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鳳凰會在這里?
樂越看著那輛馬車,豁然明白,車中的女子是已被選中的太子和禎未來的后妃。
鳳凰少女明艷無雙,樂越卻不禁對車中的人更好奇。不知道被挑選做皇妃的女子是不是都像傳說中的那樣傾城傾國?
衛兵們雖對少女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忌憚,但此時讓開道路又感覺抹不下臉面,有損西郡王府的氣派,于是強作強硬,衛兵頭兒側頭打量一下少女手中的玉牌,道:“是真的假的?既然太后的令牌都敢偽造,何況區區國師府?”故意伸手要去摸那塊玉。
哪知手指距離玉牌尚有數寸遠時,指尖驀地一陣鉆心的刺痛,好像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衛兵頭兒猛地縮回手:“這小娘兒會妖術!”
城門前的衛兵紛紛拔出兵器。少女仍一動不動地站著,神色未變,衛兵們右手虎口與手腕處俱突然一麻,所有兵器哐啷啷地跌落在地。
正在此時,方才回去報信的兵卒引著一群護衛簇擁著一個文官打扮的人快馬奔來。
那人遠遠看見少女手中的玉佩,神色一變,滾鞍下馬,匍匐在地:“卑職九邑知府李蘆,不知國師特使駕臨,有失遠迎,望特使恕罪。”
少女微微一笑,收起手中的玉牌:“我們國師也是奉太后懿旨,派我們與劉公公一起接迎澹臺丞相之女進京。知府大人向太后和劉公公請恕罪吧。”
李知府愈發惶恐,又連連向劉公公賠罪,劉公公方才受了悶氣,很不容易消,李知府賠了許久的罪之后方才寬宏大量地說了一句:“李知府不必自責。”
賠罪完畢,四周的衛兵退避讓開道路,李知府親自躬請劉公公一行入城,少女旋即回到車中,樂越擦亮雙眼,鳳凰少女掀開車簾閃身入轎的瞬間,他望見了一張嫻雅恬美的容顏,如清月出云,如花映靜水,嫻靜端雅。
樂越一時間有些出神,馬車已緩緩前行,將要經過樂越和昭沅眼前時,恰有一陣和風,掀起一側的小簾,樂越再度有幸掃見了澹臺小姐的側顏。
只是,他依稀瞄到澹臺小姐肩上有一只嫩黃的絨團,似乎還蠕動了一下。
昭沅看到的遠比樂越多,它看見那只嫩黃的絨團向他們這邊轉過頭,睜開黑漆漆的眼。
是一只雛鳥。難道是雛鳳?
可是,方才那位凰女若是澹臺小姐的護脈凰神,沒道理另外還有一只。
昭沅抓抓頭,而且,鳳凰有黃色的嗎?
回到行館后,樂越言語遲鈍,神情微有恍惚,惹得琳箐大疑:“喂,你們今天上街查到什么了?知道了什么驚悚的□□?”
昭沅替樂越回答說,他們今天在街上碰見了一個,呃,是兩個美女,樂越看了之后就這樣了。
琳箐皺起眉,上上下下打量樂越:“什么樣的美女呀,看完之后就失魂落魄了?”
樂越扯動嘴角笑道:“少聽昭沅胡說,我們今天看到了鳳凰手下的凰女和皇宮里的公公一起護送丞相千金進城,好大陣勢,大概是給太子選妃吧。”
行館中向來消息靈便,澹臺丞相之女路經九邑之事琳箐、洛凌之、杜如淵也都聽說了。而且,貌似西郡主已經把澹臺小姐請進了郡王府,說要做伴聊天一兩日。
杜如淵道:“鳳凰會選人,澹臺丞相的這位千金可是出名的美女。”據杜如淵介紹,澹臺小姐是澹臺丞相獨生女,閨名容月,自幼通讀詩書,擅丹青,精琴藝,端莊溫婉,堪稱名門閨秀的楷模。
琳箐道:“澹臺容月有那么好嗎?樂越看誰都是美女,楚齡郡主他不是也覺得很美么?她身邊的那個凰女應當比她好看吧。”
昭沅感到琳箐的話中有股奇怪的酸溜溜的味道。
樂越搖頭道:“錯了,這幾位并非一個類型,說起氣質,澹臺小姐還稍勝一籌。”
琳箐沒再接話。
昭沅覺得氣氛有些僵,想辦法轉個話題,問道:“有黃色的鳳凰么?”
杜如淵回答:“有,金鳳主大貴。”
昭沅于是把在澹臺容月肩上看到雛鳥的事情說了。杜如淵也道奇怪,按理說,護脈神只有一個,沒道理有同種的兩個一起在身邊。“或者是因為那只金鳳凰太小,所以要其他鳳凰幫忙?”
琳箐插話道:“金鳳凰主皇后運,彩鳳凰主嬪妃運,這兩只可差了很多。”
或者因為澹臺容月是皇后還是嬪妃尚且不一定,方才出現這種情況?
琳箐又道:“當然啦,還有一種情況,就是那只根本不是鳳凰,而是黃鳥。”鳳凰族有將其他禽族帶在身邊做隨侍童子的習慣。鳳桐身邊的小童就是一對喜鵲,所以,那只幼鳥是凰女豢養的小黃雀也不一定。
昭沅半猶豫地點頭。
吃完晚飯后,琳箐把昭沅拉到一邊:“喂,今晚陪我出去一趟。我想去查查那個凰女的來歷。”
昭沅知道琳箐根本不是去看鳳凰,她是想去看看那位澹臺小姐。可是它不會說破。
半夜,昭沅和琳箐一道來到鎮西王府上空,隱隱察覺到鳳凰的氣息從內院一側的廂房中傳來。廂房還亮著燈,琳箐拉著昭沅降下云頭,昭沅已經能使隱形術了,琳箐又在它身上加了一道法障,據說可以不被鳳凰發現。
一龍一麟來到有燈的窗下站著,聽見里面傳來女子談話的聲音。
“……今日的境況是小時候怎么也想不到的。我還記得當時容月你說,將來要嫁給學問不輸給你爹爹的郎君。我們還笑你是不是想嫁給那個胡子一大把的莫太傅來著。”
琳箐聽見“容月”兩個字,立刻嗖地穿墻而過,進入房內,只見房中燈下端坐著兩個華服少女,一群婢女立在旁邊。
右首一身重孝的不用說是楚齡郡主,她換了女裝后比男裝時好看了一些,雙眉鋒利,帶著些許英氣。
左首那位應該就是澹臺容月了。
琳箐細細打量,澹臺容月穿著一身淺綠的長裙,罩衫上繡著折枝茉莉花紋,她的頭發烏黑而濃密,梳成云鬟,只綴著幾件釵飾,精致又不嫌繁復,琳箐不得不承認,她長得的確不錯,艷麗的凰女站在她旁側,卻一點也搶不了她的光彩。她舉止神態異常優雅,兼之看起來端莊溫柔,正是像樂越這種凡間男子最喜歡的類型。
琳箐順帶鑒定了一下凰女的羽色品級,這只雌鳳凰在鳳凰族中等階應該不低,被她護佑之人,必定是后宮中的佼佼者,大約是個貴妃或最受寵的妃子之類。太子尚未登基,澹臺容月可能要先做太子妃,這只鳳凰正合她身份。
聽了楚齡郡主的話,澹臺容月輕輕笑起來:“是,我也記得,若珊你那時說,你要嫁給最厲害的大將軍,我也問你是不是要嫁給張飛。”
兩人不禁掩口而笑,楚齡郡主收笑嘆道:“我家中遭此變故,不得不拿自己做賭注,為了西郡一搏。倒是差不多真能找到個很能打的人。”
澹臺容月肩上的那只雛鳥依然在,它縮成一團在睡覺,琳箐一時也判斷不出它是小鳳凰還是小黃雀。
昭沅試著想往近前湊一湊,雛鳥動了一下,突然抬起頭,一雙黑亮亮的豆豆眼直看向昭沅。昭沅有些驚訝,澹臺容月身邊的凰女都沒有察覺,這只雛鳥居然能看見他們。
雛鳥歪頭看了看昭沅,又看看琳箐,小翅膀撲扇了兩下,向前跳了兩步。
昭沅捏了一把冷汗,唯恐招來凰女的警覺,琳箐奇道:“這小鬼還挺機靈。”
澹臺容月正向楚齡郡主道:“王爺和王妃遭此暗害,若珊你為何不請皇上主持公道?我不大懂朝政,但亦知道,倘若擅動兵戈,私自解決,挑起兩郡戰事,可能反會獲罪。”
楚齡郡主冷笑:“請朝廷主持公道?我父王和母后被人毒殺天下皆知,兇手何人更是一看便知,刑部的官員過來,卻說證據不足,疑點重重,此案恐會變成懸案。既然朝廷不能給我公道,那我就自己求個公道!”
雛鳥站在澹臺容月肩側最靠外處,顯得越來越興奮,連連撲打翅膀。
楚齡郡主又道:“容月,你這次進京,是要做太子妃了吧?”
澹臺容月沒有回答,但眉目間有些哀愁。
楚齡郡主笑道:“傻丫頭,有什么好愁的,太子的年紀和你正般配,聽聞相貌英俊,才學好,自幼在玄道門派修習,武功也高。這樣的郎君能羨慕死天下的女人。你的命可比我好多了。將來可能還會做皇后。你如果現在就是皇后便好了,我就不用出此下策。”
澹臺容月搖頭:“從古到今,后宮之中,哪有人能安生過活。你爭我斗,處處心機。還不如找一個種田的,打魚的,只要不餓肚子,足夠生活,彼此真心相待,兩個人相依相伴到老便可。”
楚齡郡主嗤地一笑:“真是不知人間愁苦的大小姐說出來的話,真的讓你嫁了種田的,打魚的,曉得了世間的辛苦,你就知道剛才說的話有多蠢了。這世上,什么東西不靠爭?老天只會眷顧聰明人,強者生,弱者亡。”拉起楚齡郡主的手,“好妹妹,我先提醒你,若是不比旁人強,原本是你的東西,也會變成旁人的。”
澹臺容月只是笑了笑。她肩上的雛鳥撲打小翅膀,猛地一躍,筆直地一頭向昭沅撞來。
昭沅吃了一驚,下意識后退,雛鳥已砰地撞在它胸口,拍著翅膀叼住昭沅的衣領,嗖地落上它肩頭,再奮力扇翅上躍,往昭沅臉側啄了一下,親昵地用腦袋拼命蹭。
昭沅手足無措,琳箐本要拍向雛鳥的手也僵住了。
凰女豎起眉毛,向這方呵斥道:“什么人!”
昭沅和琳箐還沒打算溜走,房中的澹臺容月、楚齡郡主和其余人先都愣了。凰女方才醒悟自己不小心喊出了口,忘記有些事情凡人察覺不到。
澹臺容月訝然問:“凰鈴,怎么了?”
凰鈴眼睜睜看著黃鳥在空中某處又蹦又跳,暫時低下頭:“小姐,抱歉,我方才……”
楚齡郡主緩緩起身:“看來容月妹妹的這位女婢已經察覺到了。”她忽然看向昭沅琳箐的方向。雛鳥撒嬌地依偎在昭沅的頸側,琳箐與昭沅俱大疑,難道楚齡郡主又是一個能看得見護脈神的凡人?
楚齡郡主向著琳箐和昭沅的方向朗聲道:“姨母,既然容月妹妹已經發現,你就出來一見吧。”
從琳箐身側的屏風后,緩緩走出一個人。昭沅琳箐愕然,這個人他們進屋時就在,原來是在偷聽,他們還以為是安排在屏風后侍候的女仆。
那人走出來后,琳箐和昭沅才發現他們認識——論武大會上曾做過評判的南海劍派宗主綠蘿夫人。
楚齡郡主走到綠蘿夫人身側,向澹臺容月笑道:“這是我遠親姨母,聽聞容月妹妹來到府中,一時好奇想看看。但她身無封銜,又是江湖中人,唯恐唐突,就在屏風后偷看了。”
澹臺容月起身,向綠蘿夫人行禮道:“夫人是長輩,本該由我前去拜見。是我失禮了。”
綠蘿夫人向前兩步,上下打量了一下澹臺容月,微笑道:“澹臺姑娘美貌溫柔,端莊知禮,不愧是丞相千金,和太子實在般配。”
澹臺容月低下頭,楚齡郡主趕緊插話:“姨母,你在江湖上待太長時間啦,說話也變得和耍劍一樣,直來直去。容月這次只是奉命陪太后說話,其他的事,還沒公開提呢。”
綠蘿夫人尷尬地笑了一聲:“啊,是,我方才一時口快,亂說話了。實在是澹臺小姐這么好的姑娘太過少見。我若為人母,一定想要一個你這樣的兒媳婦。”
澹臺容月的臉微微染了些紅暈,道:“夫人過獎。”
楚齡郡主咳了一聲:“姨母,我們別總是在嫁人的話題上說個不停。夜已快三更,容月妹妹需回房休息了。”
琳箐向昭沅道:“沒什么可看的,我們回去吧。”
昭沅點頭,可那只雛鳥賴在它肩膀上,依偎在它頸側,昭沅想趕它下去,它用兩只小爪緊緊抓住昭沅的衣服,腦袋在昭沅脖子上討好地蹭。
昭沅不知該如何是好,琳箐笑嘻嘻地在旁邊看熱鬧:“和你這么親熱,看來它不是小鳳凰。要不然我們拐它回去?”
昭沅向一旁瞄了瞄,凰女站在燈下,正暗暗用刀一樣的目光刺向這里,假如他們敢拐帶這只雛鳥,一定會死的很難看。昭沅無奈向琳箐求救,琳箐輕輕捏住雛鳥的小身體,強行把它從昭沅肩上扯了下來,放到一旁的屏風頂上,再使了道定神咒,方才解決了這塊牛皮糖,迅速撤離房中。
回到住處,樂越他們都還沒睡,詢問琳箐和昭沅有沒有查到什么。
昭沅說,沒有,只是看了一會兒郡主和澹臺小姐還有綠蘿夫人聊天。
琳箐道:“也是有的嘛,起碼我們知道了,那只凰女并不怎么厲害,不需要在意。”
結果,當然是被樂越和杜如淵恥笑了一晚上跑去偷聽閨房中聊天,白做無用功,琳箐很郁悶,恨恨地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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