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長安和沈伯言也就在這地下室裡頭，暌違幾年了，第一次再見到了駱慶。

他老了不少，滄桑了不少，整個人感覺，似乎都有些風塵僕僕，一件軍綠色的工裝大衣，有些髒亂，臉上也不難看出疲憊和頹然。

再也沒有以前那般西裝筆挺守在沈長恭身邊的樣子。

沈伯言的目光冷冷落到他身上，正好，駱慶也擡起眸子來，對上了沈伯言的目光。

他淺淺笑了笑，帶著幾分嘲諷，“呵，好久不見啊。”

莫長安站在一旁，什麼都沒說，只是目光毒得像蛇一般，她什麼都不想說，甚至不想多看駱慶一眼。

他已經潰不成軍了，現在做的一切，無非都是困獸之鬥罷了。

莫長安轉頭，看向了陸琛，“陸先生，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陸琛點了點頭，就朝著外頭做了個手勢，請她一起出去。

沈伯言沒有跟上去。

莫長安跟著陸琛走到了外頭，陸琛纔好生細細打量了一遍這個女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多歲模樣的漂亮女人，看著這張臉真難想象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

“沈太太有什麼話想和我說的？”陸琛微微笑著，語氣挺友善的，就這麼問了一句。

莫長安的目光就已經擡起來，看著他，“我聽蘇鹿說了，你的孩子，以前也經歷過這樣的事情，是麼？”

陸琛臉上的笑容微微滯了滯，目光有片刻的僵硬，而後就點了點頭，“是。”

因爲他家產業顏色太深，以至於樹敵不少，事實上，有很多人都對他虎視眈眈的，那個時候疏於意識到這個嚴重性，而後，就出了類似的事情。

只是，阿信經受的，比小布丁所經受的，要嚴重得多，救回來的時候，阿信身上可不止幾道被繩索綁出來的瘀傷，可以說得上是遍體鱗傷，是經受過虐打的。

整個背都是皮開肉綻的傷口，沒有吃任何東西，被抓走的兩天，除了被強行灌一些水下去之外，很多的時間，都是在被虐打，不能睡覺，因爲睡不著，傷口的疼痛，恐懼。這些情緒折磨著神經一直高度緊繃。

救回來之後，整個孩子的性子，就變了，變成了現在這樣寡言淡漠的模樣，再看不到以前陽光燦爛的影子。

“那都是七年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我兒子和你女兒現在的年紀一樣，七歲。”

陸琛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雖是淡然，脣角雖是微彎，但是，眼睛裡頭已經渲染了一層薄霧般的哀傷。

“那些人呢？你怎麼處理了？”

莫長安繼續問了一句。

陸琛眉目微凜，原本是可以閉口不答的，但是他垂眸凝視著莫長安，而後就淺淺笑得有些意味深長，“過了兩個星期，河下游的岸邊出現了幾條面目全非渾身傷痕的無名屍。”

陸琛依舊笑得意味深長，繼續說道，“沈太太，我對待敵人，向來就不會心慈手軟。”

莫長安眸子微微瞇著，“我也一樣。”

說完這句，莫長安已經從包裡掏出一本支票簿來，“寫上一個數字吧，陸先生。然後，就勞駕你，按照你對待敵人的手段，幫我好好料理裡面那個傢伙，我不希望他再有任何的機會，對我和我的家人造成任何的威脅。”

莫長安說完這話，又強調了一句，“寫上你滿意的數字吧，陸先生。”

陸琛對莫長安這個態度，倒是有些欣賞的，眉梢輕輕挑了挑，就接過了支票簿，隨手在上面寫下一個數字，扯下這張支票來，就微微笑了起來，“放心，我手下人辦事，向來就很靠譜，你也請放心，我們A城的水，可比你們那邊要渾多了。”

……

沈姿依醒來的時候，就察覺到自己的手被輕輕攥著，掀起眸子就看到坐在牀邊的人。

“讓讓……”

她輕輕叫了弟弟一聲，聲音有些許啞，只有她會這麼叫他，其他叔叔阿姨們一般叫他都叫糉子，爸媽叫他叫兒子。

只有姐姐叫他讓讓。

清讓什麼也沒說，只是緊緊握著她的手，好一會兒才說了一句，“你這麼笨，要是他綁的是我就好了，我肯定不會像你，受這麼多的罪……”

聽著清讓這話，沈姿依只覺得眼眶雖然依舊乾涸，鼻子卻是有微微發酸，因爲，她看到弟弟的眼睛已經有些紅了。

她是姐姐啊，怎麼能讓弟弟擔心。

她微微勾了勾嘴脣，眼睛彎了起來，露出個笑容，“爹地媽咪呢？”

“在外頭呢，媽咪一直哭，她都不敢看你，一看就哭，又怕吵到你睡覺，我去叫他們進來。”

說著，清讓就鬆開她的手準備出去，卻是被姿依用力握了一下，“讓讓，那個哥哥呢？”

她眼睛眨巴眨巴了一下，想著自己入睡的時候，依稀有聽到他的聲音，似乎一直盤踞在耳邊，清朗好聽的，如同催眠一般。

沈清讓很快就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誰了，“他走了，好像回自己房間了吧，我們一來沒一會兒他就走了，怎麼了？”

沈姿依搖了搖頭，“沒事呢。”

清讓這纔出去叫父母。

莫長安和沈伯言知道女兒醒了幾乎是衝進來的，尤其是莫長安，跌跌撞撞就衝到了牀邊，坐在牀邊的地板上，抓著女兒的小手。

“寶貝，是媽媽不好……以後再也不會，再也不會讓你遇到這樣的事情了，都是媽媽不好。”

莫長安眼淚在眼睛裡打轉，看著女兒的模樣，她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疼不疼啊？疼不疼？難受不難受？”她小心翼翼地不敢去觸碰女兒皮膚上那瘀傷，光是看著就心裡難受。

沈姿依只是輕輕搖了搖頭，“不疼呢，一點不疼，媽咪你別哭……”

她擡起小手來，輕輕抹了抹莫長安臉上的眼淚，“你別哭喔，我不疼的，也不難受。”

莫長安忍不住了，直接將女兒摟到懷裡來，沈伯言在旁邊，輕輕嘆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

“乖乖，我們這就帶你回家，好不好？”

沈伯言聲音溫柔深沉，蹲下來就這麼問了一句，而後已經將兒子一把抱了起來，莫長安就這麼緊緊抱著女兒，夫婦倆朝著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