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越、昭沅、琳箐、杜如淵和烏龜矗立在陰寒刺骨的風中。
朗朗晨色早已變成森森黑夜。
綠皮鴨蛋上的裂紋從一道變成了兩道,兩道變三道,漸漸像漁網的網紋一樣布滿整個蛋身。
裂紋每多一道,周圍就陰暗一分,冷峭的風,卷動著琳箐的長發和樂越的衣襟。
濃云涌動,電閃雷鳴。
這,是絕代的大妖怪將要橫空出世的場景!
昭沅和杜如淵及烏龜興致勃勃地瞪大眼,琳箐握緊手中的鞭子,雙眼閃動著欣喜的光。
樂越忽然猜到了,這枚蛋究竟是什么東西。
恐怕新太子和鳳凰要找的,就是它,恐怕師父知道這件事情,正是師父把蛋藏進了腌咸蛋的壇子內,太子和鳳凰錯把咸菜壇當成了法寶,樂顛顛地抱走了。
實際上飛升的祖師留下來的,可能不是降妖伏魔的法寶,而是封著魔頭的器具。傳說中連天庭都覺得棘手的大妖魔就被關在蛋內,由掌門人代代看守,以保凡間太平。
蛋中傳來的聲音在幽幽地念:“從來不被哪個管,不怕玉帝不怕天;九霄只任我來去,隨他誰看不順眼。串通凡人將我騙,我在蛋里睡得甜;不知營營螻蟻輩,已成灰燼多少年……”
樂越道:“這是詩么。”琳箐道:“算是吧。”杜如淵搖頭:“否,處處不通,頂多是個順口溜。”
那念順口溜的聲音雖然充滿了霸氣和瀟灑,但其中蘊藏的不滿情緒,怨氣沖天。
昭沅扯扯樂越,小聲說:“它為什么要念這個?”
樂越摸摸下巴:“可能因為剛醒,需要發泄一下。”
他的口氣雖然輕松,右手卻一直按在腰間的劍柄上,琳箐雙手繞著鞭子,饒有興趣地看,目光里充滿了躍躍欲試。
隱隱雷聲中,蛋身的裂紋又多了幾道,那聲音森森道:“打擾本座好夢者,是誰?”
樂越按著劍上前一步:“是我。”
那聲音長笑一聲:“好,想不到此時的凡間,還有如此有骨氣的少年。你姓甚名誰,敢不敢報給本座?”
樂越痛快地道;“晚輩叫樂越。”
那聲音又問:“眼下是何年何月,離明昌八年有多少年了?”
樂越想了一想,回道:“今天是寧瑞十一年三月二十,明昌是前朝宣武帝的年號,離現在有四百二三十年了吧。”
那聲音長笑道:“原來這一覺,竟然睡了快五百年,真是好得很。”它說了這么話,卻依然在蛋里沒有出來,只見蛋殼上的裂紋多了再多,這位魔頭仍安然不動,真不知該說它沉得住氣還是說它磨蹭。
魔頭仍舊在蛋中道:“少年,你可知道清玄派?有無聽說過一個叫做卿遙的人?”
樂越答道:“清玄派在百余年前分成了青山和清玄兩個門派,晚輩是青山派前弟子,飛升成仙的卿遙道長是晚輩的師祖。”
遮天蔽日的濃云突然急促地翻滾起來,雷聲大作。
“成仙?卿遙竟然成仙了!哈哈,原來他真的如愿以償了,你竟然是卿遙的徒孫?哈哈哈,好!實在是太好了!”
在長笑聲中,一道閃電劃出刺目的白光,驚天的雷聲炸響,蛋殼在雷聲中四散碎開,狂風卷開重云,黑暗漸除,白晝逐現,四散的蛋殼中冒出黑色的濃煙,怪異猙獰,頂天立地。
樂越昭沅琳箐杜如淵和烏龜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昭沅忽然皺起眉,喃喃道:“龍氣,是……龍。”
黑色的濃煙翻滾變幻,漸漸淡去淡去淡去淡去……
樂越昭沅琳箐杜如淵和烏龜繼續屏著呼吸凝視凝視凝視……直到煙霧漸漸變得透明,琳箐方才疑惑地嘀咕:“哪去了?怎么什么都沒有?
立刻,幽幽的,低沉的一聲哼響起:“你們這群小娃娃,打擾本座沉眠,要付出一些代價。”
琳箐的眼眨了眨,擰起眉毛,這個聲音,似乎是從……
眾人一同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腳下的草叢里,方才蛋的位置,趴著一團黑乎乎的物體。
那物體扭動了一下,冷笑:“怎么,爾等小后生,看見本座真身,竟然嚇傻了?”
眾人目前是都有些傻,不過不是被嚇的。
蛋中爬出的“魔頭”是個十分奇怪的東西,身體很像蛇,但有四只爪,長短和昭沅的原身差不多,皮色黑漆漆的,最稀罕的是,它的脊背上有一對小小的肉翅,撲扇撲扇的。
琳箐蹲下身,湊近那團物體:“好奇怪耶,我第一看見長翅膀的蜥蜴。”
蜥蜴勃然大怒,渾身砰地又冒出一團黑煙,黑煙再次散去后,草地上站著一個十歲左右的男童,黑衣黑發,橫眉豎目望著琳箐,一臉老氣橫秋:“無知的小麒麟,當日本座大戰十幾個神仙時,你還不知道在哪里,居然敢如此無禮!”
琳箐挑挑眉,正要再開口,杜如淵頭頂的烏龜道:“敢問前輩可是昔日應龍帝君應澤?”
樂越詫異,應龍?傳說中生有雙翼曾助黃帝滅蚩尤,又助大禹治水的應龍?
烏龜的語氣異常謙恭,男童舒眉笑了一聲,負起雙手:“看來這世上,還是有人記得本座的名字。”
烏龜從杜如淵頭頂爬到地面,趴在草叢中頭點首三下:“護脈玄龜族商景見過應澤殿下。”
男童哼了一聲,神情異常倨傲:“原來是玉帝派給凡人的奴才護脈神族,看在你態度尚且恭敬地份上,本座免你死罪,不用多禮了。”
樂越皺眉,這口氣也太拽了些,應龍帝君應澤?聽起來很了不得的樣子,到底是什么來歷?
琳箐伸手指向應澤:“呀,原來你就是那個犯天條被壓在凡間的應龍應澤!”男童冷笑,琳箐再眨眨眼,“不對啊,我記得應澤被收是在太古仙魔大戰的時候,怎么會變成窩在凡間小土山的小妖魔,還是被一?個?凡?人收服的小妖魔。”
仙界典籍記載,太古時,仙魔大戰,應龍帝君應澤與魔族之帝有交情,私漏軍情給魔族,使天庭折損數員天將,無數天兵,神霄浮黎仙帝親自斬斷應澤的龍筋,將應澤鎮鎖在凡間巖山下,深水潭中,萬年不得翻身。
在傳說中,應澤是應龍一族最強的龍,何至于被一個小小的凡間道士封在一顆蛋里?
應澤負手望著天邊,童稚的臉上充滿了滄桑和寂寞:“仙魔大戰時,是我做錯了,不該相信妖王的謊言,以為他有向善投降之意,念在故交,想放他一條生路,泄露了仙機。神霄帝座沒有取我性命,已是手下留情。”
樂越和昭沅杜如淵都不知內情,聽他這樣感嘆,聽得一暈一暈的。
他身量太矮,眾人看他要低頭看,有點累,琳箐遞給他水袋,索性在他身邊坐下:“那么應澤殿下您,為什么會從被鎮封的地方出來,又為什么會被凡人封在蛋里呀?”
應澤蔑視地看了一眼水袋,但還是伸手接過,喝了一口。樂越拉著昭沅也坐下,杜如淵也跟著坐到他們身邊,大家一起目光灼灼地望著滿臉寂寞滄桑的應澤,聽他繼續敘述。
應澤冷哼道:“幾百年前,我僥幸從封押處脫身,重得自由。我的龍筋當日被神霄帝座斬斷,雖然后來又重新長起,法力已遠不及當年。卻不想這么多年過去了,玉帝竟然變得昏聵,我為了救少青山下鎮中的人,私下了一場雨,讓天庭察覺到了我的氣息,玉帝便以為我脫身后要反對天庭,派天將來抓我。”
琳箐點頭:“然后您老人家就大展昔日雄風,獨自大戰數名天將。”
應澤再蔑視地冷笑,仰頭喝了一口水:“雖然本座的法力遠不如當年,但區區幾個小后生,還休想在我手下討便宜。”
琳箐托著下巴:“那您老人家最后為什么會被他的師祖,一個小小的凡人小道士關在蛋里,關了幾百年啊。”
這句話,似乎戳中了應澤的軟肋,他手中的水袋撲哧一聲,被掐出了幾個破洞,所剩不多的水順著洞和他的手指滴滴答答留下。應澤冷冷看著樂越:“凡人都不是好東西!卿遙的徒孫,你想好怎么死了么?”
樂越挖挖耳朵,簡潔地回答:“沒有,我還沒活夠,暫時不考慮死的事情。”
應澤的陰冷的目光又如刀般鋒利起來,昭沅站起身,擋在樂越面前。
大家2010年快樂,大吉大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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