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十九歲,也就是那一年,外公病危,她趕回國去,風風火火地按照外公的遺囑繼承了家業,風風火火地上任,而後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處處暗槍冷箭,只能沉著應對,冷靜再冷靜。
沒有空暇顧及其他,自然也就沒有空暇顧及白野,於是冷靜再冷靜的結果,就是終究也沒能給白野一個答覆,到頭來留給白野的,只有一封郵件。
對不起,白野。我走了。
這就算是她最終的答覆了,終究也未能妥協於他給的溫暖。
所以,她不是沒有過讓她差點動心的溫暖,只是最終捨不得放棄心中的堅持罷了。
於是和白野之後再無聯繫,感覺上甚至連朋友都沒法做,因爲曾經考慮過在一起的可能了,繼續做朋友似乎就變得尷尬,若是像和尚臣那樣,從來都未曾考慮過任何可能,做朋友或許還能夠自在。
莫長安一直知道,終究是自己對不起白野的,所以哪怕他討厭她或者是恨她,莫長安覺得自己都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好在,他遠在天邊,一別經年,並且或許永生不會再見。
只是此刻,他就這麼出現在眼前,並且……是她在最狼狽的時刻,踉踉蹌蹌地撞進了他的包廂裡來……
難道真的是最後的單身趴必須有舊愛捧場?沈伯言那邊來了慕又慈,她這邊就碰上了白野。
可事實上她和白野連戀愛都算不上是談過啊……
“你爲什麼來中國了?”
面對莫長安這個問題,白野依舊是清和的微笑,“答案,不是很簡單嗎?”
白野就這麼定定地看著她,說出了這句。
然後就指了指自己旁邊的位置,“坐。”
莫長安沒有坐,只是依舊站在那裡,她一身性感漂亮的裝扮,讓白野有些挪不開目光,從未見她這樣打扮過,在英國的時候,她總是一身清爽乾淨的裝扮,看上去就是個女大學生的模樣。
“我是爲你回來的?!卑滓靶πΦ卣f出這一句,依舊看著她,莫長安聽了這話之後,眉頭皺得更緊。
他很瞭解她,這種話會讓她太有負擔,他不想讓她太有負擔,於是就說道,“當然,這只是一部分原因,我父親讓我回國來發展事業?!?
“你是英國人,在英國長大,何來回國一說?!蹦L安淡淡說出這句,像是對他話語的反駁。
白野依舊是一臉暖煦和風的笑意,“落葉歸根嘛,我總歸是華人,流著中國人的血?!?
莫長安沒再說話,場面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白野有些無奈,四年不見,原本最親密的朋友,曾經他一直把她當做戀人來對待,眼下竟是生疏成這樣……
“事實上,當時你離開英國回國來,我就想要跟來找你的,只是……我父親身體一直不好,英國那邊的事業我沒辦法抽身,所以都沒能及時回來,你這幾年,還好嗎?”白野的這話,讓莫長安陷入了回憶中。
這幾年還好嗎?真話是一點也不好,很累,壓力很大,每天都活在計算裡。剛開始的一年多,每天都過得很緊張,哪怕表面上再堅強淡漠,但事實上,她是害怕的,心中充滿了忐忑,忐忑著自己以後應該怎麼辦,外公的心血母親的心血,家族的事業要怎麼樣才能保住,才能夠不被自己毀了,才能夠不落到別人手中。
每天都在忐忑著,害怕著,如履薄冰地活著。
可是心裡頭的這些真話,到了嘴邊就成了,“我挺好的。當老闆,賺錢。讀書時候學的東西,都學以致用了?!?
白野靜靜看著她,英俊的面容上,笑容裡帶了些無奈,“安安,你知道我不是問你這個,這幾年你過得開心嗎?”
他溫柔的語氣讓莫長安有些難以招架,當年是自己對不起他,原本承諾過的答覆到頭來就是一封告別的郵件,再無更多,之後也再無聯繫。
莫長安覺得自己有必要強調一些事情,於是她靜靜地看著白野,“我結婚了,明天就是婚禮,所以……我挺開心的?!?
白野的表情有片刻的滯澀,然後脣角的笑容也變得苦澀,他點了點頭,“我知道。”
如果可以重來,他當時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趕回國來,其實白野也知道,莫長安這幾年定然過得很辛苦,她當時才十九歲,外公病危,她接手家族事業,肯定是處處受打壓,怎麼撐過來的,期間有多辛苦,可想而知……
如果那個時候有個人能在她身邊給她溫暖和支持,如果那個時候,他能在她身邊給她溫暖和支持。
或許,她早就已經是自己的妻子了吧?
不是沒後悔過的。只是當知道她訂婚的消息之後,才第一次感覺到悔意那麼深刻,而當再得知到她被悔婚的消息時,他心疼她要接受多少異樣的目光,卻又慶幸她沒能結婚。
最終她還是嫁了。嫁與他人,嫁了她最想嫁的那個人。
並且再次見面,她甚至連她這幾年的辛苦都不想提起,連安慰她和心疼她的機會都不給他。
白野脣角的笑容苦澀,新聞他看過了,所以他目光不動聲色地朝著她的腹部看了一眼,平平坦坦,還看不出來裡頭已經孕育著一個生命。
一時之間兩人無話,莫長安站了一會兒就說道,“那我先走了,朋友們還在外頭等著。”
她剛轉身,白野就馬上站起身來,直接朝前邁了兩步,抓住了她的手腕,“安安……”
他叫了莫長安一句,停頓了片刻才繼續說道,“我們也是老朋友,我這包廂寬敞,也就我一個人,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叫你朋友們一起進來玩,外頭吵鬧得很,人又多又雜?!?
莫長安的手機正好在手包裡頭震動起來,拿出來就看到上頭跳動著時九的名字,一接起電話,就聽到時九在那頭幾乎吼一樣的聲音和嘈雜的DJ音樂混雜在一起,“莫長安!你去哪裡了!你該不會偷偷溜了吧?!你要敢溜了,我今晚上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原本莫長安還有些躊躇猶豫的,但是聽著時九在外頭這樣聲嘶力竭地朝著電話這頭吼,也有些於心不忍,都這麼個吼法哪裡還用什麼聊天,而且自己又不能喝酒,外頭的音樂聲更是吵得頭疼。
於是也就大聲對那頭說道,“我在包廂裡,你們過來吧,外頭太吵了我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