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愚的話里帶著幾分怨氣,像極了一個自命不凡卻又不受長輩重視的小年輕。他不經(jīng)意說出來的“八大金剛”,卻是讓解洪明心中一凜,這豈不是意味著蔡梅林的手下至少有八個極其能干的下屬,地位還排在李愚這位蔡梅林心愛的子侄之上,最起碼也應(yīng)當(dāng)是部門經(jīng)理這樣的級別了。文玩店擁有八個部門經(jīng)理,其規(guī)模可想而知,看來的確是一個勁敵。
“你說的八大金剛,是不是包括我今天見過的那位大漢?”解洪明臉色和藹地問道。
李愚顯然是把解洪明當(dāng)成了一位知心爺爺,有啥知道的都兜出來了。他搖著頭說道:“你是說董哥嗎?他可不是那八大金剛,他是蔡老板的貼身保鏢。解老,我告訴你,你可別說出去,董哥原來是給國家領(lǐng)導(dǎo)當(dāng)過護(hù)衛(wèi)的呢。他的功夫,在整個渝海都找不到對手。”
“這么厲害?”解洪明順著李愚的話說道,“那你沒跟他學(xué)幾招?”
“學(xué)過。”李愚得意地說道,“他教過我一路八卦掌呢。”
“不錯不錯,你這個底子,再有這樣的名師指點,將來一定能夠成為武林高手。”解洪明給李愚灌著迷魂湯,在他看來,這個孩子肯定是有一個武俠夢的,用這樣的話恭維他幾句,他肯定就樂得找不著北了。
果然,解洪明這樣一說,李愚的臉上都樂開了花,于是乎更加喋喋不休地向解洪明說起了鴻寶齋的事情。據(jù)他描述,鴻寶齋是云江省最大的文物商行,和很多高官、富商都有往來。蔡老板更是一個極其囂張的人,但凡他想拿下的東西,就沒有人能夠和他爭下去。
“那么,你們蔡老板這次看到什么中意的東西沒有?”解洪明問道。
“這個嘛……”李愚突然語塞了,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露了自家老板的底。他訥訥地說道:“其實也沒啥了……,蔡老板這次來a國,就是來散散心的,隨便拍幾樣?xùn)|西回去就好了。”
解洪明嘿嘿笑道:“小兄弟,你還瞞我呢?我看得出來,你們蔡老板是看中那尊金佛了,沒錯吧?”
“哪有嘛……,真的沒有,你……你別說是我說出去的。”李愚嗑嗑巴巴地辯解道,卻是越描越黑了。
解洪明搖著頭道:“你放心,我也就是覺得和小兄弟你投緣,才和你多說幾句。蔡老板這樣的人物,怎么會看得起我這種人,他根本就不可能和我說話的嘛。”
“嘿嘿,這個……也不好說。”李愚傻笑著,似乎是接受了解洪明的說法。
“來,小兄弟,這個送給你,就算是個見面禮吧。”解洪明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物件,塞到了李愚的手上。
李愚嚇了一跳,仔細(xì)一端詳,見解洪明送給他的,是一枚小小的玉佩,上面還雕著飛天神像,玉色白中泛青,還有些淺黃的色沁,應(yīng)當(dāng)是件古物。李愚有時候會去鴻寶齋轉(zhuǎn)轉(zhuǎn),對文物的價格也有所了解,知道這樣一枚玉佩大約能值幾千塊錢,解洪明拿給他做見面禮,倒也是挺下本錢的。
“解老,這樣不合適吧?”李愚握著那玉佩,支吾著說道。
“唉,不值錢的小玩藝,就當(dāng)個樂子好了。”解洪明不經(jīng)意地說道。
“我……我可沒帶啥東西。”李愚摸著身上,似乎是為自己無法回贈一件禮品而覺得不好意思。
解洪明擺擺手道:“不必客氣,見面就是緣份嘛。對了,你出來這么久,是不是也該回去了,蔡老板不會找你嗎?”
“是啊是啊,我是得先回去了。”李愚答應(yīng)著,向解洪明揮揮手,一路小跑地回自己的帳篷去了。
解洪明又隨便轉(zhuǎn)了兩圈,然后才不緊不慢地回了帳篷。一進(jìn)門,他那副悠閑自得的表情就迅速收起來了,面色凝重地坐在床邊,向瀨井三郎報告道:“瀨井先生,事情不妙啊。”
“怎么說?”瀨井三郎心里咯噔一聲,把頭湊過來,向解洪明問道。
解洪明道:“我去見了勝浦川,費了好半天的口舌,他才答應(yīng)考慮一下是不是取消拍賣,直接把金佛賣給我們。不過,他開出來的價碼可不低,足足是900萬美元。”
“900萬!”瀨井三郎急眼了,“這怎么可能,這簡直就是敲詐!”
解洪明道:“他看出咱們和蔡老板那邊有競爭了,所以想從中漁利。他說了,如果進(jìn)行拍賣,以蔡老板的實力,沒準(zhǔn)會出到1500萬美元以上,來買下這尊金佛,這個價錢,咱們可拼不起啊。”
解洪明睜著眼說著瞎話,他知道瀨井三郎不可能去與勝浦川對質(zhì),勝浦川開價幾何,全由他說了算。他在勝浦川面前壓價,在瀨井三郎面前抬價,目的就是營造出一個自己非常有價值的感覺,要讓瀨井三郎覺得他辦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你覺得蔡老板真的會出1500萬去買這樣一尊金佛嗎?”瀨井三郎問道。
解洪明點點頭:“我剛才在外面碰上了蔡老板的那個年輕跟班,他叫余力,的確是個啥都不懂的小孩子。我送了他一塊飛天玉佩,他就把蔡老板那邊的情況都告訴我了。”
說著,他把從李愚那里套出來的話添油加醋地向瀨井三郎敘述了一遍,渲染了蔡梅林的財力和霸氣。瀨井三郎越聽越喪氣,他原本就對蔡梅林的身份有些懷疑,再聽解洪明一說,真有些想直接繳械投降的念頭了。
“當(dāng)下之計,就是要阻止金佛拍賣。我再去找勝浦川說說,讓他把金佛從拍賣名單里抽掉。”解洪明道。
“他能答應(yīng)嗎?”瀨井三郎問道。
“商人總是考慮利益的,如果我們能夠給他一些幫助,他是會愿意把金佛交給我們的。”解洪明說道。
“好,解先生,這件事就拜托你去辦了,事成之后,我一定會重重地謝你。”瀨井三郎看著解洪明,鄭重地說道。
“豈敢,這是老瀨井先生的囑托,我無論如何也得給他辦好。”解洪明滿臉虔誠地說道。
再說李愚,忽悠了解洪明一大通,還平白賺了一枚玉佩,實在是開心至極。他嘻嘻哈哈地回到了自己的帳篷,一進(jìn)門,倒把蔡梅林和董柏林二人給笑懵了。
“怎么回事,你撿著寶了?”蔡梅林笑著問道。
“可不是撿著寶了嗎?”李愚把解洪明送他的玉佩舉在手上,說道:“看看,撿的。”
“撿的!”董柏林跳了起來,“這地方還有這樣的東西可撿?”
李愚把解洪明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一遍,蔡梅林的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說道:“看來這群小鬼子是志在必得了,也不知道你說的這套能不能把他們嚇回去。”
李愚道:“就我了解,倭人一向算計精明,沒有好處的事情是不會做的。如果他們覺得和咱們競價沒有什么勝算,那么就有可能不敢出太高的價格。到拍賣的時候,咱們出價果斷一點,不要拖泥帶水,要在氣勢上嚇住他們,這是咱們唯一的機(jī)會。”
董柏林黑著臉,說道:“我出來之前,陳總給我交代過。這尊金佛,我們能夠出的最高價也就是700萬美元,這就相當(dāng)于4500萬人民幣了。價錢再高,咱們就承受不住了。也不知道這幾個鬼子的心理承受能力是多少,別到時候真的跟咱們扛上了。”
蔡梅林搖了搖頭,道:“我看他們的承受能力恐怕在700萬以上,這場競拍,最終必然是不死不休的。老董,你別擔(dān)心,實在不行,我再加200萬進(jìn)去,真砸到900萬美元,我估計小鬼子就撐不住了。”
“這怎么行?”董柏林道,“怎么能用你的錢呢?”
“就算我為國家做點貢獻(xiàn)了,不行嗎?”蔡梅林道。
兩個人正在爭執(zhí)之間,忽聽帳篷外有人在招呼。蔡梅林挑開門簾走出去,見外面站著的,正是此前見過的紋身漢子。
“蔡老板,我打聽一下,你是不是對那尊金佛有興趣?”紋身漢子問道。
“怎么?”蔡梅林不置可否,反問了一句。
紋身漢子道:“我們勝老板讓我來傳個話,在明天的拍賣會上,那尊金佛不做明拍了,而是改成暗拍。”
“暗拍?”蔡梅林愣了,“為什么?”
所謂暗拍,也是一種拍賣方法。與當(dāng)眾競價不同,這種方法是由參與競價的各方自己寫下一個意向的價錢,交給拍賣方。拍賣方根據(jù)各家出價的高低,取出價最高者為中標(biāo)方。這種拍賣方式的坑爹之處,在于你不知道別人會出什么價,因為根本沒有反悔的機(jī)會,所以你只能把心目中的最高價寫上去,萬一別人根本就沒打算出這個價錢,那你就白白地虧本了。
當(dāng)然,暗標(biāo)這種方式對于拍賣方也同樣有風(fēng)險,萬一各家拍賣者都低估了其他家的決心,從而都報出一個低價,那么拍賣方也是會蒙受損失的。
如今的情況,蔡梅林他們已經(jīng)意識到瀨井三郎對金佛志在必得,肯定會出一個高價。所以如果想把金佛競爭到手,就只能填一個逆天的價格上去,而且還不能保證確定中拍。
相比明拍,這種自己完全無法控制節(jié)奏的方法,實在讓蔡梅林感覺到郁悶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