?”
慕容涉歸嘴角綻了笑容,說:“我覺得,義父不會排斥這個想法。”
后卿皺了眉,不安的說:“別拿主上來說事,我只是想知道,你想要什么?”
“如果我說,我要天下太平,你信么?”
“我信不信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會幫你。”后卿淡淡的說,語氣仿佛是,今天天氣不錯一般。
慕容涉歸知她情重,但聽了此言仍有些愣神。
人想要占有,是因為不愛,或者太愛。但人不想占有,是因為不愛,或者太在乎所以想避免傷害。
后卿,你是我最不想傷害的人,我很在乎你,但我怕我,會對不起你。慕容涉歸想說,卻說不出口。
仿佛連這些話說出來,都是會傷人的。
如果能愛上后卿就好了。
后卿還是替慕容涉歸上了前線,她帶著慕容涉歸的銀質(zhì)面具,第一次覺得少爺帶面具是明智的選擇。
平日里可真是恨透了這個面具,她一向被認為善謀而聰慧,然而面對著帶著面具的慕容涉歸,她連看懂慕容涉歸的表情都做不到。
那是自己喜歡的人,再聰明又能怎樣,看懂了所有人,卻看不懂她。
戴上面具,似乎有一種魔力,她變得輕松起來,仿佛是心中有個暗示,沒有人能夠看到自己的情緒。
陶洪站在后卿的身邊,全軍上下只有陶洪知道自己是個冒牌貨。但也只有陶洪,才知道后卿比慕容涉歸或許更可怕。
將軍至少不會隨意殺人。而這個女人,除了將軍之外,毫無顧忌,無論誰傷害將軍,就算與天下為敵或許她也在所不惜。
就像當(dāng)年坑殺楚國降兵,算在
了將軍的頭上,其實陶洪知道,決定是身旁這個女人下的。
陶洪知道,將軍和后卿之間有多深的羈絆。因此,直到此刻,他依舊不解,為何將軍要調(diào)開后卿,娶了一個敵國的刺客。
然而這個仿佛只為將軍存在的女子,竟然也沒有和將軍鬧翻。
明明慕容涉歸受傷的消息已經(jīng)傳出去,那完好無損站在城墻上的又是誰?還是慕容涉歸真的是金剛不壞之身?“慕容涉歸”的出現(xiàn),極大的鼓舞了燕軍。
楚軍久攻不下,燕軍久守不攻。
一場戰(zhàn)事已經(jīng)那么久,已經(jīng)有很多人在想,這場拉鋸戰(zhàn)有什么意義,就像戰(zhàn)場中間有一臺割肉的機器,不斷的收割著兩軍將士的性命。兩軍都進入了疲憊期。
慕容涉歸看著眼前的地圖,對后卿說:“要把楚軍趕出去啊,得打它個元氣大傷,才能換一小段的和平。”他停了停,又說:“現(xiàn)在我手頭上能控制的兵力,遠遠不夠啊。”
“募私軍吧,主上應(yīng)該有手段可以瞞著皇上。”
“這樣說不定義父連我都不放心了。”
“其實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談。”后卿有些遲疑的說。
慕容涉歸笑,“我們之間沒有什么該不該的。”
“主上,不是燕國人,為什么為燕國賣命?”
“因為可以和楚國對著干吧。我不知道他為什么那么恨楚國,其實也說不定不是恨,只是一種執(zhí)念。”
“執(zhí)念?”
“嗯,他不僅僅想守衛(wèi)燕國,他想打敗楚國。”慕容涉歸抬頭看了看后卿,仿佛回想起了義父當(dāng)時的語氣,“當(dāng)時,義父說,‘我想這是我能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我不知道義父口中的她是誰,但應(yīng)該是個很重要的人吧。”
后卿又重復(fù)了一遍:“執(zhí)念啊。少爺,你有執(zhí)念嗎?”
“沒有,我想執(zhí)念也需要契機。”
“可是我有……”后卿沒有繼續(xù)說,她推開了窗,只是感嘆了一句:“你傷好之前,我會幫你把楚軍趕跑。短期內(nèi),我要讓他們卷土無能!”
慕容涉歸本想說,我知道。而此刻,她只是隨著后卿的目光看向了窗外。
夜色正稠,凝而不開。
后卿回過頭,對上了慕容涉歸的視線,“你想好怎么對待你的慕容夫人了嗎?”
慕容涉歸挑了挑眉,一派慵懶的樣子,“仗都沒打完,想這干什么?”
“我就不信你沒想過。只是不愿說而已。”后卿走到慕容涉歸身旁,撫了撫慕容涉歸的臉,說:“不準愛上她,否則殺了你。”
慕容涉歸感受到女子肌膚的溫柔,歪了歪頭,把臉更貼近了,“都說過第幾遍了?你又說笑。”
后卿哼了一聲,說:“你就是仗著我對你狠手下不來。”
“沒事啊,我也不會對你下狠手。”
后卿笑了,是天然的風(fēng)情,帶著一些滿意的紅,低聲說:“我暫且聽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