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蔓和秦峰收拾完屋子後, 時間已到了正午。他們在巷子口找到了正同惠子玩的開心的左小軍。
“小軍,跟惠子姐姐說再見!”林蔓上前拉起左小軍的手。
左小軍不願鬆開惠子的手。
惠子也捨不得左小軍, 囁囁嚅嚅地請求林蔓道:“阿姨,讓我們再玩一會兒吧!”
“要不然, 我們把惠子一起帶去吃飯好了。兩個孩子在一起, 也可以有個伴。”秦峰從旁求情道。
林蔓拗不過兩個孩子, 無奈地輕笑, 搖了下頭。
於是, 在向惠子媽媽打過招呼後,林蔓和秦峰領(lǐng)著惠子和左小軍一起去國營飯店。
吃飯的時候, 林蔓和秦峰坐在桌子的一邊,惠子和左小軍坐在另外一邊。
菜上來時,林蔓拿起碗給左小軍夾他能吃的菠菜。她的筷子還沒來得及碰到菜上, 惠子的筷子竟快她一步,先夾了一筷子。
“來,你能吃這個。”惠子將菠菜放在左小軍的飯上。
左小軍笨拙地用筷子吃飯。吃的時候,他非常小心,極力不讓米粒落出來。惠子坐在他的邊上,不時地看他。當(dāng)左小軍弄髒嘴時,惠子會主動用手絹幫他擦乾淨(jìng)。
看到惠子照顧左小軍的模樣,秦峰忍不住調(diào)侃:“這兩個孩子,好像一湊在一起就會特別乖。省了我們多少事!”
林蔓瞥了秦峰一眼,輕笑道:“誰知道他們長大了以後,關(guān)係會變成什麼樣。”
“他們現(xiàn)在好的像親姐弟一樣, 小時候關(guān)係好,長大了以後關(guān)係應(yīng)該也差不到哪裡去。”秦峰雖然沒有兄妹,但也算見過不少感情好的兄弟姐妹。據(jù)他了解,這些人大多數(shù)都是從小感情就好。
“我倒覺得說不準(zhǔn)。人在成長的過程中會變。有的時候,會變得連最親的人都覺得陌生。同樣的道理,人會變,感情也會變,沒什麼事是一成不變的。”林蔓想事情,總不自覺會往最差的方面想。她不禁聯(lián)想到了鄧萍和鄧思民,他們的感情難道也會一直很好,不會產(chǎn)生任何嫌隙嗎?
吃完飯後,林蔓和秦峰送惠子和左小軍回家。在他們同惠子媽媽和左根生談天的過程中,又偶然知道了兩個孩子同在一個幼兒園。這不得不說是一件特別巧合的事。左根生表示將來會常帶左小軍去看惠子。惠子媽媽也是一樣的意思,認(rèn)爲(wèi)兩家可以經(jīng)常串門。
不知不覺間,林蔓和秦峰在惠子媽媽和左根生處耽誤了一下午。當(dāng)他們意識到時,門外的天色已是灰濛濛一片。
在回江北的路上,林蔓坐在秦峰的自行車後座上,從包裡拿出了白天留下的“催眠應(yīng)用法則”。
天色完全暗下來後,道路兩邊的路燈亮了起來。圓圓的月亮掛上了枝頭,散發(fā)出微弱的白光。
林蔓隨便翻了兩頁書。
晚風(fēng)襲來,書頁停在了深度催眠的一頁。
藉著微弱的光,林蔓看見書上的一行小字。
……用深度催眠,可以發(fā)掘一個人潛意識裡的秘密……
車子驀地停了下來,林蔓擡起頭,恍然發(fā)現(xiàn)原來已到家樓下了。
上樓的時候,林蔓走在秦峰身後。秦峰開門時,林蔓不經(jīng)意地轉(zhuǎn)頭,正對上陳大媽悄悄探出來的臉。
“這麼晚了,您是要出門?還是剛到家啊!”林蔓故意拿話噎了一口陳大媽。
陳大媽本想偷聽林蔓和秦峰都說了什麼,可哪成想,一開門就正撞上林蔓看向她。
陳大媽尷尬地笑道:“我是聽見外面有聲音,所以出來看看。”
秦峰把門打開了。林蔓懶得再跟陳大媽多言,轉(zhuǎn)身進(jìn)屋。
“砰”的一聲,門被重重地關(guān)上。
陳大媽不屑地撇了下嘴,也悻悻地關(guān)上門。
樓道里黑洞洞一片。
幾朵厚厚的烏雲(yún)遮住了月亮。
月光不見了,整個五鋼廠被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驀地,一棟幹部樓下,一輛吉普車亮起了車前燈。刺眼的白光撕破了黑暗。隨著一聲引擎的悶響,吉普車發(fā)動起來,開出了五鋼廠廠區(qū),直奔碼頭。一艘擺渡船停靠岸邊,車子徑直開上船。船到江南,車子上了岸後,加快速度,開往江南火車站。
江南火車站的站臺上,等車的乘客稀稀落落。偶有幾個來接人的人,他們坐在月臺邊的長凳上,個個手裡拿著一張小紙條,等待著跟紙條上班次相同的列車進(jìn)站。
等了幾班火車進(jìn)站,鄧萍都沒有看到她等的那列。她生怕記錯時間,急忙拉住一個列車員:“同志,請問從X州來的火車是不是已經(jīng)進(jìn)過站了。”
列車員看了一眼鄧萍字條上的班次:“這班火車晚點(diǎn),你再等一會兒吧!下一班應(yīng)該就是了。”
鄧萍長舒了一口氣,一想到很快就能見到鄧思民了,她一刻也坐不住,徑直走到月臺的邊緣,探頭向火車開來的方向張望。
兩道刺眼的光芒直射過來,鄧萍聽到一陣接連一陣“轟轟”的巨響。火車的輪子不斷碾過鐵軌,震得月臺也跟著一起顫動。鄧萍忙退了兩步。火車飛速地駛過她眼前。她看見站在一扇門後等下車的鄧思民,立刻激動地追著往前跑。
“哥……哥……”
火車還沒停下,鄧萍就迫不及待地喊起來了。
鄧思民跳下火車,一臉笑意地走向鄧萍:“不是告訴你,用不著來接我,我自己可以回去嗎?”
鄧萍?xì)獯跤醯嘏艿洁囁济窀埃裥r候一樣挽著他的胳膊:“我想早點(diǎn)見到你嘛!”
和鄧萍中庸的身高、平凡的長相恰好相反。鄧思民個子很高,比鄧萍足足高出了一個頭還有餘,且面容俊毅。英挺地走在人羣中,他永遠(yuǎn)是最顯眼的那一個。
鄧思民揉了揉鄧萍的頭,任由妹妹親暱地拉她走出站臺。
坐上車子,鄧思民問鄧萍道:“咱爸的事是真的?”
鄧萍默不作聲,待車子開起來後,才抽噎地說道:“證據(jù)確鑿,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爲(wèi)了他的事,我到處求人,可是都……”
越是往下說,鄧萍越是哽咽地說不下去。末了,她乾脆捂著臉痛哭起來。鄧思民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算了,等他改造回來後,我們再好好孝順?biāo)!?
鄧萍道:“因爲(wèi)他的事,媽也被牽連了,現(xiàn)在農(nóng)場改造。如今,家裡就剩我們兩個人了。”
鄧思民嘆了口氣,望向窗外。街道邊上的樹木建築都被籠罩在暗影裡,他什麼都看不見。
“哥,這一整年你都去哪裡了?咱家出事的時候,我打電話找你,他們都說你失蹤了。”鄧萍擔(dān)心地問。她同鄧思民聯(lián)繫上也是近期事了。要不是鄧思民主動打電話找她,她都快以爲(wèi)他是出任務(wù)時犧牲了。
鄧思民道:“我去年救了一個人,落水後昏迷失憶了,直到前段時間才徹底好。”
“你昏迷了?失憶?”鄧萍訝異道。
鄧思民點(diǎn)下頭:“沒錯,因爲(wèi)我的工作證件被水沖走了,所以他們一直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在牀上躺了三個月,好不容易醒來後,又想不起來自己是誰。好在醫(yī)院裡有很不錯的XX科醫(yī)生,他幫我慢慢地恢復(fù)了記憶,直到前段時間,我纔想起了以前所有的事。”
“那你這次回來,打算休息多長時間?”鄧萍和鄧思民許久沒見,希望他能陪她久一些,最好能待到過年。
鄧思民道:“一個月。一個月內(nèi)我就要回去了。”
“才一個月啊?”鄧萍失望道。
鄧思民笑道:“我都在牀上休息一年多了。能請到這一個月假回來看你,已經(jīng)很難得了。”
鄧萍不悅地噘了下嘴。
鄧思民繼續(xù)看向窗外。
窗外的天色很黑。他不由得想起了昏迷的時候,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的眼前都是這樣黑乎乎一片。直到,他聽見一個女人很好聽的聲音。接著,他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道亮光。正是那道耀眼的亮光,將他從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拉了出來。他永遠(yuǎn)也忘不了,當(dāng)他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那個女人的臉。
……同志,你醒了……
第二天早上,在上班的路上,林蔓碰見了王倩倩。兩人一起有說有笑地走進(jìn)了科室。
科室裡笑聲一片。
科員們都圍在鄧萍身邊,像是發(fā)生了什麼特別的事,引得大家都在爭先恐後地問鄧萍。而鄧萍今天也是出奇的好脾氣,對衆(zhòng)人感興趣的問題,皆是有問必答。
王倩倩忍不住調(diào)侃衆(zhòng)人:“出什麼事了,讓你們這樣激動?”
小李站在人羣的最外面,林蔓站到他的身邊,問他道:“什麼事了?”
小李道:“今天鄧科長的哥哥來了。”
林蔓不解:“那又怎麼樣?”
小李激動道:“條件特別好!鄧科長說他哥哥還單著,我有一個堂姐條件不錯,想介紹給他。”
前面一個人聽說小李的話,轉(zhuǎn)回頭不悅道:“你那個堂姐條件不夠好,我姐姐在市政廳上班,長相成分背景都配得上。”
林蔓不以爲(wèi)意道:“我當(dāng)是什麼事,原來你們都是想幫鄧科長的哥哥介紹對象。”
說罷,林蔓眼角的餘光掃過王倩倩。王倩倩一早離開衆(zhòng)人,回到她的辦公位上了。
林蔓擠進(jìn)人羣,打趣地問鄧萍:“科長,你哥找對象,有什麼具體要求沒有?”
其實,鄧萍根本看不上科員們介紹的女人。她知道她哥一定要找更好的。而她之所以佯作出一副對衆(zhòng)人說的人很感興趣的樣子,無非是因爲(wèi)她喜歡聽人誇她有個優(yōu)秀的哥哥罷了!至於真要安排那些女人同她哥相親?那是門都沒有的事情。
“關(guān)鍵人品家庭成分好就行了。”鄧萍假作出不挑剔的態(tài)度。
林蔓笑道:“我有一個人選,她一定配得上。”
鄧萍道:“是誰?”
林蔓笑道:“我們科的王副科長不正合適麼?”
王倩倩驚地看向林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